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誤入靈堂2
第3章 誤入靈堂2
“靈堂?”江橘白看向陳港所指的方向,他們呆的位置雖然漆黑到相互連對方的面容都看不清,可眼前那片位置卻因為搖曳的燭光,在明暗之間來回轉換。
“這兒怎麽會有靈堂?這裏不是徐家倉庫嗎?”李淼淼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江尚:“還有棺材呢。”
江詩華:“應該是提前給老人準備的棺材吧,我阿奶也有一副。”
江橘白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掌心的灰塵,“我過去看看。”
“小白……”李小毛沒來得及把江橘白夠住,他又不太敢跟過去,他看看左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只能站在原地對江橘白小聲喊:“小白,別去,小心碰到髒東西。”
但江橘白已經走到“靈堂”前了。
靈堂,在他們這地界也叫帷堂,老一輩的帷堂通常布置得極為講究。只是近些年,精力物質都逐漸跟不上,活人到底要比死人重要,繁瑣的舊習俗也變得精簡不少。
但名曰帷堂,省什麽也不可能省帷帳,就是将棺材與供桌隔開的簾賬。
普通人家用麻布亦或者是棉布,像徐家這樣的富戶,用金帳也不是沒有可能。
眼前這靈堂,棺材與供桌緊挨在一起,沒有使用任何物品隔開,供桌上放着看起來還很新鮮的水果,前方立着一只銅色香爐,裏頭的香還在燃,往上飄着袅袅白煙。
在香爐之前,還放着一盞長明燈。沒有燭臺。
長明燈與香爐之間,豎着一張常規尺寸的黑白遺照,相框是純黑色,照片裏的人也穿的黑色上衣。
往上看去,遺照裏的人臉居然是模糊不清的!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完全看不清具體的五官。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這算哪門子的靈堂?
江橘白沒參加過葬禮,記憶裏,是江祖先不讓他參加任何人的葬禮。
江祖先是江橘白的阿爺,也是個臭名昭著的老神棍。江橘白偷看過他的書。
他從書上得知合格的靈堂應該是怎樣的,設置靈堂也稱吊九條,規矩繁多。而這裏除了棺材和供桌以及缺失的帷帳,不僅連死者的遺相都模糊不清,連最基本寫有死者姓名和死亡年月日的魂帛以及招魂幡都沒有。
而且,整個靈堂還被有意給“藏”在倉庫裏。
按理來說,不論誰家死了人,都該先趕生,也就是報喪。老一輩對死字很忌諱,不說報喪,說趕生。
沒有趕生,悄無聲息地布置了這麽一座極其敷衍的靈堂,到底是在做什麽?
“怎麽樣?”遠處,陳港喊話江橘白,"小白,是誰的靈堂啊?"
“不知道。”江橘白看回到遺相,雖然照片裏的人面容模糊,但五官大概的位置沒有錯。江橘白總覺得照片裏的人在笑意盈盈地看着周圍,他心底微微發毛,走開了。
見江橘白過去了那麽久也無事發生,其他人也都大着膽子圍了過去,他們研究觀察得比江橘白更加仔細。
“為什麽照片這麽糊?”
“這也太簡陋了,什麽都沒有。”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徐美書在養小鬼?我聽說很多有錢人都養小鬼。”
“養小鬼是什麽?”
“就是養鬼幫自己做事,但養鬼的人也得給小鬼它想要的報酬。”
“江橘白,你應該懂,你阿爺養陰崽,更厲害。”江詩華嘚嘚瑟瑟地看向一旁的江橘白。
江橘白沒擡眼,手指從供桌邊緣拂過去,“你找死啊。”
“卧槽!”江詩華突然驚呼一聲,他擠開李小毛和陳港,張開雙臂撲到了棺材上面趴着,“金絲楠木的棺材!”
“這得多少錢啊?江詩華的眼睛珠子都快掉上邊了,他愛不釋手地上下撫摸,“太牛逼了,我知道徐美書家有錢,但就這麽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死人,居然也能用上金絲楠棺材,啧啧啧。”
“李淼淼、江尚,陳巴赫,過來,我們把這棺材揭開,看裏邊有沒有放些什麽值錢的東西。”江詩華借着朦胧不清的燭光,低頭研究着棺材板,這棺材用料舍得且考究,不是使用的碎板,而是全成板,碎板拼湊的棺材,哪怕用了上等棺木,也不算真的上上等棺材。
李小毛抱着陳港的手臂,震驚道:“你們是不是瘋了?死人的東西你們也偷?”
幾人頭也不擡,在發現棺材還沒封釘,紛紛面露喜色。
“只是看看,有什麽的。”
“等埋進坑裏,我們再去挖,那豈不是平白多了一個步驟?”
說完,那四人合力将棺材給推開了。
眼見着膽大包天的幾人猛地愣住,陳港還是問了句:“怎麽了?”
陳巴赫說:“這裏邊不是活人,是紙紮人。”
“江橘白,你快來看!”江詩華一有事就喊江橘白,按照輩分排,他還得叫江橘白一聲舅舅,雖然實際上兩人的關系八竿子都打不着。
棺材裏的紙紮人,紮得跟成年人的體型差不多大小,只是要稍微纖細一點,制作精細,惟妙惟肖。
瞧着不是随便請個人就能紮出來的,必定是請了正兒八經的紮紙人,破費了一番氣力。
在棺材被打開了一半後,空氣中的柚子花香氣變得比之前還要濃烈,幾乎已經到了熏眼睛的地步。
這裏明明也算個靈堂,可不但沒有棺木的木質清香,連香灰燭火的味道都聞不到,只有冷冽的柚子花香。
“我不看。”江橘白找了處角落盤腿坐下,屁股猝不及防被一塊硬物給硌得生疼,江橘白低罵了句,把手伸到背後,将礙事的那串銅錢從腰上徹底摘下,想丢出去,卻又因為怕到時候離開後被徐家撿到,當做證據。
少年在牆角埋首,雪白的脖頸柔軟地垂着,他将發舊的銅錢繞上手腕,只能使用單手笨拙地給串連銅錢的紅線打結。
已經起了毛褪了色的紅線一端微微仰起,像在水中浮動的寄生蟲,末端昂起來,在無法看清事物的環境當中,旁若無人地穿過江橘白撚在指間的紅線另一端。
最終,一個漂亮的活結成了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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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紮人的臉上開了一個口,在嘴部的位置,而口中,正好放置了一塊金子。
金子跟銅板差不多大小,只是中間沒有做空,厚度約莫比銅板還要厚一點,哪怕是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也熠熠生輝,閃着亮光。
李淼淼在江詩華朝紙紮人口中的金子伸出手的時候,率先飛快将金子一把搶到手裏攥着。
慢了一步的江詩華立馬不滿起來,“李淼淼,把金子還我。”
“華哥,大家平時雖然都聽你的,可好東西誰先拿到就是誰的,憑什麽我拿到了要給你?”李淼淼拿到了金子,頓時掌心和心口都激動得發熱,連連後退,防備地看着眼前虎視眈眈的三人。
江尚:“見者有份。”
陳巴赫不住點頭:“就是啊,要不是我跟華哥說來徐家偷東西,你哪有可能拿到金子?”
江橘白将腦袋靠在牆上,懶洋洋地把不遠處為着一塊金子快要打起來的四人當一場猴把戲看。
李小毛和陳港在離他們近的地方觀看了很久,找到江橘白,在他左右跟着坐下來。
“小白,要不我們也去分點?”那塊金子那麽大,李小毛真挺饞的。
陳港:“我們還是先出去了再說。”
李小毛舔舔嘴巴,“可是……”
江橘白看着靈堂那一處,長明燈搖搖晃晃,霧蒙蒙的,發着白,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可自他們跑進倉庫開始,他便覺得這裏邊的溫度都要比外面低上許久,并且不僅是溫度的區別。
“含殓你也敢要?”江橘白淡淡道。
李小毛呆了呆,陳港朝江橘白那邊挪了一寸,“含殓是什麽?”
江橘白想了想,“死人嘴裏的錢,也叫噙口錢,口含錢。”
"做什麽用?”
“希望死的人轉世投胎了下輩子有錢花。不過我在我阿爺的書上看到,大部分人使用的都是銅錢,或者直接用剪紙剪一枚銅板用,還沒見過用黃金的。”
那四人已經争得面紅耳赤快要動起手來了。
李淼淼還死死攥着那塊金子不肯撒手,一根長長的紅線,從他手中地金子垂至地面,紅線末端連接着一枚扣子。
李小毛也看見了,發出疑惑的聲音,“咦,為什麽會有顆扣子?”
“怕錢掉進死人的肚子裏,用紅線捆住,另一頭系到口子上,”江橘白打了個哈欠,“看來他們是把人家的衣服都拽爛了。”
聽到這裏,李小毛和陳港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
“會遭報應的吧。”
江詩華、江尚、李淼淼、陳巴赫四人終于在靈堂那處為了金子打了起來。
中途,他們不慎撞倒了供桌,水果滾了一地,飯菜撒了一地,香爐也叮哐一聲摔出去老遠,空氣中浮上柔軟溫熱的香灰……
不太妙的一點是,桌子打翻,長明燈也翻在了地上,正燃燒着的燈芯被燈油一淋,立即熄滅。
“你們要打能不能等我們出去之後再打?”陳港煩躁地說道,“徐家的人估計正找着我們,你們搞出這麽大動靜,是想告訴他們我們就藏在他們家倉庫裏?”
那邊的動靜終于慢慢小了下來。
“那行,”江詩華從嘴裏吐出口血沫子,“李淼淼,你等着我出去了,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反正金子是我的。”
江橘白的聲音響起:“先把人家的供桌扶起來。”
江家村徐家鎮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信鬼神,只是信,不一定害怕。
四人盡管不怎麽情願,但還是摸索着去找桌子,過程中,不小心撞上好幾回,江尚喊了一句,“能不能把燈打開?”
陳港冷靜地開口道:“不能開燈,要是開燈,徐家的人就知道倉庫裏有人了。”
江橘白坐在地上沒什麽反應,他有點餓了,早知道在前院吃頓席再說。
李小毛的反應則跟江橘白的悠閑截然相反,他的臉色在陳港說不能開燈之後變得煞白,上下齒關碰撞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李小毛你發什麽颠?”陳港轉向他。
李小毛甩甩腦袋,看向了江橘白,說話時牙齒打着顫,“小、小白,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從後院翻牆進來的時候,那時候,倉庫的燈全部都是亮着的……”
江橘白睜開眼睛,慢慢直起了上身。
不遠處,那四個人還在罵罵咧咧地撿散落一地的貢品,因為是摸着黑在撿,時不時就會撞到倉庫裏本來就存放着的雜物。
李小毛咽了咽口水,又去看陳港大概所在的方向,繼續說:“我們三個翻牆進來之後,我從一樓的窗戶往倉庫裏邊看,當時我還說為什麽從外面看倉庫明明都亮着燈,但看進去卻是烏漆嘛黑的。但你跟小白看了後,卻說是我看錯了,倉庫裏的燈是亮的。”
陳港也反應了過來,臉色驟變,“對啊,現在我們不就在倉庫裏麽?那為什麽沒有燈?”
江橘白一邊聽着兩人說話,一邊看着不遠處那幾個彎着腰忙活的模糊影子。
1個,2個,3個,4個,5個……江橘白眼皮一跳,江詩華他們不是4個人嗎?為什麽多出來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