第36章 ☆36.第36章

第 36 章

塗個藥而已,怎麽被秦遠瀾搞得像是……像是……會發生某些親密接觸一樣……

林折雪搖搖頭,揮去自己亂飛的心思,走近,從秦遠瀾膝蓋上拿起醫用棉簽,沾上了消毒水。

藥水觸到傷口,秦遠瀾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明顯在刻意隐忍着壓住疼痛。但微微翹起的唇和随着眼皮的顫抖晃動着的睫毛洩露了他的隐忍,看起來有點像個在和自己暗地裏較勁的小男生。

在一起的時候,秦遠瀾的決斷力和對林折雪表現出來的占有欲保護欲,一直讓林折雪有秦遠瀾并沒有比自己小八個月的感覺。

但又常常在這種不經意的小地方,秦遠瀾會洩露他不被旁人看見的孩子氣的一面。

只有在林折雪面前。

用藥水沿着針腳一點點清洗挑出上面沾染的已經固定的藥,這操作再細致再輕柔,也不可避免地會引起疼痛,秦遠瀾壓着呼吸,緩慢地籲出一口氣。

“很疼嗎我盡量輕一點。”林折雪說, “你……也盡量忍忍。”

秦遠瀾第一千零一次地說出那句“沒事”,表情更乖了: “你別管我。”

話說得漂亮,但疼痛帶來的生理反應是無法僞裝的。一臉堅毅隐忍的表情在疼痛時免不了扭曲的樣子實在微妙,林折雪心裏眼裏除了更快更好地處理掉傷口之外已經無暇他顧了。

手一抖,點下去的力度重了幾分,秦遠瀾沒忍住“嘶”一聲,林折雪俯下身,輕輕向傷口處吹着氣: “忍忍,很快。”

對上秦遠瀾雀躍驚喜的目光,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情急的舉動有點超過了現在他們之間單方面不對付的狀況,還給了單方面一頭熱的秦遠瀾一種微妙的暗示。

還好秦遠瀾确實遵守了他“會收斂”的承諾,雖然因為林折雪釋放的些許在意而明顯在激動又緊張,但還是克制地控制住了沒有奔放地表現出來。

但林折雪還是刻意地退後了半步,讓彼此之間的距離在物理意義上離得遠了些。

又要顧忌距離,又要盡量小心而快速的塗藥,多少有點考驗人了。終于清理好殘留的藥漬,林折雪只覺自己幾乎都出了一頭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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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要塗的藥看了看,确認道: “你剛說醫生囑咐貼着針腳點藥,意思是針腳的地方要給足藥量是嗎”

“嗯。”秦遠瀾應着, “我不痛,你別緊張啊。”

他拿起毛巾,擡手給林折雪擦了擦額角的汗: “你看,都出汗了,待會風一吹又頭疼。”

拉住刻意後退的林折雪,他笑: “放松點,你幫我上藥,我給你擦擦汗,禮尚往來。”

“你們家禮尚往來這麽用的”林折雪閃躲着秦遠瀾往自己額角擦的毛巾,怼他。

“我們家你說了算。”秦遠瀾到底堅持着給林折雪擦好了汗。

他收回手,手指一遍一遍撫過毛巾上柔軟的絨毛: “小雪球,我今天一直在想,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過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現在就會真的是一起來度假的吧。”

在工作疲憊的間歇,在複雜事情與人際之間,能夠和愛着的人在一個這樣的地方安靜待上兩天,什麽事情也不用想不用煩,依靠着曬曬太陽,牽着手沿着山谷走一圈,就很美好。

秦遠瀾的遺憾很明顯,他低着頭,情緒和語氣明顯低落着: “我們肯定有特別幸福的日子,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不太有邏輯。已經發生的事情是不可能重來的,怎麽彌補也是自我感動自我安慰的成分居多。”

他嘆口氣: “可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以前來不及,以後我……我……”

說着,他又自嘲苦笑起來: “我現在說什麽,都像是狡辯,是吧。”

林折雪輕輕托了托秦遠瀾的下巴,讓他把頭仰起來一點,好把藥點上傷口的針腳。

“我覺得,你該适可而止了。很多事情變了就是變了。時不我待,時不我與,這本來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每天,甚至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可是,小雪球。”秦遠瀾一錯不錯地看着俯身給自己塗藥的林折雪, “我們本來可以……我們現在也可能可以。就這麽斷了,你不會遺憾嗎”

放下棉簽,撕開敷貼的外包裝,林折雪淡淡笑了: “我已經遺憾過一次了。老實說,很痛苦。”

大概是山谷裏的風太溫柔了,讓人能夠平心靜氣地剖開郁結,把那些纏繞的發黴心事放在陽光下曬曬。

“我不止遺憾過。”貼上敷貼,用手指輕輕地按了按敷貼周邊以貼合得緊密,林折雪說, “我等過。你忽然斷聯之前,我等過。你忽然斷聯之後,我也等過。

秦遠瀾的眼神更黯了好些,張張嘴想說抱歉的話語,卻也知道毫無意義,終究咽了下去。

林折雪“等過”兩個字裏熬過那些日日夜夜,點點滴滴,他知道有多痛,多難捱,多落寞。

他也同時痛過。但他的痛一定比不上他加諸給小雪球的百分之一。

“秦遠瀾,我等你的時候你沒有回頭看我一眼。現在我已經不想再等你了。”

秦遠瀾漂亮的眼睛裏泛起了水霧,看着雲淡風輕說着最清晰的心路歷程的林折雪,痛悔得明明白白。

“你別等我,讓我等你。和我那個時候不負責任轉身就走之後你等我一樣,多絕望都好,一年也好,十年也好,我都等。”秦遠瀾難掩哽咽, “我們之間唯一的問題在于我當時不夠坦誠,在于我把自尊看得太重。但是經歷過之後,我們絕對不會再出現這種問題,我怕了。以後我會事事以你為先,以你為重,做任何決定都會聽從你。我會等你願意接受現在的我的可能。小雪球,你知道的,只有你治得住我。我放不下你。”

如果當時。

這四個字,是無數人的遺憾。

都是人。誰都膽怯過,猶豫過。

想到那個時候也曾想要去找秦遠瀾,揪着他領口質問“你TM到底在發什麽神經”,卻最終還是沒有付諸行動的自己,林折雪心裏一陣抽痛。

人和人之間的坦白直接,事後想想好像其實可以很簡單,很應該,但在當時困于其中,要說出那句話,要表那一個情,要真的去質問,是真的很難。

林折雪嘆口氣,手指輕輕擦去秦遠瀾眼角滴落的水滴,盡量讓自己平靜: “我不知道。至少現在,我還接受不了。你……自己冷靜一下吧。”

他說完,轉身向山谷盡頭走去。

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但沒有餓的感覺。林折雪也不急着吃飯,幹脆安步當車地繞着山谷走了一整圈,也平複了自己剛剛起伏的情緒,才慢悠悠地向石屋走回去。

石屋右側是一片果樹,林折雪不太認識植物,看不出是什麽樹,幹脆走近到樹底下,仰頭去看枝木間小小的青果。

樹下潮濕腐爛的泥土松軟,林折雪毫無準備地陷下去。

重心不穩,他不可自控地向側邊滑跌過去。

“小心。”秦遠瀾的聲音在耳後響起,下一瞬,林折雪被秦遠瀾穩穩地圈住了。

但慣性讓他的手肘重重地後擊,似乎是撞到了臉頰。

驚吓一瞬間蔓延全身,林折雪急着轉身: “你的臉!”

“沒事。”秦遠瀾依舊穩穩地扶住林折雪的腰, “沒有撞到傷口。”

确實沒有撞到傷口。

秦遠瀾右臉安然無恙,左眼窩下方卻明明白白被撞紅了。

雖然有點心虛自己又給秦遠瀾原本就傷重堪憂的臉上又添加了一道很有可能轉成淤青的新傷,但轉過身,一整個人幾乎形成了被秦遠瀾面對面抱在懷裏的姿勢,更讓他敏感。

更別提秦遠瀾明顯也察覺到這樣的情狀,而突然熾熱的呼吸,帶着他獨特的氣息覆蓋靠近,空氣裏像是潛藏電流,潛入心髒,引得呼吸又也錯亂的心悸越發明顯。

“小雪球,我……”

秦遠瀾低磁的聲音籠罩,他慌得忙後退: “到底還做不做任務了”

手腕被秦遠瀾拉住,止住他急急後退的踉跄,秦遠瀾嘆口氣: “還有兩個多小時,你別急。”

話說得很有道理,但手也該放開了吧。

林折雪動了動手腕。

秦遠瀾戀戀不舍的慢慢松開了手指。

林折雪越過他,向石屋後的方向走去: “去看看現在的任務量吧。太低了也很丢人。”

“你還是這麽倔。”

秦遠瀾的話讓林折雪嗤笑: “比起倔,還是你更勝一籌吧。”

說着,又不甘心地補了句: “而且還不講道理。”

秦遠瀾輕輕笑了: “小雪球,你還是這麽可愛。”

……

原本一腔怼秦遠瀾怼到他無地自容的氣勢瞬息被“可愛”兩個字撞得四散,林折雪氣恨地瞪秦遠瀾一眼,越過他,向石屋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們其實也就總共砍了兩顆柴。

這個進度吧,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就是……

“怪尴尬的。”林折雪看着七零八落四舍五入約等于零的柴, “我再弄點吧。”

秦遠瀾強勢地把他從圓木墩旁拉開,按在了一角的椅子上,半蹲在他面前,雙手按住扶手,語氣嚴肅: “現在你得吃午餐,不知道自己低血糖的毛病嚴重嗎。”

他瞥一眼零落的柴火,輕松地笑笑: “還是算了吧。反正節目組會答應的條件估計也沒有多了不起。”

說得也是。

林折雪躲開秦遠瀾剝開外包裝遞到嘴邊意圖要喂他一口的三明治,自己拿起一個外包裝完整的三明治,低頭下認真剝着,避開了秦遠瀾的殷勤和注視。

秦遠瀾輕輕一笑,站起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這裏的環境真的很好。看雲看天看山的,太陽曬着,覺得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你要是喜歡,我問問節目組有沒有聯系方式,能不能買下,或者租個三五十年。”

“你錢很多嗎”

“之前在公司和你差不多,但是沒存你也知道。今年拍了一部電影,兩部電視劇,稅後一共是……”

“你可閉嘴吧。”林折雪恨恨咬下一口三明治, “誰想解你的經濟狀況!你搞錯頻道了!”

“哦。那你想知道我的什麽”秦遠瀾殷切地看林折雪,一副巴巴等着他問就馬上和盤托出的積極。

“不想。什麽都不想。”

“好吧,那你想知道什麽的時候随時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花錢沒有節制我回去列個清單發給你好不好你幫我看看,我也覺得好像我不太會規劃,沒你幫着我……”

“秦遠瀾!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我們又沒有……沒有……”

他的反駁被秦遠瀾忽然站起身的動作中止了。

“和好”兩個字也沒了着落處。

扔下一句“等我會”,秦遠瀾拔腿向石屋裏走去。

過了幾分鐘,他捧着杯子又快步走了回來。

“三明治太幹了,咖啡。”秦遠瀾把熱騰騰的咖啡遞給林折雪, “這個口味我喝着挺好的,後味很甜,一直想給你試試。”

林折雪遲疑着沒接,卻被秦遠瀾強硬地塞進了手裏。

他又坐了下來,舒展長腿,還伸了個懶腰: “我知道我們沒有和好。哪有這麽簡單就能和好的。我現在能和你坐在這裏,安靜的一起吃午餐,就很幸福了。真要和好,我起碼要再毀容十次吧。”

林折雪捧着杯壁溫熱,足以暖手的咖啡杯,喝也不是,不喝也沒地方放,皺眉: “秦遠瀾,你夠了。”

“不夠。十次估計都不夠。”

“算了,還是去做任務砍柴吧。”林折雪放棄地喝了口咖啡,快速咽下手裏的三明治。

站起身,把咖啡杯放在椅子上,他一指也要站起來的秦遠瀾: “你給我乖乖坐着。”

別說右臉刺眼的敷貼了,左眼窩下剛剛的新傷,果不其然已經浮出了淤青。

這樣下去,別說十次了,二十次都能給他快速集齊。

秦遠瀾還是試圖争取: “我來吧。”

“秦遠瀾。”林折雪認真問, “你是不是不聽我說話”

秦遠瀾立刻端正了态度,人也坐直了: “當然聽。”

“那就行了,乖乖待着,除了去洗手間之外不準離開椅子。”

秦遠瀾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舉起了手,示意有話要說。

林折雪無奈,對他挑了挑下巴: “你說。”

“我一直幹坐着真的不行。我給你放木頭行吧我會很小心的。而且兩個人分工協作,效率會高很多啊。”

他說得也不無道理,林折雪想了想,點點頭: “你把午餐吃完再來。”

從原木堆裏拿出一顆原木,回到圓木墩前,林折雪把那顆原木放好,比劃了一下下手合适的位置。

伸展的雙手把上衣帶起,腰線不經意地露了出來。

秦遠瀾凝視良久,又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似乎感覺到了秦遠瀾的目光,林折雪劈完一顆原木,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秦遠瀾。

秦遠瀾正從空的椅子上拿起他剛剛放下的那杯喝了一口的咖啡,杯沿靠近唇邊,輕輕地碰了碰,才終于開始小口地喝着。

明明是條件所限所以只有一杯咖啡,但秦遠瀾小心翼翼又暗自竊喜很珍惜的樣子,還是讓林折雪的耳後有了熱意。

秦遠瀾也沒耽擱太久,很快就吃完了午餐,放下咖啡杯過來了。

兩人一個放原木,一個劈開,省了一個人操作時不可避免的繁瑣的拿取收拾環節,倒是配合得很是默契。

将近兩點時,完成的成果也已經很可觀了。

秦遠瀾的運動量也不大,沒怎麽出汗。只是左眼窩的淤青還是越發明顯了。

林折雪倒是紮紮實實地出了一身汗。

秦遠瀾把毛巾遞給他: “可以了,差不多了。你擦一下,去洗個澡,別感冒。”

沒有接毛巾,林折雪用腳尖點了點秦遠瀾堆得堪稱完美的柴堆: “稱稱吧,看多重。”

節目組倒是放了個電子秤在現場。

但是要稱完所有的,還得想想辦法。

林折雪踏上電子秤,先稱了稱自己的體重,點頭: “還行,這稱算準。”

秦遠瀾看着顯示出來的數字,目光裏透着無比的心疼: “你瘦了十斤了。”

“這和你又有關系了”

“都怪我。”

秦遠瀾的語氣沉痛得讓林折雪幾乎以為自己是只剩下十斤了。

“行了,秦遠瀾。”他彎下腰,收拾出一小堆木柴,同時說, “你可停一停吧。不是我任何事情都和你有關的,我瘦了是因為我體脂減了。”

秦遠瀾的視線滑過不經意又看到的腰線,語氣更沉痛了: “你真的瘦了好多。我知道,你很多事情都和我沒有關系了。是我的錯。”

“不是,你怎麽那麽像個怨婦啊跟你是真沒法聊天了。”

“所以我們是在聊天了”秦遠瀾真摯喜悅的笑容立時上線, “真好。”

算了,林折雪決定,還是自己閉嘴,稱重吧。

他把取出的那堆放上電子秤稱了重,再大致估算乘以二十,大概得出了他們的結果。

秦遠瀾又笑了: “有了結果,我們也不知道其他組的數字啊。”

說得也對。

林折雪放棄了。

他回到石屋裏,洗了個澡,決定把下午節目組安排的個人活動時間都用來看書。

三點過了會,工作人員來把所有他們弄好的木柴做了歸總,又應了晚上送餐來時會給秦遠瀾帶鏡子和露營燈。

林折雪把下午節目組安排的個人活動時間都用來看書了。

秦遠瀾雖然沒有帶打發時間的工具,但就他而言,好像是真的覺得能和林折雪兩個人就這麽安靜地并肩坐在陽光下就很愉快了。

除了隔半小時去換一杯熱水推到林折雪手邊之外,一下午他都沒有怎麽打擾林折雪。

山間的天黑得挺早。吃過晚餐,還沒到六點,已經暮色四合。

沒了陽光,溫度迅速降下來,潮濕寒意立刻無孔不入。

林折雪又去洗了個澡,讓已經冷透的身子暖和起來,再裹進了床上的被子裏。

水床的觸感真的很微妙,整個人像是躺在一個水泡泡上,雖然軟乎乎的,但身體一旦放松,就會向床中間滑過去。

他不躺了,起身靠坐在床頭,挺直了脊背,讓自己保持在床邊三分之一的位置。

不多時,秦遠瀾也洗完澡,出了浴室。

林折雪瞥一眼,猛地發現秦遠瀾穿的小格子睡衣,和他這次帶的睡衣不但款式一致,連顏色都是差不多的藏藍色。

秦遠瀾笑得像是押中了寶一樣得意: “你喜歡一樣東西就不會變了,所以我猜你還是喜歡這個風格的,猜中了。”

幼稚。

林折雪翻過了一頁書。

秦遠瀾喊着“冷冷冷”,一個飛撲,一整個人趴在了床上。

水床大幅震動起來,林折雪被晃蕩得失了平衡,一個側倒靠在床面上。

倒下的力讓床的晃動頻率更大了,他不由自主地往床中間靠了過去,馬上就要貼上秦遠瀾的側身了。

見鬼了。

他用手一撐床面,想坐起來,卻沒想到還是向床中間滑落了更多。

秦遠瀾低低笑起來。

他伸手托住林折雪的腰,幫他止住了往自己身上貼的趨勢,卻又在下一瞬低了頭,湊近林折雪的耳邊,說: “小雪球,我們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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