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幸好吐得及時,一上午除了胃有些不舒服,扶遙精神還算不錯。
午休時喬爽發了消息來,說明天她就要跟随團隊離開了,晚上想和自己出去吃頓飯。
扶遙不假思索應下,然後想起自己準備送給喬爽的禮物似乎落在別墅裏。
于是一下班,扶遙便飛快收拾東西,只是回去路上無緣無故堵起車來,等扶遙到地方,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她拿了東西就往外跑,開門時差點撞上要進來的聞灼。
聞灼很少見到扶遙有這麽不穩重的時候,但扶遙急得火燒眉毛,也沒有閑心關心聞灼怎麽會現在回來。
她倉促地朝聞灼笑了笑,然後頭也不回往外跑。
聞灼剛想問的話也堪堪被堵在嘴邊,他望向越來越遠的車尾,良久才脫下大衣進屋。
屋內十分冷清,深冬暗淡的天光照不亮空曠的房屋。
聞灼第一次這麽早回來,也是第一次一個人待在這棟房子裏。
他垂下目光,剛坐在沙發上想處理一會兒工作,突然感覺自己坐到了什麽東西。
那是一疊夾在沙發縫隙裏的文件,看它的磨損程度,想必是被翻過很多遍。
聞灼拿起來翻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裏面全是樓盤介紹和圖片,上面甚至畫了标記,有些樓盤被着重圈上,顯然是被人考慮好了。
第二份文件則是一些打印出來的圖片,上面是這個城市裏的租房信息及房型。
Advertisement
在這裏想租到一個好一點的房子不容易,不然頁腳也不會被翻到起毛邊。
饒是如此,上面有幾家還是被圈了出來,都是一些離公司近,但離這裏遠的房子。
聞灼眉頭緊鎖,啪的一聲合上文件。
喬爽定的餐廳是之前扶遙上大學時經常在她面前提起的那家,幾年過去,店裏生意越發紅火,但看見扶遙來,店家還是為她騰出了一個小包間。
喬爽正在點菜,扶遙把東西一放便癱倒在椅子上。
“路上堵車了?”喬爽點完菜問。
扶遙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自己和聞灼碰見的事。
把禮物送給喬爽後,菜就上來了。吃飯時喬爽問起:“你看好房子了嗎。”
“差不多了,明天就去看。”扶遙說着說着,又想起自己訂好的那疊資料不知道放哪了,等回去要好好找找。
“你真的想好了?不後悔?”
扶遙知道喬爽為什麽這麽問。
追逐暗戀了這麽多年的人,她有一天竟然會想到逃離。
她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吃飯吧。”
喬爽要趕晚上的飛機,兩人吃完飯就在餐廳附近走了走。起先扶遙想送她去機場,但喬爽約了和同門一起回去。
等喬爽坐車離開,江邊就只剩下扶遙一人。
這裏并不冷清,不少人走在路上,連路過的車也開得緩慢。
扶遙長舒了一口氣,雙手罩在嘴邊哈了口氣,然後搓了搓放進口袋。
“扶遙?”身後一個聲音響起,扶遙應聲回頭,果然是何尋。
“你怎麽在這?”兩人異口同聲,然後一齊笑起來。
“我來這邊開個會。”何尋指了指身後的車。
“我和朋友吃完飯來散散。”
“那你等會怎麽回去?”何尋問。
“我的車停在那邊,等會走過去就行。”扶遙偏頭看了一眼何尋停在後面的車,“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
“沒事,一起散散吧。”何尋笑了笑,同樣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裏,側身要和扶遙一起走。
扶遙沒有拒絕,她發現和何尋聊天很輕松,每次面對聞灼後留下的那些難過都能在他的一字一句中消散。
途中路過一個賣糖葫蘆的攤子,扶遙忽然嘴巴饞,想去買一串。
問了何尋說不用之後,扶遙便高興地跑過去買糖葫蘆了。
何尋便站在不遠處,面帶微笑看着興高采烈選糖葫蘆的扶遙。
只是路邊格外煞風景的剎車聲響起,何尋循聲望去,就看見路邊停下的一輛黑色轎車。
那車靜靜停在那裏,一不打燈二不開窗,何尋皺起眉,來不及想什麽,就被小跑過來的扶遙打斷:“我們走吧。”
“嗯。”轉過頭去的何尋又換上了笑容,兩人有說有笑朝前走去。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後,那輛轎車終于緩緩放下了車窗。
聞灼坐在後座上,目光緊盯着遠處,眉頭也漸漸皺起來。
前面的司機心驚膽戰問了句:“聞總,我們還跟嗎?”
“不跟了。”聞灼收回車窗,戴上眼鏡開始處理工作,“回別墅。”
十幾分鐘的閑聊讓扶遙心裏送別友人的失落好了一些,她與何尋告別後便準備回去。
只是剛把車開到別墅外,扶遙就感覺有些不對。
她說不上來哪裏不對,但越走近別墅就越心慌,像是要面臨什麽大事。
明明出來時聞灼回來了,可現在屋子裏只亮着客廳裏一盞小燈,昏暗的燈光勉強照出屋內物體的影子。
扶遙走上階梯,才發現聞灼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份文件之類的東西仔細浏覽着,讓扶遙無端懸起心來。
聞灼此時似乎聽見動靜,回頭與扶遙對視上那一刻,扶遙莫名生出想逃的感覺。
他合上文件站起身,盯着扶遙道:“怎麽不進來?”
扶遙沉默了一會,然後小心翼翼地往門裏挪了幾步。
聞灼忽然笑了一聲:“怎麽現在就這麽一副膽小樣了,和別人不是聊得挺開心嗎?”
扶遙聞言心中大驚,她下意識以為是聞灼看見自己和何尋來往,于是她趕緊解釋道:“我沒有,我只是……”
“這是什麽?”但聞灼根本不想聽她的解釋,反而把手裏的文件展開在扶遙面前。
那果然是這些天自己找的租房信息。
扶遙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聞灼冷笑一聲:“這麽想搬出去?”他盯着低頭沉默的扶遙,想說出口的話繞了個彎,最後成了脫口而出的,“随便你,把東西收拾幹淨點。”
那份文件被他毫不留情扔在地上,然後被人毫不留情地踩過。
聽到身後巨大的關門聲,扶遙吓得瑟縮一下,然後慢慢蹲下去,撿起了地上的文件。
她不是沒想過要怎麽和聞灼解釋,但沒想過會是在這樣一個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以一種如此狼狽的方式被發現。
房子還沒有敲定,但扶遙知道,這個地方,自己恐怕留不得了。
深夜大道上一輛轎車疾馳而過,聞灼焦躁地吐了幾口粗氣,然後打開了車窗。
他極少有這麽情緒激動的時候,說不清是因為那份早就有所準備的租房資料,還是因為自己找遍半個城市,卻看見那人一掃之前和自己的瑟縮模樣,和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地散步。
此時有個電話打來,聞灼按了藍牙,便沉默着等待對方說話。
“聞總,明天晚上的酒會又來問了。”
那酒會說起來不過是現在一些在行業裏有頭有臉人物的交易現場,聞灼曾拒絕過一次,沒想到那負責人如此糾纏。
聞灼剛想拒絕,想了想他又道:“可以。”
明天酒會結束,她應該也搬走了。
想到這裏,聞灼呼吸不順地把車窗打開地更大了些。
翌日周六,扶遙早早起床準備去自己看好的那幾個房子。
因為着急,扶遙看到第二套便火急火燎地準備簽合同,并約定第二天付清租金。
回別墅的路上,扶遙心裏格外平靜。
剛搬到別墅時,她還滿心幻想着未來,但後來才知道,這個地方甚至只是聞灼為了方便随意買的一棟房子。
而在知道了江琅後,這棟房子或許有更深的意義。
扶遙以為自己至少會流淚,會難過,會舍不得這個地方的一點一滴,會躊躇不已不舍離開。
但如今的她只是平靜地開車回去,然後沉默地準備收拾東西。
說不清那些少女情懷是在什麽時候被消磨殆盡。
夜幕降臨,這座城市才算蘇醒。
摩天大樓的頂層燈光璀璨,無數身着華麗的男男女女歡笑舉杯,談笑間食指輕點,便能在幾天後掀起一股浪潮。
聞灼跟在父親身後一臉焦躁,但在碰見過來打招呼的人還是要換上笑臉。
在不知道聽了多少句誇贊後,聞父不耐煩地一揮手:“你去陽臺上散散酒味,少在這裏擺副臭臉。”
面對父親時,聞灼總是冷漠卻敬畏,他低頭答應,然後走到一處無人的陽臺扯松了領口。
身後觥籌交錯,酒杯碰撞的聲音聽得他格外煩躁。
他靜靜眺望遠方,感受着寒冷的風打在自己臉上,心裏期待着或許能将自己混沌的頭腦吹清醒些。
“犬子不勝酒力,正在陽臺上醒酒呢。”
身後忽然傳來父親的聲音,聞灼應聲回頭,便看見父親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地走來,一邊舉起酒杯朝這邊示意。
那男人笑了笑:“早聽說聞公子手段了得,沒想到長相更是不錯。”
聞父笑了笑沒說什麽,只是目光投了過來。
聞灼稍微整理好衣服,走過去問候:“何總謬贊。”
發現父親嘴角笑容的弧度微微揚起一些,聞灼才放下心來。
他并不認識這人,但最近登華為擴展業務,和榮成多有來往,如今更是帶到這裏來讓自己見見,想必就是榮成掌事人了。
何總點點頭,聞父此時忽然問起:“聽說這些日子令郎接觸榮成以來的成績也十分不錯,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見見。”
何總笑着一回頭:“這不是來了。”
“爸。”
聽到聲音時,聞灼便微微蹙起眉。
而在看清過來的人的長相後,聞灼更是下意識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聞伯父好。”何尋與聞父握了握手,而後朝聞灼伸出手,“久聞不如一見。”
聞父臉上的笑意随着聞灼遲遲沒有伸出的手漸漸凝固。
何尋面色如常,手依舊懸在空中。直到何父忍不住想要說什麽時,聞灼才終于伸出手:“你好。”
何尋也回之一笑:“你好。”
四人古怪的氛圍終于消散,聞父故作斥責地解釋:“這孩子性格古怪,不喜歡和別人交流,您多擔待。” 何父笑着和聞父碰杯:“孩子嘛。”
但聞灼與何尋相握的兩只手卻怪異地互相較勁。
兩人沉默着對視,甚至各自臉上還帶着笑,只是手上的青筋暴起,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在這平靜非常的交易場中,還隐藏着另一種博弈。
那邊不知道聊到什麽話題,聞父忽然轉頭問:“令郎剛畢業沒多久,就能做出如此成績,以後前途無量,聯姻對象也要用心些找。”
兩人飛快收回手,要不是手上還留着紅印,外人根本看不出剛剛發生了什麽。
何父笑笑沒說話,何尋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個近乎挑釁的角度:“不瞞伯父,我早已心有所屬,婚姻大事,不勞聞伯父牽挂。”
聞灼聞言一怔,聞父撇了他一眼,便和何家父子一邊聊一邊走遠,還不忘讓人給聞灼帶話,讓他待不下去就趕緊走。
放在以前,聞灼會在心裏反複地想起這句話,然後寝食難安,或者更加努力地工作。
可現在立即坐電梯下樓的他心裏只有那句“心有所屬”。
坐上車時,聞灼難得催促司機:“開快點。”
窗外景色飛快後退,斑駁變幻的光影打在聞灼臉上,顯得他情緒變化無常。
他一直壓着心裏怪異的情緒,想着等看見那人之後或許能平複。
可馬不停蹄趕回別墅,看見客廳裏擺滿大大小小的箱子時,聞灼還是沒能穩住那顆搖搖欲墜的心。
他盯着驚慌的扶遙,一字一句幾乎是咬牙說出一句:“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