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睡覺
第36章 睡覺
對方唇舌冰涼,像柔軟的冰柱擠進了嘴裏,江橘白倒吸一口氣,便感覺自己胸腔都冷透了。
他的身體與徐栾的緊緊貼在一起。
徐栾是鬼祟,不是僵屍也不是木乃伊,他身上沒有腐屍香火味,熟悉的柚子花的香氣在身後猛烈地撲向江橘白,江橘白在瞬間變感覺到了眩暈。
少年的嘴被掰開,他垂下眼,甚至能看見那條濕滑的舌在唇與唇之間時隐時現。
徐栾将舌頭全部擠進了江橘白的嘴裏,舌尖探到了江橘白的會厭,嘔吐感立刻劇烈刺激着江橘白的大腦。
他試圖掙紮,雙唇相碰,徐栾吻了下來。
江橘白的瞳孔瞪開,和普遍的瞳孔花紋不一樣,少年的瞳孔紋路宛如一朵伶仃半盛開的花,像江家村的橘子花,在強制觸碰下,花瓣可憐地搖晃起來。
徐栾将江橘白口中溫熱的津液席卷殆盡,江橘白聽見了空氣中顯然的吞咽聲,他的唇舌被吮吸得發麻發痛。
湧進鼻息的濕涼讓人恍若置身于濛濛細雨的早春,他被如密如織的雨簾捂住口鼻,不得以呼吸。
外面的腳步聲臨近了,江橘白掙紮的力度小了下來,卻讓徐栾得以更深入。
江橘白被絞纏住自己的陰冷氣息凍得發抖,他牙關被緊鎖着張開無法合上,他瞪着眼,看着徐栾漆黑的眼睛裏暈染出一層薄淡的血紅。
腳步聲遠了。
江橘白下了狠口,一口咬在了徐栾的舌頭上。
他以為會把對方咬痛,但沒想到他好像把對方舌頭咬斷了?
徐栾被江橘白咬斷的舌頭還活躍在江橘白的嘴裏,它企圖繼續深入,江橘白一口将它吐了出來,想都沒想,揮拳打向徐栾。
面前的徐栾消失,接着出現在了江橘白的身後,他擁住江橘白,伸出已經重新長出來的舌頭,空氣裏越發濃烈的柚子花香氣迷得江橘白越發的眩暈。
“我覺得很舒服,你覺得不好嗎?”
江橘白不是同性戀,更沒有異食癖,他雖然沒喜歡過任何人,也沒對任何人産生過荷爾蒙幻想,但他确定自己不可能喜歡一只鬼祟。
他也相信,徐栾的行為,只是出于對方惡劣的的鬼祟本質,對方只是在戲弄自己,看自己惱羞成怒所以他才覺得舒服。
江橘白大口喘着氣,身後腳步聲再次臨近。
這次跟上一次不一樣,外面的東西擰起了門把手。
咔噠一聲,門被推開了。
江橘白看着對面牆壁上拉長的那道黑影,瞬間就把剛剛的事情抛到了腦後,“我們沒關門。”
徐栾緩緩松開江橘白,“忘了。”
這也能忘?徐栾你怎麽不再多死幾回?江橘白在心裏破口大罵。
江橘白被徐栾推到了牆邊。
少年在陰影裏擡起頭,看見門口對峙的兩道颀長身影幾乎完全同等,身形的寬窄、五官、發絲……他只能憑借神情與站位分辨。
與對面相比,徐栾居然也顯得友善起來。
為什麽他們會如此相像?
江橘白舔了舔唇,猛地想起來剛剛徐栾探進自己嘴裏的舌頭,與他剛剛在樓下看見那個東西的舌頭,是一樣的形狀和長度?
為什麽?
難道問題出在徐家這塊地上?就像江家村産橘子,徐家鎮産柚子,所以徐家地界産怪物?
"好、久不見了。"它開口,眼睛卻是看着徐栾身後的江橘白。
江橘白咽了咽口水,什麽意思?
在江橘白還在疑惑的期間,徐栾穿過了對方的身體,親眼見着對方化作一縷黑色的煙,鑽進了徐栾的眼睛。
徐栾回過頭看向江橘白,臉上的神情與對方剛剛的神情,幾乎重合。
他們是同夥!
這是江橘白大腦裏冒出來的第一個信號。
“我想起來了一點事情。”徐栾一邊說,一邊慢慢走向江橘白。
江橘白手掌貼在身後的牆壁上,他回頭看了下身側的窗戶,估計着二樓到地面的距離,直接跳下去的話,會不會摔斷腿?
“只是一點,不是全部,但我不确定是否有全部存在。”徐栾兩只眼睛的顏色不一樣,哪怕是同樣的黑色,也分深淺。
甚至,兩只眼睛看着江橘白的眼神都不一樣,一只疑惑,一只全是垂涎和貪婪。
“你,”他嗓音變得含糊濕涼,像從淤泥下沁出來的水,“小時候比現在乖。”
話音剛落,樓下傳來江祖先的大喊,“江橘白!你跑哪兒去了?!”
江橘白看了眼窗下院子,再看向面前時,徐栾已經消失了。
房間的門朝內敞着,走道裏昏黃的吸頂燈燈光彌散進來。
江橘白不再有四面漆黑得密不透光的感覺,他目光梭巡,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是一個跟徐栾卧室布置陳設一模一樣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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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院子處處透露着詭異,處處都有着令江橘白感到不對勁地方。
什麽叫小時候比現在乖?
他跟徐栾以前認識?
還跟跟剛剛那個肖似徐栾的東西認識?
還是說,他跟它們都認識?
江橘白不敢多待,他跑下樓,與四處找他的江祖先撞上,不止江祖先,徐家不少人也被江祖先給吆喝起來了,紛紛都在尋他。
“你去哪兒了?!不是跟你說了不要亂跑?你不好好在堂屋守夜,你亂跑什麽?”江祖先真生氣了,跳起來氣急敗壞地指着少年罵。
江祖先身後幾個眼熟但叫不出來的名字的徐家人上前拉住江祖先,讓他別氣,小孩子玩性大,待不住到處走走,也能理解。
老人依然生氣,他氣呼呼地抓着江橘白從上到下地檢查了一通,沒發現哪裏少塊肉,最後視線來到江橘白臉上。
少年臉色白,唇角破皮的那一塊紅得像一片鮮紅的花瓣。
“你嘴巴怎麽破了?”江祖先質問道。
“我哪裏……”江橘白下意識就要說自己不知道,但剛蹦出幾個字,他就想起來了。
是徐栾剛剛啃的。
江祖先轉身讓衆人都散去睡覺,拽着江橘白走到了屋檐下,“你跟我說,你為什麽跑到樓上去?你嘴巴又是怎麽回事?”
老人一臉嚴肅,能看出他沒想歪,也絕對猜不到真相。
因為就連江橘白都沒有鬼會啃人嘴巴的概念,上了年紀的人就更不可能有。
江橘白雙手插在兜裏,他看着飄落在院子各處的香灰,“剛剛撞鬼了,它跟徐栾長得一模一樣。”
“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有個跟徐栾長得一模一樣的鬼,但比徐栾弱很多,徐栾把它給吞了,然後徐栾忽然說起了我的小時候?”江橘白頓了頓,看向江祖先,“我小時候是不是認識徐栾?”
“我不知道啊!”
江橘白在江祖先的臉上沒有找到撒謊的痕跡。
“徐家給我的感覺越來越奇怪了。”江橘白低聲說道。
江祖先摸着下巴,“那咱們以後可得離徐家的人遠點。”
“我們要不要去把秘密翻出來?”江橘白擡眼,目光漆黑,銳利地直射江祖先。
江祖先感覺自己半張臉都被孫子這一眼給看得熱氣騰騰的,他目視遠處黑壓壓的夜色,他清了清嗓子,一只手坦然地垂在身側,而處在江橘白視野盲區的另一只手抖成了篩子。
“我們小門小戶的,你阿爺我這水平,去揭人家的老底?太天真!”
江橘白想了想,覺得也是。
反正基本都是徐家自己的事,他以前也确實不曾認識徐栾。
“那你再給我五百塊。”少年半天沒張口,一張口就是要錢。
江祖先臉上的熱度一面褪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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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翌日徐家,江泓麗給江橘白遞去一封厚厚的紅包,“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她說。
江橘白接了紅包,說了謝謝,語氣微頓後,又說:“希望你能生下個健康的孩子。”
江泓麗一怔,随機情真意切地笑起來,“謝謝,我也希望。”
爺孫倆被江泓麗目送着離開院子,江橘白撕開紅包低頭看了一眼,他沒說話。
江祖先太了解他,要是比自己少肯定會跳腳,這小子肯定拿得比自己多。
“多少?”老人看似漫不經心。
“兩萬。”江橘白把紅白塞進了外套裏面裹着。
“你把我給你的一千還給我!
“不。”
兩人是一路吵着回到家的,江祖先氣得胡子都飛了起來,一到家門口,從電動車上跳下來就沖進了屋裏,把正打算出門上班的江夢華吓了一跳。
“你小子,有點本事,能把我爸氣成這樣,他一直講究修身養性……”
“我媽呢?”江橘白問道。
“還在吃早飯。”
江橘白進了屋,發現江祖先也坐在餐桌邊上用着早飯,他數了兩千遞給老頭兒。
又數了兩千遞給吳青青,吳青青看自己跟江祖先是一樣的,她撇撇嘴,“你自己的錢自己留着吧,哪有大人拿小孩錢的?”
“……”
被點到的江祖先臉上掠過尴尬,又要将還給江橘白。
“別裝了。”江橘白把他的手推回去。
“早飯我不吃了,我上樓睡個覺,下午直接去學校。”江橘白說道。
吳青青叫住他,“那你午飯也不吃了?”
“午飯吃,你到時候叫我。”說着,江橘白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樓梯。
江橘白的腿又細又長,爬樓三步并作一步都輕輕松松,他很快就站在了自己房間門口,站着不動,看着門框上左右昨天還沒有的對聯。
上聯:金榜題名吉星高照
下聯:學業有成步步高升
橫批:江家之光
“……”
江橘白面無表情地看了會兒,踮起腳擡手就要将對聯給撕下來,撕到一半他動作停下來,又貼了回去。
還是裝作沒看見好了,免得挨罵。
而且這種東西,能驅驅邪也說不定。
他走進房間,關上門,很快又抱着睡衣出來,下樓洗了澡才回房間睡覺。
家裏的床怎麽都比外面的床好睡,江橘白一躺下,那些紛擾他的雜事就都跑得無影無蹤了,睡意迅速來襲。
他沒關窗戶,方便外面太陽照進來,照得床鋪和房間都暖洋洋的,一片金色。
只有牆角一塊地方是陽光找照不到的陰影。
一只蒼白的手在少年熟睡之後從陰涼的牆壁之中伸了出來。
它手指細長,食指和中指輕柔地撫摸着少年的唇角,它拇指按着少年的下唇輕輕往下,露出幾顆糯米一樣的白牙。它将中指送進去,指腹觸到少年柔軟溫熱的舌,對方下意識就将它往外推。
修長昏暗的鬼影從牆壁中爬出半截身體來,他俯身,手肘與膝蓋支撐着他,他鼻尖幾乎快要碰觸到了少年白若初雪一般的臉頰。
少年身上散發出還殘留在皮膚上的沐浴露香氣,陽光和溫暖的棉被讓他變得像一只剛從烤爐裏取出的柔軟馨香的面包。
他側着睡,額前的碎發落一部分在枕頭上,露出清晰形狀銳利的兩道眉毛,薄白的眼皮微微隆起,倔強桀骜的眼珠被深埋在了眼眶中。
徐栾跪在他的身邊,手指細細地從江橘白的臉頰上撫過。
他的中指還停留在江橘白的口中,不自覺模仿起了抽與插的動作。
直到熟睡中的江橘白蹙起了眉頭,眼皮顫了顫,有要醒來的樣子。
徐栾消失在了他身旁,江橘白身後平坦的被面無端隆起了一塊。
徐栾蒼白的臉從江橘白背後出現,他從後面擁住江橘白,将還濕潤溫熱的手指放進自己的嘴裏,仔細地舔了一遍。
江橘白又沒睡好,本以為在家裏肯定能比在徐家的堂屋裏要睡得好,結果他居然感覺自己睡夢中喘不過氣。
一開始只是感覺呼吸不暢,甚至有隐隐的反胃感,他差點醒來時,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覺便驟然消失了。
沒過多久,他便開始做夢,夢見一只通體漆黑的章魚,它濕潤冰涼又柔軟的觸手将他緊緊地桎梏住。
章魚将他鎖得十分牢靠,他幾乎完全動彈不得,掙紮不出,它其中一條觸手分明勒緊了他的腰間,還有一條觸手勒緊了他的胸腔,以一種環抱的姿勢擠壓着他體內的空氣。
醒來時,江橘白昏昏沉沉的,牆上鐘擺才指到一點的位置。
他又倒下去,閉上了眼睛。
這次那只章魚沒出現了。
江橘白睡得比之前都要好。
直到吳青青來叫他吃飯,他才醒來。
吳青青熬了一鍋老鴨蘿蔔湯,其他的菜常吃,江橘白就抓着老鴨湯喝個沒完。
他感覺特別渴,感覺嘴裏焦幹得像一片沙漠。
“水牛啊?”吳青青給他盛都盛不過來。
“我自己盛。”江橘白拿走吳青青碗裏的勺子。
吳青青給他碗裏又夾了一只鴨腿,另一只她不是很情願地夾給了江祖先。
“學校裏的夥食可不如家裏,你多吃點,我做了幾個小菜,你帶到學校裏去,吃飯的時候可以搭着吃。”吳青青臉上眼裏都是對江橘白的心疼。
村子裏不乏有成績好的孩子,他們家長每天紮堆聊什麽營養餐恨不得一個個化身成廚神,吳青青那時候還覺得她們小題大做,現在啊,這自己家裏孩子一懂事,她感覺自己也得去跟她們聊聊怎麽做營養餐。
“不帶,我在學校吃得飽。”江橘白拒絕得毫不留情,直接把吳青青的一腔母愛都給拒絕了個精光。
吃完飯,江橘白拿上江夢華提前放在櫃子上的生活費,換上校服。
母愛回歸的吳青青拎着裝好的幾件毛衣和厚外套遞給江橘白,又讓江橘白穿上棉襖,不放心地囑咐,“明天要降溫,在學校不要耍酷,穿厚點不丢人,冷就把秋衣秋褲都穿上。”
“知道了。”
“對了,你跟徐栾那孩子的關系搞得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