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返校1

第19章   返校1

在江橘白的記憶裏,沒有這個人的存在,而且……

“你為什麽會在我家裏,還在我的房間?”江橘白越發戒備,他低下頭,看見自己小手臂上起了一整片的雞皮疙瘩,房間裏根本不冷,但是他的身體卻在感覺到戰栗與恐懼。

眼前的男生出現的太突兀,不管是他出現的時間還是地點,都太詭異。

臉色蒼白的程度更不是正常人類可以企及。

徐栾低下頭想了想,指着床頭櫃上的《罪與罰》說:“這本書是我的。”

江橘白看向徐栾指着的那本書,他定睛仔細看清楚了書封上的字,還真是!

他知道這是國外的書,但知道歸知道,這種書從來都不在他的閱讀範圍內,他能把教科書讀明白都不錯了。

“你的書為什麽會在我這兒?”江橘白感到更為不适。

“你會知道的。”男生張了張嘴,他的身形在江橘白的視野裏逐漸變得模糊,最後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影子,房間裏的陳設與斑駁的牆壁透過他的身體映入江橘白的眼簾,他消失了。

江橘白怔怔地靠着牆,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心跳在他身體的各個部位劇烈地跳動。

“我……我靠……”江橘白爬到床沿,伸手在徐栾坐過的地方摸了摸,“沒了,沒了,他不是人,他是鬼?”少年幾乎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江橘白一夜沒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了江祖先的房間裏,告訴了江祖先他房間裏有鬼的事情。

江祖先坐在銅像前,他緩緩睜開眼睛,果然,那個東西不肯放過小白。

所以在小白喝下符水後醒來的第一時間,它就找上了門。

江祖先簡單地給江橘白解釋了一遍,能省略的省略,只揀了重點講。

江橘白聽完後,一言不發地坐在地板上。

江祖先遞給他一炷香,“給它上。”

對于江祖先所說的這個鬼父,哪怕江祖先确切地将對方描述得十分可怕,将人類和惡鬼的一物換一物形容得十分扭曲,江橘白失去了經歷時的記憶,也就沒有過切身的體會。

對于這個在暗中保護過自己的惡鬼,江橘白甚至感覺不到害怕,他将手裏的香點燃,恭恭敬敬地插在了香爐中。跟第一次給徐栾上香的态度天差地別。

“李小毛……”

“他只能靠自己了,等什麽時候有人不小心落了水,他就能離開蘇道河了。”江祖先說道。

江橘白盯着那樽銅像看了一會兒,離開了閣樓。

吳青青在樓下哼着小曲煮早餐,一回頭,看見江橘白坐在客廳裏吃餅幹,她吓了一跳,舉着鍋鏟就沖了出來,“你什麽時候醒的?”

“昨天晚上就醒了。”江橘白說道,“你煮的什麽?”

“面條,”吳青青放下鍋鏟,捧着江橘白的臉好好地檢查了一遍,“佛祖保佑,菩薩保佑,玉皇大帝保佑,玄清娘娘保佑,江六爺保佑。”她一口氣念了一大堆不同體制內的神以及地方神,眼含熱淚。

吳青青心想:只要看不見那些髒東西,就算那個最髒的一直纏着他兒子,那又怎樣?反正看不見。

“你醒了就好,醒了明天就能去學校了,陳白水都來看了你好幾次了,嘿,說起這個陳白水,他還挺負責任的哦,你成績爛成這個鬼樣子,他居然還能來探望你。”吳青青挑着面條,大聲說道。

“……”

江橘白吃完了早飯,在家裏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他從桌子的抽屜裏面數了幾張二十塊的紙幣揣進口袋裏,出了門。

外面天氣很好,天藍成了一塊被擦得铮亮的玻璃,飄着幾片雲,像天外還有着還有天。

江橘白沿着路邊走,在村裏的一家水果店停下腳步。

水果店沒有名字,就是村子裏的人自己開的,由于村裏和鎮上産橘子又産柚子,所以店裏不賣這兩樣。

“阿森叔,我……”

“哐當!”

坐在小板凳上看電視的男人聽見有人在叫自己,朝店門口看去,一個“不小心”,一屁股就歪倒在地。

他慌忙爬起來,看着江橘白的眼神躲閃,“是小、小白啊,突然出聲吓我一跳,要、要點什麽?”

面對着一個小他兩輪的小輩,江阿森臉上居然出現了害怕的神情。

但以前不是這樣,以前他跟江橘白處得跟兄弟一樣。

江橘白稱了兩斤龍眼,又拿了幾個火龍果,“幫我稱一下。”

“哎,哎,好好好。”江阿森把水果放到稱上,胡亂對着按鍵按了一通,額頭上都冒出了密汗,他把水果遞給一旁的少年,“拿去吧,錢你看着給。”

江橘白沒接,“是多少就給多少。”

江阿森苦着臉,重新稱了一遍,“七十六塊二毛,你給我七十六就行。”

江橘白把兜裏的八十塊錢拿出來,江阿森找給了他四塊錢。

零錢被江橘白一接走,江阿森幾乎快如閃電似的把手縮了回去。他臉色不是特別好,雙手也在抖,連腿都在左左右右地打擺子。

江橘白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水果店,他離開後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看見江阿森在他走後鑽進了店裏的簾子後面,端出一盆水來,用力地潑向少年剛剛站過的地方。

過後,江阿森又從櫃子上拾起一把柳條對着他剛剛碰過的水果,拍打個不停,嘴裏還念念有詞。

他拍到最後,忽然察覺到了什麽一樣,擡起頭,看見了還沒走的江橘白。

空氣陷入凝固狀态。

江阿森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他丢下柳條,揚手拉着卷簾門用力一拽。水果店關門了。

-

江橘白大概能猜到是因為什麽,因為他們覺得自己身上不幹淨,帶了髒東西,或者黴運,或者不詳,所以他們都害怕他。

嘁。

他買水果是為了去探望李小毛的父母,李小毛他爸沒在家,上工了,家裏只有李小毛他媽在。

于敏麗打開門,看見來的人是江橘白,愣在當場。

江橘白本來以為于敏麗也會跟江阿森一樣,對他避之不及,直接就把手裏的水果遞出去,沒打算進屋。

沒想到于敏麗捂着嘴一下子哭了出來,她讓到旁邊,“進來坐,進來坐。”

進門時,江橘白一晃眼,看見了于敏麗鬓角整片整片的白頭發。

李小毛家境還不如江橘白,家裏的環境也差了不少,這段時間估計又要辦白事又要為被淹死的李小毛傷懷,家裏看起來很亂,客廳有一半的面積都被辦白事後剩下來的物品堆積,幾個最廉價的紙花花圈碼在一起,凳子上,李小毛的遺照立在上面。

空氣裏漂浮着一股什麽東西爛掉了的味道。

于敏麗給江橘白端來了一杯水,她抓起桌子上的梳子梳起了好幾天沒梳的頭發,“你身體怎麽樣了?前幾天聽青青說你生病了。”

“差不多好了。”江橘白低頭看着杯子裏的水,上面漂浮着一層細密的灰塵和絨毛。

于敏麗的雙頰瘦得凹陷了下去,眼珠晦澀發黃,她欣慰道:“小毛要是也活着就好了,不過你現在來看他,他估計也會很高興的。”

“都沒什麽人來我們家了,就連小毛的喪事,也只有我娘家的幾個人來,”于敏麗用衣袖擦着眼淚,“他們都嫌我們家不幹淨,說小毛是被那些髒東西害死的,說是我們家祖上造了孽……”

江橘白不會安慰人,左右看看,想給于敏麗拿幾張紙巾。

但是桌子上空無一物。

于敏麗指着一個方向,“紙巾在那個桌子下面,之前用光了我一直沒開新的。”

江橘白起身去拿。

桌子下面的确有一箱衛生紙,只是被幾個花圈擋住了,江橘白蹲下來,把手伸進去,他摸到紙箱子的邊緣,往外拽了一下,他沒用什麽力氣,面前的花圈就一塊兒倒向了他。

花圈是竹篾和一些輕巧的紙花做的,沒什麽重量,江橘白就頭發被弄亂了,沒被砸痛,他把倒在地上的花圈扶起來,扶起來之後他才注意到眼前的一雙腳——這雙腳之前都被花圈擋住了。

這雙腳的鞋子上全是污泥,鞋子看起來還是濕的,褲腳也是,上面還有幾片發黃的水草葉子。

江橘白呼吸一滞,他已經猜到了這雙腳的主人,卻還是控制不住地緩緩擡起了頭。

是李小毛,

但實際上,眼前的屍體已經看不出是李小毛了,他臉上的肉腐爛脫落,只剩下了一個大概的輪廓,他還穿着校服,雖然校服上滿是髒污。

李小毛被綁在身後的柱子上面,頭自然地垂下,下巴和鼻尖的位置,時不時往下滴下一滴散發着惡臭的黑色的污水。

其中一滴正好落在江橘白的眉心。

江橘白猛然回神,他剛想回頭問這是怎麽回事,一根麻繩已經從他身後迅速繞到身前,勒住了他的脖子。

于敏麗勒住少年,将繩子的兩端絞到一起,她剛梳好的頭發又亂了,雙眼凸起,血絲爬滿她的眼白。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兒子怎麽會死?都是因為你!是你害死了他,”于敏麗看見了地上江橘白帶來的水果,怒氣更甚,“你不是跟小毛感情好,那你就去給他陪葬!”

換做以前,江橘白應該能掙紮得脫,但這段時間他的精神和身體接連受到磋磨,已經大不如前。

被繩子一勒,他就摔倒了地上,甚至被于敏麗拖拽出去。

他眼疾手快抓住了椅子腳,用盡全力朝身後砸過去,他看不見身後,也不知道砸到了于敏麗哪裏,只聽見一聲痛呼,接着是物品噼裏啪啦倒地的聲音。

顧不得去查探對方,江橘白捂着胸口,狼狽地爬起來,拉開門跑了出去。

“你……你別想……我一定要殺……啊!”已經追出門的于敏麗剛見天日,身後陡然冒出一只手,又将她拖回到了屋裏。

江橘白的身後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

他在不遠處的樹底下一屁股坐下,咳嗽個不停,脖子上的疼痛久久不退,就這麽一陣,他腦子便變得昏昏沉沉的。

少年扭頭朝李小毛家的方向看過去,半開的大門和緊閉的窗戶,像幾張黑幽幽的深淵巨口,吞噬着屋外的一切光亮。

屋子裏的爛肉味道似乎從門縫中飄了出來,飄到江橘白的鼻息間。

一陣惡心感從胃底湧上來,江橘白彎下腰,用力嘔吐。

李小毛家中的方向傳來腳步聲,一開始是慢悠悠的,随着一道“嘎吱”的推門聲響起,前去還碗筷的女鄰居看見了挂在房梁上還在左搖右晃的于敏麗,面黃肌瘦的女人朝門口的方向瞪大着眼睛。

“啊!!死人啦死人啦!”女鄰居丢了碗筷,驚慌失措地從李小毛家的院子裏跑出來。

江橘白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雙手插在兜裏,發現于敏麗上吊自盡的消息比他的腳程還要快。

他一到家,吳青青便跑上來焦急道:“你去哪兒了?”

“出去走走,怎麽了?”江橘白沒說自己去了李小毛家。

吳青青抓着江橘白的肩膀,“李小毛媽媽上吊了!”

-

于敏麗的葬禮開始舉行的那一天,江橘白背上書包去了學校,時隔起碼半月,他終于又要去學校了。

他在校服裏面穿了件高領的打底衫,遮住了被于敏麗勒出的痕跡。

少年好像跟以前沒什麽區別,只是瘦了一些,看起來甚至更加淩厲不好惹了,他穿着校服走在操場上,不少人認識他,也聽說過他,一部分是以前認識的,一部分是這段時間聽說而認識的。

他所在的班級在教學樓六樓走廊的最後一個教室,正好挨着這一層的洗手間,一到課間的休息時間,洗手間門口便男生女生紮堆打鬧,或者偷偷在角落裏抽煙。

其中,徐武星最經常出現在此處。

江橘白從樓梯走上來時,徐武星剛好趴在陽臺上抽完一支煙,他一看見江橘白,眼睛就亮了,扭頭就将煙頭抛進了水池裏,他大呼一聲,“喂!江橘白你終于來學校啦!”

江橘白掃了他一眼,直接從後門回了教室,座位緊靠後門的兩個男生本來正在低頭私語,詫然看見江橘白,他們吓了一跳。

“狗東西,”被無視的徐武星忍不住罵了句,“到底是誰給他資本這麽狂的?”

旁邊的徐馬克玩笑道:“不是說他身上有髒東西嗎?說不定他也跟他那個神棍阿爺一樣,偷偷在家練什麽旁門左道呢。”

“對啊武星哥,咱們現在最好還是別招惹他,你沒看見啊,那麽多人,就他活了下來,太奇怪了。”

江橘白對別人在背後怎麽議論自己完全不感興趣,他用幾張廢紙把自己這麽久沒用的桌子擦了一遍,一彎腰,看見自己課桌裏被塞滿了垃圾,吃光的薯片口袋、已經散發出酸味的牛奶盒、發軟的幾片餅幹、礦泉水瓶、還有一大堆煙頭……

“誰幹的?”江橘白低聲問自己的同桌,他同桌也是江家村的,叫江柿。

江柿正在寫作業,聽見江橘白找自己說話,身形一抖,他偷看了江橘白一眼,小聲回答:“徐馬克他們。”

末班基本就是個差生大本營,差的爛的蠢的全都聚集在了這個班,江橘白和徐武星他們是一類的:不搞學習只睡覺,還愛打架。

唯一不同的是,江橘白不主動惹事,都是事情找上了他了,他才會出手。

得知始作俑者之後,江橘白撐着膝蓋起身,他走到了徐馬克的桌子邊上,搬着課桌把裏面的東西全部傾倒而出,接着把空桌子搬回了自己的位置,把全是垃圾的桌子,換到了徐馬克的位置。

江柿看着江橘白的一系列動作,咽了咽口水,“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他們說你招惹了髒東西……”

江柿的話沒說完,因為江橘白看向了他。

少年目光很平靜,跟以前沒什麽區別,看着人的眼神淩厲冷冽,“你們說是就是吧。”

如果徐栾算是髒東西的話,那他們說得其實也沒什麽錯。

江柿又咽下一口唾沫,他還想繼續問,身後的廣播突然響了,上課了。

聚在洗手間轉角那裏的一群人開始各回各班,徐武星從後門進了教室,身後跟着徐馬克和李觀嬉。

“我草?”徐馬克看見了自己位置的那一地狼藉,大步越過了徐武星,跑到前面,他悠閑的表情改換成了怒容滿面,他瞪視一周周圍的同學,“誰他媽幹的?”

沒人說話。

“我再問一遍,誰幹的?”

徐武星途徑他的身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你平時少嘚瑟,被人陰了吧。”

徐馬克更氣了,他目光朝教室裏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去,最後定格在了教室最後面那個戴着耳機聽MP3的少年的臉上。

他大步過去,路上直接推倒了幾個同學的桌子,衆人敢怒不敢言。

“江橘白?你找死啊。”徐馬克站在了之前是他的桌子現在是江橘白的桌子邊上,陰沉着一張臉。

江橘白懶懶地撩起眼,“怎麽了?那些不是你的垃圾?還給你而已。”

對方目中無人的态度直接将徐馬克激怒,徐馬克直接伸手拽下了江橘白的耳機,MP3被耳機線帶着摔在了地上,“你他媽再說一遍試試。”

江橘白彎腰把MP3撿了起來,“我說了,那些就是你的東西,還給你而已。”

等他說完,徐馬克一腳就踹翻了江橘白的桌子,幾乎是同時,江橘白抓起一本字典砸在了徐馬克的頭上。

夾在中間的江柿抱着頭躲到了旁邊,躲得自然又熟練。

徐馬克被砸得腦子嗡的一聲,怎麽江橘白明明看起來比之前弱了不少,下手怎麽還是這麽狠?!

他看着江橘白的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壓着聲音開口道:“你狂什麽?你現在能活着,難道不是踩着陳港他們的命活着?那麽多人都死了,就你活着,還不足以說明什麽嗎?”

江橘白拉着椅子坐下來,靠在牆上,“哦,那管你什麽事?”

“上課了徐馬克!你站在那兒幹什麽?!”陳白水的聲音在教室前方響起,他拿着語文書來上課了。

徐馬克打打不過江橘白,說說不過江橘白,還挨了陳白水一頓教訓,憋着一肚子火回到了位置上。

他後座的李觀嬉拍拍他的肩膀,"你着什麽急?現在江橘白是一個人了,陳港和李小毛都不在了,他沒了幫手,我們想弄他難道不是随時的事情?"

徐馬克想了想,說得也是。

講臺上的陳白水發下來一沓試卷,語文課代表在下面分發着試卷的時候,他雙手撐在講臺桌子上,看着江橘白,目光同樣嚴厲,“江橘白,上課不許聽歌了,不然我就把你的MP3沒收了啊。”

江橘白只是收得慢了點兒,他沒聽歌。

剛剛砸徐馬克的那一下,用了江橘白大半體力,他甚至感到有些發暈,放在以前,他就算是反複砸徐馬克一百下,也不會産生這麽虛弱的感覺。

江橘白知道,是前段時間的經歷,讓他體力變得大不如前。

下了課,陳白水讓大家繼續做試卷,把江橘白單獨叫到了辦公室。

陳白水雖然管的是末班,可末班也是高三生,他所在的辦公室也都是負責高三學生的老師們,試卷和作業堆成了山。

男人把椅子上的試卷搬到地上,讓江橘白坐,又給江橘白倒了杯熱水,見江橘白不喝,他也只是笑笑,在對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我還以為你不打算繼續念書了?”

“怎麽可能。”江橘白自己都覺得不繼續念書很過分,雖然他不太喜歡念書就是了。

陳白水又笑笑,“你的數學試卷我經常看,你做題的思路跟很多同學不一樣,你在學習上很有天賦,我覺得你可以試着把心思放到學習上,你覺得呢?”

諸如此類的談話,江橘白以前的班主任也找他聊過,他垂着眼,沒什麽表示,“我對學習不感興趣。”

“那你對什麽感興趣?”陳白水反問,“你是學生,學習是你的本職工作,我們每個人活着,都擔任着不同的社會角色以及工種,當我們進入到某個角色的階段,就必須承擔起相應的義務。”

江橘白聽得皺眉。

“你不用露出這麽反感的表情,”陳白水失笑,“我只是不希望一個聰明又講義氣的小孩以後就在村裏種橘子摘橘子,你應該去做點更有價值的事情,當然我不是說種橘子摘橘子就沒有價值,我的意思是,你本可以更有價值。”

“但是我已經高三了。”江橘白擡眼,淡淡道。

陳白水是本地的,但卻是從外面的學校自請調回來的,聽說他以前是在市裏的高級實驗中學當老師。

以前的班主任以及科任老師,對末班的學生避之不及,上了課拔腿就跑,一句多的話都不想說,班主任則是非打即罵,只要他們不惹事,其他的統統可以放到一邊。

頭一回碰到這麽輕言細語說話的老師,江橘白有點不自在。難怪吳青青說陳白水去家裏探望了自己好幾次。

陳白水:“這有什麽問題嗎?什麽時候開始都不晚哦,哪怕只是考個本科也是很大的進步。”

看見眼前的少年分明陷入了糾結,陳白水趁熱打鐵,從桌子上拿了幾本資料給他,“你拿去做吧,要是有不會的,盡管來問我。”

江橘白看着笑得一臉慈祥的陳白水,猶豫了會兒,伸手把資料接到手裏。

他正要站起來離開,上方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按回到了椅子上,一道聲音宛若羽毛般掠過他的臉,"小白,要說謝謝。"

“謝謝。”那道聲音涼得刺骨,江橘白打了個寒戰。

陳白水被江橘白起身後又忽然用力坐下的行為給吓了一跳,結果對方只是為了說謝謝,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去吧去吧。”

在江橘白走後,陳白水臨近那張辦公桌後面一個上了年紀的男老師擡起頭,“陳老師啊,你這幾天用這一套,哄了你們班起碼十多個學生了吧?”

“都還是孩子,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他們還年輕,前途明亮着呢。”陳白水彎下腰,從腳邊的紙箱子裏拿出幾本和剛剛給江橘白的一模一樣的資料,同時拿起班裏的花名冊,摸着下巴挑選下一個攻略對象。

男老師嗤笑一聲,“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末班這些學生,記打不記吃,你這麽苦口婆心,他們不一定會記你的恩情,背後指不定怎麽笑話你。尤其是這個江橘白!那可是闖禍惹事的一把好手,家長都被請了好幾趟了,你管得太多,他要是煩了你,說不定連你都打。”

不遠處一個女老師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也點頭附和,“是啊陳老師,末班那些學生一肚子壞水,就知道惹事,讓我說啊,把他們順利送出學校就萬事大吉了,其他的別操心那麽多。”

又有一個女老師發言道:“話也不能這麽說,末班的成績是差,也不怎麽好帶,但不一定都是壞孩子啊,一杆子打死可不是人民教師應該有的行為哦。”

辦公室裏瞬間噤了聲。

-

江橘白拿着資料走在走廊裏,他本來想直接丢了,因為他真不擅長學習,但站在垃圾桶跟前,他都已經做出丢出去的動作,又慢慢把手縮了回去。

算了,先試着做一下,要實在不會,就直接還給陳白水。

他回到教室,徐馬克就瞪了他一眼。

江柿看見他,臉上難得出現笑容,他用筆尖指指江橘白的桌子,“看看是什麽?”

江橘白的桌面上放着一個粉色的信封。

走到桌子邊坐下的江橘白把資料丢到桌肚裏,拆開信封,跟以前收到的那些信的內容差不多,只是這次跟以前的有稍微的不同。

“你的兩個朋友都去世了,我知道你的心情肯定很不好,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快點振作起來,他們肯定也很希望你可以走出悲傷,開心快樂地生活。”

“學校裏很多人都在議論你,你有可能會聽到一些不算好聽的話,但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們就是太無聊了,你不要因此難過,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吧。”

“我是5班的徐夢窈,如果你有學習上的問題,可以加我的QQ哦,我寫在最下面了。”

後面的幾乎可以略過了,都是一些她為什麽會喜歡他的話。

江橘白把情書折起來,塞回到了信封,準備下課後拿去丢了。

江柿已經看慣了江橘白對這些女孩子的漠視,可每次他都會被震驚到,真的對她們一點都不感興趣嗎?真的是18歲的鑽石男高嗎?

“江橘白,能給我看看你的情書嗎?我還沒收到過。”江柿以為江橘白肯定會給自己看,反正他又不打算接受對方。

江橘白沒多想,直接把情書朝江柿的方向遞過去,在江柿握住了情書的一邊後,沒抽動,江橘白強硬地把情書又收走了。

“你想看情書的話,自己寫了自己看,一樣的。”江橘白只是忽然覺得,把別人的情書随便給人看,挺不講義氣的。

江柿期待的表情僵化在臉上,他眼珠轉了轉,語氣有些埋怨,“好吧。”

之後便上課了,上的是數學課。

江橘白頭一回打算聽課,他把手伸進桌子裏找書,他桌子上有個洞,估計是之前徐馬克掏的,這下方便了他,都不用把書拿出來看,就能知道自己拿到的是哪一科的書。

英語?物理?江橘白低頭認真從洞眼裏看着書封上的字,終于看見數學時,一只不屬于江橘白的手突然覆在了上面,那只手白裏透青,像死人色,但不管像什麽,它都不應該單獨出現在江橘白的桌子裏。

江橘白後背瞬間冒出冷汗,他啞了聲,目光無法從那只手上面挪開。

血色從少年臉上驟然消退,就連旁邊的江柿都注意到了異常,他看着江橘白,“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沒事。”江橘白的聲音在抖。

只過了幾秒鐘,卻像度過了漫長了幾個小時,那只手消失了,江橘白把數學書拿了出來,上面印着一只鮮紅的血手印。

與末班間隔了幾個班級的5班,徐夢窈在老師說完話後,伸手想在桌子裏把筆袋拿出來。

可她一伸進桌子裏面,便感覺碰到了一團黏糊糊的東西,還有溫度,是溫熱的,包裹着她。

哎?女生一臉訝異。

徐夢窈把手拿了出來,拿出來時,她聽見“咕唧”一聲。

接着,她看見自己拿出來後的整個手掌上都裹滿了鮮紅的血液,滴滴答答,流在她的小手臂和校服褲子上,像紅色的花瓣一般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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