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返校2
第20章 返校2
女生舉着自己全是血的手掌,她瞳孔瞪得越來越大,她感覺自己身體裏出現了一道聲音,她上下排的牙齒互相撞擊。
“啊————”女生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教室,隔壁幾個班也都清晰聽見了。
還未回過神的江橘白完全沒聽見也沒注意到外界的動靜,他試圖用手去抹掉數學書上的血手印,抹得一手血,血越抹越多,抹得他袖子褲子上盡是。
“哎江橘白,你看外邊怎麽回事兒?”教室外面的走廊,一個女生被一個男生背着跑過去,那個女生看起來像是暈倒了,江柿伸長了脖子看,還想叫江橘白一起看,江橘白沒理他,江柿不解地回頭,看見江橘白正在用力地擦數學書。
“你怎……”江柿碰了下江橘白。
“別碰我。”江橘白揮開江柿的手,他看見江柿的臉上因為自己的動作被濺上了幾滴污血。
他從課桌裏拿了兩張紙巾丢給江柿,“對不起。”說完,他站起來,無視數學課老師的怒吼,直接從後門走出去了。
洗手間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江柿捧着懷裏的衛生紙,一臉的莫名。
江橘白把雙手伸在了流水底下使勁搓洗着,被流水沖下去的血水沿着水池,一路流向排水口。
待到把手上的血跡搓洗幹淨,江橘白又把紙巾打濕,對着褲子和衣服上的血跡使勁擦,擦到最後,他衣服褲子基本都被打濕了,濕衣服貼在身上,涼得江橘白回憶起剛剛不小心碰到的那只手的溫度。
除了怨氣極重的,就是徐栾。
為什麽要在課桌裏出現?
江橘白感覺自己的呼吸中都帶着隐隐的腥氣,那只青白的手在眼前揮之不去。
不知道誰往水池裏丢了塑料袋,堵在排水口,導致排水很慢,滴滴答答地往下滲。
江橘白一身濕意,他聽着洗手間裏滴水的回音,外面老師上課以及學生齊齊作答的聲音,覺得這所他已經呆了兩年的高中在今天顯得前所未有的古怪和詭異。
下了課,5班一個女生在上課尖叫後暈倒的事情傳遍了整個高三,基本都是說她肯定是因為高三壓力太大了才這樣的。
聽的人立刻回嘴譏諷:我們這破學校還壓力太大?在全市的升學率倒數第一,要不是咱們人多,早關門了!
江柿說:“暈倒的好像是徐夢窈,成績還挺好的,長得也超漂亮。”
江橘白本來趴在桌子上出神,聽見這個耳熟的名字,他回頭,“誰?”
“徐夢窈,5班那個梨花頭日系甜妹。”江柿說。
江橘白聽完後沒什麽表情,他趴回去,不動聲色把之前的情書拿了出來,重新展開,第一行的自我介紹寫着:江橘白同學你好,我是徐夢窈……
但現在,徐夢窈這個名字被一個紅色的圓圈給圈住了,圓圈的正中間打了一個同樣是紅色的叉。
江橘白的心髒差點從嘴裏直接跳了出來。
他快速把情書收好,放到了書的最下面壓着。
少年不會單純到以為這是巧合,也不會以為這是徐武星徐馬克李觀嬉三人的惡作劇。
有可能是徐栾。
江橘白不知道徐栾活着是什麽樣,更加不知道他死後又是什麽樣,但那天徐栾出現在他的房間,并沒有鬼氣沖天,除了臉色不同于人類。
也有可能不是徐栾。
總之,學校裏好像鬧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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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放學,陳白水帶來了學校的通知。
從下周開始,高三生開始上晚自習,晚上十點結束,實行住讀制,周末放一天的假。高一高二也可以住宿,只是不強制要求。
這對前邊幾個班的學生說不定還能算是好消息,但對于末班生來說一定不算好消息
班裏瞬間罵的罵,摔的摔,發洩着對學校安排的不滿。
“反正我們成績差,住宿也沒用,能不能讓我們自由選擇住宿還是走讀啊?”
“是啊,我到學校走路就十多分鐘,真沒必要住在學校。”
“上晚自習也自由選擇吧,我覺得我沒有上晚自習的必要!”
“陳白水,我不想住宿,也不想上晚自習!”
“我也是啊~”
陳白水笑看着快要翻天的衆人,不為所動,“不行哦,但是,能達到十分鐘腳程的同學,可以班裏走讀,超過這個時間的,都要住宿,學校也是為了大家着想,就連住宿費都不收大家的。”
聽見不收住宿費,班裏鬧騰的聲量小了一些。
徐武星舉着手站起來,“我還是不想住宿,我知道學校是為了我們好,但是這對我們沒什麽用啊,難道住一年就能讓我們趕上前幾個班的成績?學校純粹就是折騰我們嘛,大家說是不是?”
“就是啊。”
“要住他們住,我不住。”
陳白水看着帶頭鬧的徐武星,嘴角的笑淡了些,“你要是不想住,現在就可以收拾書包回去。”
徐武星抓起書包當即就要走。
“以後都不用再來了,讓你爸去給你找市裏的高中上。”陳白水補充道。
李觀嬉一把拽住了徐武星,“武星哥,陳白水不像是開玩笑的,你還是坐下吧。”
徐武星踢了一腳凳子,把書包摔在地上,不服氣地坐了回去。
江橘白在意向表上簽了字。
他最先從後門走出教室,穿着濕衣服難受,他現在只想趕緊回去換身衣服。
學校的籃球場還有幾個人在拍着籃球,其中就兩個人穿了球服,另外幾個都還穿着校服。
看見江橘白從旁邊路過,穿着13號球服的男生高舉着籃球,“江橘白,這麽早就回家啊?”
江橘白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
“着什麽急,打場球了再回去。”對方朝他高喊道。
“不打了。”江橘白腳步沒停,繼續往前走。
他說完後,沒過多久,球場上的人似乎咒罵了一句什麽,接着直接揚球朝他腦袋砸過來。
江橘白偏頭躲過,他目光落在掉在跑道上的籃球上面。
鎮上高中教育水平太次,家長大多素質差,整體環境偏下偏下再偏下,學生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江橘白都忘了自己跟多少人打過架,有的人你但凡多看他一眼,那就是惹到了他。
換做以前,江橘白撿起籃球就砸回去了,可現在……
少年從褲兜裏摸出一把折疊刀,在手裏轉了一圈,他蹲下來,刀鋒直接全部插入籃球,籃球洩氣的聲音,也是籃球主人在心底無聲尖叫的聲音。
“我草!”
“江橘白你他媽的敢!”
江橘白站起身,一腳就把癟了的籃球踹了回去,“我為什麽不敢?”
“再敢舉着籃球到處扔,漏氣的就不是籃球了。”江橘白冷冷地看了他們這群人一眼,收了刀。
球場上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媽的背了人命還這麽屌,屌毛屌?
但江橘白現在看起來比以前更難搞,他們罵人也只敢在心裏罵一罵,真要沖上去,他們怕這小子發起狂來挨着挨着捅。
徐馬克這雜種又他娘的傳假消息,合着又被耍了?
看着江橘白離開的背影,13號恨恨地把籃球一腳踹飛了,“他媽的!”他氣得肺都快要炸開了。
“海哥,怕什麽?反正下個星期我們就要開始住宿,到時候都在學校裏,我們一群人,難道還打不過他一個?”
“就是,到時候叫上徐馬克他們,一塊,弄死他丫的。”
“徐什麽馬克?那也是個幾把玩意兒,坑老子不止一回了!”徐丹海吼了衆人一聲,身後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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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橘白回到家,同江夢華和吳青青說了要住宿的事情,兩口子舉雙手贊成支持,不過江夢華不理解,“你又不愛學習,住宿不是多此一舉嗎?”
“……”
吳青青拍了江夢華兩下,“小白肯定是要學習的,小白,對不對啊?”
換做以前,江橘白早就翻白眼了。
就連江夢華都坐等看吳青青笑話。
結果眼前的少年居然“嗯”了一聲,還從書包裏拿了幾本資料出來。
江夢華不可置信,他把幾本資料拿到自己手裏,“物理?數學?英語!我沒看錯吧,你自己買的啊?”
“不是,陳白水送給我的。”江橘白随便江夢華怎麽想,他心中毫無波瀾,還上樓去換了身衣服。
“你別說,陳白水這個班主任雖然是城裏調來的,但是一點架子都沒有,也不偏心。”江夢華感慨道,他看着在廚房裏找東西吃的兒子,只覺得這個叛逆又愛惹事的家夥說不定真能被這個班主任送個光輝前途。
吳青青也連連點頭。
但吳青青心裏分明還裝着別的事,他拉住了端着一盆葡萄過來的江橘白,“我聽于敏麗隔壁的君兒說昨天看見你去了于敏麗家,怎麽回事?”
江橘白把葡萄皮吐在手心,“我出去走走,順便買了袋水果,去看望李小毛他媽,送了水果之後我就出來了,怎麽了?”
吳青青松了口氣,“我是怕,怕于敏麗上吊跟你有關。”
她倒不是覺得江橘白會殺人,她自己兒子她自己最了解,就是愛擺酷,其實善良得很,她就是怕……怕是那些髒東西又出現了。
見江橘白沒說話,吳青青自顧自說起來,“我也是聽君兒說的,她說她那天去還幾個碗給于敏麗,結果一進門,就瞧見于敏麗吊死在了房梁上,舌頭掉出來那——麽長!這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李小毛被水泡爛的屍體就立在堂屋裏!!!”
她說着說着,臉色都白了,“你說,她怎麽想的?不好好把孩子下葬,還把他放在堂屋裏,再舍不得也不能這麽幹啊?”
江橘白吃着葡萄,乍然看見了在桌子底下睡覺的大黑。
“它回來了?”
大黑這些天都不在家,就飯點回來一趟,見着江橘白就狂叫。
“不僅回來了,還長胖了。”吳青青說道,“你還有心思關心狗,你聽我跟你說啊,這段時間,別往李小毛家裏去了,他家現在肯定不幹淨,你體質本來就不好。”
“知道沒有?”吳青青一看江橘白心不在焉的樣子,自己把自己說生氣了,狠狠掐了江橘白一把。
“知道了知道了。”江橘白把手裏的葡萄皮丢到了垃圾桶,“我去看看阿爺。”
“你最好也少跟你阿爺接觸,他神神叨叨的,說不定你體質招那些東西,就是因為他。”吳青青一扭頭,就把江祖先之前為江橘白做的抛到了九霄雲外,在她眼裏,江祖先跟她不是一家人,江夢華和江橘白才是,但要說她有多讨厭江祖先,也談不上,她只是沒法把老爺子當成自家人。
更何況,她在醫院生完江橘白回來,江祖先就端着一碗符水潑了她一身,簡直是把她當妖怪了,讓村裏人後邊幾年講了好幾年的閑話。
江橘白沒聽,大黑搖着尾巴跟上了他,但并不像以前一樣貼他蹭他。
“阿爺,吃葡萄。”江橘白把整盆葡萄放到了江祖先手邊,還把情書送了過去,把在學校遇到的事情也給老人說了。
老人把情書展開,從香爐裏撚了一小撮香灰撒在情書上,沒有動靜。
江祖先把香灰倒回了香爐裏,說道:“多半是你那鬼父,就是徐栾,提醒你不要談戀愛。如果是別的東西,這張紙會燒起來。”
少年臉色變得複雜,他回想起自己今天的心驚肉跳,“所以他故意吓我?”
“這算什麽吓你?它要是真吓你,你現在已經沒命了。”江祖先一副幫理不幫親的樣子,說完後,他翹起嘴角,又換了副幫親不幫理的表情,“不過——它也奈何不了你,頂多吓吓你。你們可是做了契的,它要是取你的命,那天就要收了它的命。”
“它連這種事情都要管?”
江祖先:“當時情況緊急,我只寫了護你健康無憂,長命百歲,沒有具體到這些小事上。”
江祖先:“可能這就是它的行事風格?就算是跟神做契,不同的神也是不同的風格。它既然是惡鬼,想必就更加難以揣測,只要不是害你,你無視就行了。”
正常人怎麽可能對不正常的現象做到無視。
江祖先揪了顆葡萄。
“你吃飯沒有?”江橘白問道。
“之前吃了碗面。”
“晚飯你下樓,我們一起吃。”江橘白看着桌子上方牆壁上那顆發黃的燈泡,決定等會再去小賣部給江祖先買顆瓦數大一點的。
江祖先搖搖頭,“我不去,去了你爸媽又不高興。”
“葡萄你吃着吧,”江橘白站起來,“晚飯我端上來跟你一塊兒吃。”說完後,少年走下閣樓,樓梯發出吱呀吱呀的哀叫。坐在昏黃裏的老人,眼底的淚光也昏黃。
大黑跟着江橘白一塊走下了樓,在轉角處,江橘白忽然停下來,想要伸手摸摸大黑。
大黑立馬就呲開了牙,擺出進攻姿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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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江祖先一塊吃完晚飯,江橘白出門買了兩顆燈泡交給江祖先,洗了澡才回到房間。
一通忙下來,天已經黑了。
他第一個動作就是往床上一躺,剛躺下,他又翻身坐起來,看着放在床尾的幾本資料。
房間裏的書桌終于發揮起了它應有的作用,江橘白把它放在了一個光線最好的位置,從抽屜裏翻出半截鉛筆,削一削還能用,又把資料放上去,沒找到草稿紙,他就去江夢華那裏拿了一沓。
一切準備就緒。
江橘白坐在書桌前,盯着外面晃蕩的樹葉看了半天。
到終于拿起筆時,他其實已經有點困了。
随便翻開一頁,第一道題:
同角三角函數的兩個基本關系式……s、i、n的二次方……a…阿爾法……
“啪”
江橘白把複習資料合上,從椅子跳到床上,蓋上被子。
明天再學算了,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
困意逐漸襲來,他平時沒這麽早睡過,吃完飯還能坐在一樓堂屋和吳青青江夢華一起看會兒電視劇。
只是剛閉上眼睛沒多久,他便感覺自己床尾的被子在下沉,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壓在了上頭,江橘白一開始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這股重量來到了大腿、腹部、接着是胸口……重量在持續增加!
瞬間,江橘白的瞌睡就跑得蹤影全無,他在窒息中醒來,将手伸出被子掙紮,他從被子裏滾出去,摔倒地上。
床上什麽東西也沒有。
少年坐在地上,頭發亂糟糟的,又是什麽東西來了?
靠着窗戶的課桌,課桌上面的資料是敞開的,但睡前,江橘白明明将它合上了。
一定也不是風吹的,因為窗戶緊閉。
資料的旁邊,放着一沓草稿紙,以及放在草稿紙上面的中性筆,就好像是一直有人坐在桌子前伏案學習,不曾離開。
江橘白裸露在外的皮膚起了雞皮疙瘩,他咽了口唾沫,想去找江祖先求救。
但剛冒出這個想法,只是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房間門就自己關上了。
窗外的天黑沉沉的,剛剛還讓江橘白覺得惬意的時光瞬間烏雲籠罩,低氣壓充斥着整個房間,江橘白左右看看,他飛快從地上爬起來,想要開門跑出去。
只是他手指剛碰到門把手,他脖子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給箍住往回拖,不是從前面,也不是掐住,而是仿佛有人站在他的身後,拽着他的衣領朝後拖。
不論江橘白如何掙紮,都撼動不了對方半分,整個房間的溫度已經降到讓江橘白打寒戰的地步。
少年的臉漲得通紅,被摔坐在課桌的椅子上面。
江橘白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是徐栾,是徐栾讓他寫作業。
從來沒受過氣的江橘白頭一回吃癟,甚至毫無還手之力,他踹了腳桌子,“我就不寫。”
窗戶忽然打開了,他的房間正對馬路。
院子裏響起一聲大黑的吠叫,一種什麽東西在粗糙的水泥馬路路面上拖行而過的聲音響起。
江橘白疑惑地看下去,是于敏麗!于敏麗衣服破舊,臉烏青,一顆眼珠快要擠出了眼眶,舌頭垂在下巴,她的脖子上拴着一根長長的繩子,拖在身後的路面。
她在少年門口走來走去,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麽。
下一秒,她的動作頓住,她慢慢轉頭,好像是發現了自己要找的人。
“我寫我寫,”江橘白一把抓起筆,低下頭,“我現在就寫。”
窗戶關上了,吊死鬼于敏麗消失在江橘白的視野內,徐栾有能力打破江橘白和所有鬼靈之間的結界。
江橘白握着筆,遲遲沒有落下去,他脊背在輕微的顫抖,手心冒滿了冷汗,筆不停地往下滑,他不停地加重力道把筆握緊。
房間裏靜悄悄的,只剩下江橘白粗重緊張的呼吸聲,江橘白看着紙上合在一起完全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的題目,急得耳朵都紅了。
他害怕徐栾真把自己送到于敏麗手上,咬着牙,“我不會寫。”
身後似乎響起了一道若有似無的嘆氣聲,一道修長的身影在江橘白的身側顯現,它彎下腰來,側臉雪白,瞳孔漆黑,毫無光澤。
“你聽話點,我教你。”它吐息着冰冷的氣息,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