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五月,聞家破産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夜間聞家房産幾乎全進入二手交易市場,不少人都在暗中嘲笑,想看聞灼自己都癱着,還怎麽重振旗鼓。

五月的晚上已有些熱氣,扶遙穿了一件襯衫,坐在車裏看完了這些消息。

晚風從窗戶裏吹進來,停車的地方人不多,路人也沒有注意到停在旁邊的一輛普普通通的轎車,

扶遙盯着遠處變幻的高樓燈光出神,手指無意識又點開了那個號碼。

那天管家緊急趕到把聞灼送去醫院,扶遙坐在停在附近的車裏,親眼看着他們的車啓動才離開。

後來管家給她發了一些病歷單,扶遙不懂,但看起來像是因為心理疾病導致的癱瘓。

但扶遙沒有細問,聞灼為什麽會患上這個病,又為什麽治療那麽久沒有效果,卻在那天晚上站了起來。

郵箱裏顯示有新任務接受,扶遙打開一看,都是明天的工作安排。

扶遙嘆了口氣,發動汽車準備回家。

第二天上班時,扶遙從同事們的閑聊中得知,聞灼現在不僅要背負登華的天價賠款,還要支付自己躺在醫院裏的父親一天就要幾萬的費用。

扶遙愣神間,滾燙的咖啡濺在手上,頓時燙紅一大片。她想起見到聞灼父親的時候,他還是一副正值壯年的模樣,怎麽幾年過去,成了要躺醫院的人。

此時同事來找她,團隊要一起去一家公司商讨合同。

那家公司不大,幾個人開車很快就到了。

同事在前臺處理預約事項時,扶遙無聊在旁邊等待,一扭頭就看見坐着輪椅從裏面出來的聞灼。

旁邊人小聲的議論也傳進耳中:“聞家都今時不同往日,房子都快賣完了,他怎麽還好意思來我們公司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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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遙一挑眉。

“可不是,現在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恐怕就是那枚袖扣了。”

扶遙應聲擡頭看去,可此時聞灼已經離開大門,身影一閃而過消失不見。

“不不不,聽說他還有一棟別墅呢,雖然不大地段也一般,好歹是筆錢,賣了也不至于出來……”

“好了,我們走吧。”同事此時過來,那些議論聲也小了下去。

扶遙微微一笑,點頭跟上他們。

談判很順利,最後敲定完合同內容,對方的人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小聲聊起天來。

會議室裏氛圍輕松一些,扶遙盯着修改合同時,也聽到了幾句。

“所以老板真借給他錢了?”

“不知道,他出門的時候笑都不笑,應該是沒借到吧。”

合同終于修改完成,扶遙和同事們道別離開,然後在同事們相約去吃頓飯時婉言拒絕:“我還有事,你們先去吃吧。”

與他們道別後,扶遙打車來到了一個自己算不上陌生,但也說不上熟悉的地方。

幾年過去,就連登華都大變樣。外立面再也不是昔日的黑白色調,進進出出的人都變多了不少。

從前登華樓下開着的咖啡廳換了一家,扶遙進去點了杯普通的拿鐵,入口卻極其苦澀。

店裏人來人往開始擁擠起來,扶遙起身準備離開,瞥見店員身上的白制服時,她突然想起好像到了該複查的時候。

第二天周末,是個不錯的好天氣。

扶遙收拾好東西,就開車去了自己慣常去的那家私立醫院。

連日陰天,醫院外的草坪上不少病人正在休息。

扶遙來到診室做完一系列檢查,坐在外面等待時,忽然聽見安靜的走廊裏傳來輪椅壓過地面的聲音。

她應聲擡頭,卻看見聞灼推着輪椅,愣愣看向自己。

他反應過來後看了一眼扶遙手上的單子:“你……”

“做個檢查。”扶遙笑笑,揮揮手裏的單子。

這個位置後方是一扇巨大的窗戶,陽光透過樹隙灑進來,亮堂又舒服。

扶遙安心靠着椅背享受着陽光,在聞灼來到自己身邊時也沒有出聲。

“你身體……好些了嗎?”聞灼小心翼翼開口,似乎不想驚擾這個畫面。

“挺好的。”只是做個普通篩查而已。

聞灼沉默一會兒,然後像沒話找話又開口:“這家醫院挺不錯,檢查也很細心……”

“你怎麽在這?”扶遙緩緩睜開眼,扭頭看他,“來檢查腿?”

聞灼抿唇不回答,然後才道:“我父親在這。”

扶遙想起自己聽到的那些傳聞。

“他已經在這躺了兩年了。”

聞父的病房是一間不大的單人病房,房間布置格外簡單,但窗臺上放着一束新鮮的花。

“我母親會來定期看他。”聞灼和扶遙在門外,“但醫生說他醒來的概率很小了。”

“怎麽會這樣的?”扶遙問。

“接受不了登華被奪走的事實,腦溢血暈倒過去就再也沒醒來。”

聞灼的回答很平靜,扶遙低頭看他一眼,想問什麽。

聞灼似乎知道她心裏想什麽,笑了笑:“我不是他。”

扶遙也不問了,兩人安安靜靜在外面待了一會兒,直到護士過來查房,兩人才離開去到外面草坪上。

路邊偶爾有推着老年病人路過的人,扶遙想了想,找了個陰涼地方休息。

聞灼停在她身邊,手裏的單子被攥出褶皺。

“這裏一天的費用不低,你以後準備怎麽辦?”

聞灼想了想:“我準備創業。”

扶遙沒想過聞灼竟然會告訴自己他以後的安排,一時之間沒來得及反應。

發覺聞灼看向自己的目光後,扶遙立即解釋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啊,我就是很驚訝。”

聞灼笑了笑:“新公司定在下周日開業,你要來看看嗎?”

扶遙一挑眉,表情不解。

“那棟大樓離你們公司不遠,而且——”聞灼話頭一轉,“沒時間就不用了。”

手機上提示檢查報告結果已打印,扶遙站起來道:“到時候再說吧。”

但到了定好的日子前一天,扶遙還是失眠了。

從醫院回來後的一周,就連同事都發現她經常發呆。

直到老板,也就是自己的大學舊友交給自己一張請柬,上面寫着一個自己并不熟悉的公司名字和地址。

“聞灼發給我一份請柬,不過我覺得應該是給你的。”男人微笑道,“去看看吧。”

失眠一整晚,第二天扶遙卻意外早起。

站在廚房裏煎蛋時,扶遙只出神一會兒,鍋裏的蛋就糊了。

九點的時間,八點四十扶遙才決定下來。

她火速換好衣服,直接開車去那棟寫字樓樓下。

周末的寫字樓人滿為患,扶遙剛停好車,正找着大樓入口時,就看見了坐着輪椅等着外面的聞灼。

扶遙有些驚訝:“你怎麽在這?”

“我覺得你會來。”聞灼笑着帶扶遙進大樓。

“如果我不來怎麽辦?”聞灼帶着她進了一個比較偏僻的電梯,扶遙按下樓層,問道。

聞灼沒有馬上回答。

“你就一直在那等嗎?”扶遙低頭問他。

“到了。”随着一聲叮咚聲,聞灼開口,然後推着輪椅出去。

門外是一層不大的空間,轉過幾個辦公桌,對面就是一間辦公室。

“沒有資金去好地方辦了,只能先在這。”扶遙難得在聞灼臉上看到如此窘迫的表情。

但轉過牆角看見這家公司裏僅有的幾位員工時,扶遙忽然發現一張熟悉的臉。

“陳姐?”扶遙驚訝地往前走去。

幾年不見,陳姐的樣貌卻沒多大變化,眉眼都舒展不少。

“你怎麽在這?”

“被之前的公司辭退了。”陳姐微笑道,但語氣毫無失落,“聞總知道後,就讓我來這裏上班了。”

扶遙有些難以置信,這麽說來,聞灼想自己重新辦一個公司或許是早有打算。

其他幾位的面孔也有些面熟,交談過後扶遙才知道,他們也大多是在登華改革後選擇和聞灼重新起步的人。

外賣送來幾大袋東西,陳姐一一分發時還有些不好意思:“啓動資金不夠,委屈你今天和我們吃外賣了。”

“沒關系。”扶遙這才想起自己和他們聊了這麽久,竟然沒有發現聞灼不見了。

她找了一會兒,然後在這層樓的露臺上看見了聞灼。

他坐着輪椅面對着欄杆,低頭側對自己,手上的煙蒂只剩下一點。

扶遙沒有出聲,靜靜站在樓道裏。

聞灼将煙蒂摁滅在垃圾桶上,然後突然雙手撐着輪椅想站起來。

但他用力到手臂筋脈都鼓出來,腿依然是使不上力氣的樣子。

聞灼堅持了一分鐘左右才無奈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重新坐回輪椅,擡頭茫然地望向遠方。

幾步之隔,扶遙站在安靜無人的樓道裏,看着這一幕,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時。

高傲的少年坐在窗邊,身後是遠闊的藍天,夏風吹進窗戶,帶起白色的衣袖。

恍惚間,舊時場景和現在重疊,不同的是角色互換,當年扶遙紅着臉慢慢走過走廊只為偷看他一眼,現在聞灼費盡心機,只期待能見一面扶遙。

不過聞灼轉過身,真正看見扶遙時,又驚訝到沉默下來。

扶遙雙手環胸歪着身體靠着牆,眼神撇向垃圾桶裏的煙蒂。

聞灼莫名有些緊張,他喉頭微動:“我不常吸煙……偶爾壓力大會抽一根。”

“你現在壓力很大?”扶遙忍不住想笑,“因為創業?”

“嗯。”聞灼頓了頓,“也不全是。”

他擡起頭,這是兩人見面這麽久以來,扶遙第一次真正和他對視。

“你來,我很緊張。”聞灼說出這句話後,忐忑到長舒了一口氣。

扶遙沉默一會兒,然後忽然道:“把別墅賣了,你就不用過得這樣拮據。”

聞灼沒說話,下意識把自己的手往回縮了縮。

扶遙失笑:“從前我送你那麽多禮物你從來不看一眼,現在怎麽又要把這個不值錢的袖口戴在身上呢?”

聞灼垂着的目光緩緩移到自己戴着袖扣的手上。

這枚閃閃發光的袖扣他翻箱倒櫃找了很久才發現,除了本來的禮盒,裏面還塞了滿滿當當的保護海綿,所以被壓到最底下後,這個小東西依然完好無損。

聞灼已經想不起來當時自己找到這個東西時是什麽心情了,他只記得自己枯坐了很久,然後沉默着将袖扣戴上。

從那以後,即使自己沒有戴,也會拿在手裏摩挲,這枚袖扣仿佛融入了他的生活。

聞灼回過神,發現自己又在無意識用大拇指輕撫袖扣。

他擡起頭看着扶遙,緩緩道:“你離開之後,我就只有這個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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