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冬游
第38章 冬游
江橘白此時還絲毫聽不分明徐游的真正話音,徐栾不是人類,他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他回教室,已經将江橘白視為偶像的江明明一眼便注意到對方嘴角消失的創可貼,那塊破了皮的地方在江橘白的臉上看起來很是秾麗嬌豔。
這蚊子好會咬。
“江橘白,你臉上創可貼掉了。”江明明以為江橘白是不知道臉上的創可貼掉了,他指指自己,好心提醒對方。
江橘白嘴唇被吸得微微發麻,破了的地方好像又重新破了一次,比之前要疼。
“你的題都做完了?”他蹙眉看着多管閑事的江明明。
“……”江明明縮了縮脖子。
江明明反正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被末班的學生訓斥學習的一天。
江橘白自己也沒想到。
南方迎來的降溫比吳青青說的還提前了一天,周日的當天晚上,宿舍樓外的風便刮得大有排山倒海之勢,連窗戶都被吹得嘩啦嘩啦作響。
陳白水穿得嚴嚴實實,特意跑來末班的幾個宿舍,各個晃悠視察了一遍,還不忘捏捏有些人那薄得跟紙片似的被子。
“都換厚點的被子啊,別感冒了。”
“晚上早點睡,那幾個總悄悄帶手機的,我遲早給你們都收走了。”
“江橘白別看書了,對眼睛不好,早上早點起,去教室看。”
江橘白半躺着,“早上起不來。”
“那你晚上就使勁熬?”
“我在背文言文。”江橘白答非所問,他不喜歡背書,背了半個小時還在第一段。
陳白水念叨了幾句,背着手出去了。
隔壁上鋪的小馬從被子裏把頭探了出來,他眼珠子骨碌轉,“江橘白,我有件事想問你,你能過來一下嗎?”
?
少年靠在牆壁上的後腦勺微微挪開,擡起幾分,頂上強光使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小馬也知道自己有事找人家還讓人家主動過來很蠻不講理。
但是……
“我肚子痛,求你了。”
“過會兒。”江橘白冷冰冰地回答完之後,又低下頭看着書上的文言文。
他不會專門為小馬跑一趟。
快熄燈了,江橘白下床去洗手間,路過小馬床邊時,順便看了眼。
小馬被子隆起,他埋在不知道在幹什麽。
江橘白伸手一把就把小馬被子給掀開了。
“你他媽……”小馬本以為又是愛惡作劇的李藥香,罵人的話提前飚了出來,卻在看見江橘白時,一整個梗住。
小馬從肚子下面把一張皺巴巴的試卷掏了出來,“你幫我看看這道題。”
“……”
李藥香蜷縮在旁邊床玩俄羅斯方塊,聽見筆在試卷上劃動的聲音,他擡起頭來,“小馬你變了。”
“你不使勁還不讓我使使勁了?”小馬看着江橘白飛快地解着題,覺得對方還真是和以前不一樣了,與以前相比,恍若隔世了。
“看你寫,感、感覺還挺簡單的。”小馬趴在枕頭上,小聲說道。
“不簡單嗎?”江橘白語氣平淡地反問。
“……”
江橘白做題不炫技,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寫得清楚明白,他沒說話,小馬也不敢問,但小馬看也能看懂。
"好了,"江橘白把試卷和筆丢回去,“類似的題都能這麽解。”
他說完之後,也不管小馬什麽反應,轉身走出宿舍去洗手間了。
這會兒的洗手間躲着幾個末班的男生在抽煙,幾個坑上都煙霧缭繞的。
看見江橘白,被圍在中間的徐武星冷嗤一聲,試着吐個煙圈耍帥但是沒成功。
幾個男生一齊伸頭看着江橘白掏鳥。
徐武星也看了,但不屑一顧,“誰男的玩意兒長那麽白?”
李觀嬉嘿嘿笑了兩聲,“江橘白肯定撸得少。”
江橘白沒理他們,把尿放幹淨了後目不斜視地出去了。
外面響起洗手的水聲。
徐武星狠狠地咳嗽了兩聲,看着手裏的煙,“今天這煙怎麽這麽嗆?”
“沒有啊,都是小賣部買的,兩塊錢一根,跟以前一樣的牌子。”
“武星哥你是不是因為生病,所以味覺也變了?”
徐武星一聽人說自己生病,心就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
他上周末在家,父母請的道士拎着他家買來的一只羽毛火紅的大公雞,直接手起刀落割開公雞喉管,在家裏所有房間的牆壁上都用公雞血各畫了一道符。
說來也奇怪,自打屋子裏的牆上有了血符後,徐武星就沒再在家裏感覺到壓抑過,只是一出了家門,那股陰冷的窒息感覺便又撲了上來。
道士給了他一個手串,紅豆做的,道士在上面施了法,說能讓邪氣不得近身。
但也只是不得近身。
徐武星時常看見紅色的影子站在不遠處,朝着他所在的方向。
“你就是在放屁,武星哥看着精神着呢。”李觀嬉狠吸了一口煙,搡了說徐武星味覺失靈的男生一把。
其他幾人看着徐武星凹陷下去的、蠟黃消瘦的臉頰,不僅眼珠渾濁,就連眼白也微微發黃,眼白與瞳孔的分界線變得模糊,整只眼睛看起來似乎像是即将要融化了一般,衆人不敢說話。
這豈止生病,這看起來都有點病入膏肓的意思了。
“你好着呢哥,”李觀嬉用手掌拍了拍徐武星的肩膀,徐武星突起來的骨頭頂了下李觀嬉的掌心,他低頭極快地掃了眼徐武星臉上兩塊高凸的顴骨,說,“這是标準的超模身材。”
其他人見李觀嬉這麽讨好者徐武星,也在臉上擠出笑,“是啊是啊,超模超模。”
被衆人這麽一頓捧着誇,徐武星剛剛懸起來的心又飄飄然地下落了回去。
“說得也是。”徐武星說道。
剛回到宿舍裏,踢掉拖鞋,宿舍裏的燈就滅了。
“熄燈了,睡覺睡覺。”
“我再玩最後一把。”
“今晚輪到我充電了,誰這麽不要臉把插座占了?插隊啊!”
宿舍裏鬧成一團,沒有半點要睡覺的跡象。
江橘白躺了下去,他還沒換被子,吳青青一開始給他帶的被子就挺厚,他現在睡着也完全夠用。
少年睜着眼躺了幾分鐘,又坐起來下了床,打開了每個人都專屬的小櫃子,他在裏面把自己的MP3和耳機翻找了出來。
他以前的手機是個二手機,買來三百塊錢都不到,但MP3和耳機他卻咬咬牙用五百塊錢買下了,純黑色,機身小巧,空間巨大。
上次被徐馬克拉拽到地上,外殼裂開了。
但被他重新合上後,音質也沒受影響,只是外殼上多了一道白色的刮痕。
小小的一塊白色光芒投射到江橘白的臉上,江橘白摁着MP3的按鍵,找着适合聽着睡覺的歌。
他以前喜歡聽節奏很強的重金屬搖滾,越吵越好,但現在不行了,他喜歡安靜一點的環境,可也不能太安靜。太安靜的環境讓他覺得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随便打開了一首英語老師推薦的英文歌,塞上耳機,徹底躺了下來。
耳機裏傳來滋滋滋的電流聲。
低迷的,斷斷續續。
江橘白以為是自己放錯了歌,正要伸手去摸MP3,手指剛碰到MP3冰冷的外殼,耳機裏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Don't stay up too late。”
即使這句話比英語老師說得還要标準動聽以及清晰,但是江橘白還是瞬間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
他想都沒想就将耳機摘了下來,壓在枕頭下面。
神經病。
無所不在,無孔不入。
江橘白磨了磨牙。
-
周三,江橘白拎着被他清空了的書包,在小賣部買了自己喜歡的零食和飲料裝在書包裏。
他背着書包,雙手就空了下來,不像班裏的其他同學,不僅背着,還手提着大包小包。
陳芳國拿了一只喇叭,吆喝着,“都過來把隊排好!後邊的快點兒,拖拖拉拉的,再拖就別去了,知不知道冬游有多難申請?”
在出發前,陳白水才跟他們透露,學校不贊同他們兩個班冬游,高三了,沖刺階段,別整天想着玩兒。
學校死活不肯答應,雙陳軟磨硬泡了好幾天。
“反正再怎麽努力,升學率還不是這麽個死樣子。”
“勞逸結合懂不懂?”
雙陳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又是發毒誓又是寫保證書,學校才點頭讓他們帶學生出去玩一天,晚上九點必須全員一個不落地返回學校,否則就扣他們工資。
江橘白撕開一包薯片,站在隊伍的最後面,耳朵裏塞着耳機,他一邊聽着歌,一邊吃着薯片。
耳機沒再像那天忽然出現徐栾的聲音。
江柿從末班隊伍的尾巴偷偷站到了11班隊伍的尾巴,他笑嘻嘻地跟江橘白打招呼,“我們一塊兒。”
江明明站在江橘白的旁邊,他對末班的人觀感很差,“你是隔壁的,來我們班幹嘛?”
“我以前跟江橘白是同桌,怎麽不能來了?”
“江橘白現在是我們班的,以前是以前,你別越界了。”
“哇,你這個人,你歧視我們。”
“不能歧視?洗手間的煙味全是你們搞出來的。”
“能不能別吵了?”江橘白擔心聽不見兩個班主任講話,耳機音量調得很低,結果聽見的全是吵架。
江明明和江柿立馬就将嘴閉上了。
三人都是一個江家村的人,但江家村面積遼闊,下面分了七個組,一組多的能有六百多戶人家,少的也有八十多戶。
正好,三人都不是一個組裏的。
“好了好了,出發出發!”陳白水揮着手臂,“後邊的同學別掉隊!”
班長戴着鴨舌帽,舉着小旗子,兩個班主任都跟在自己班級旁邊。
頭頂烈日炎炎,隊伍拖得長長的。
“小芳,走着去啊?”
“難道還給你們配個大巴車?別做夢了,”陳芳國說,“走過去也就不到一個小時,浪費那個錢做什麽。”
“我爸上工還騎摩托去呢。”
“你爸是你爸,你們是你們,你們正年輕,身體正好,就是要多鍛煉多吃苦,以後身體才好,精神才強,老師都是為了增強你們的體魄,磨煉你們的意志!”陳芳國。
剛出發時還不算熱,在有着太陽的前提下,甚至還冷飕飕的,走了十來分鐘,一個個便開始滿頭大汗了,隊伍開始斷成幾截幾截的。
江橘白發現自己的耳機裏激動人心的搖滾變成了機械女音一板一眼念出來的英語單詞。
?
他腳步頓了一下,從外套兜裏把MP3拿了出來,發現正在播放的歌曲是高考英語詞彙。
“……”
少年捏緊了MP3,絕對是徐栾幹的,好不容易出學校玩一天都不放過自己。
江橘白往四周看了看,幾乎算得上刺目的日光底下,看不出有任何的鬼影存在。
他直接把耳機摘了下來,跟耳機線MP3一起揣到了兜裏。
徐家岩是徐家鎮專門為一種新的柚子品種開辟的一塊地方,面積不算特別大,只有二十多畝,全是溫棚種植的品種,柚子樹外形矮小但枝繁葉茂,結的柚子碩大金黃,入口比市面上大多數的柚子都要甜。
聽說這個柚子不上市,只提供給高消費人群。
“嘁,有什麽了不起的。”江柿就見不得徐家鎮嘚瑟他們的柚子。
早在數年以前,江家村和徐家鎮的經濟還不分上下,只是在時代快速發展的沖擊下,徐家鎮抵擋住了沖擊,迅速轉型,而江家村守舊,現在成了徐家鎮的附庸。
即使不服氣,但這卻是不得不認的事實。
去徐家岩不用經過鎮上,從學校後面的小路便能抵達,小路彎繞曲折,人深的茅草後面是數年前人工挖出來的水庫,水庫的面積在省裏都能排上號。
水面水光閃爍,波光粼粼,成群的魚影在水面下滑過。
“都注意啊,別掉下去了。”陳白水說。
陳芳國,“啊就是這兒,這兒,你們哪幾個被我逮住在這兒洗澡的?”
才沒有人理會陳芳國。
江明明彎腰在地上撿了片薄薄的石塊,斜着身子輕輕一抛,石塊在水面上連續躍起,濺起水花。
“1、2、3、……6個!”江明明數完,看着石塊沉下去,一扭頭,看見江橘白居然停下來,在看着自己打水漂。
“江橘白,你也試試。”
江橘白把薯片口袋揣進兜裏,彎腰随便撿了塊石頭,往水面丢過去,他丢了兩個水漂。
這一幕有點眼熟,他以前跟李小毛還有陳港最喜歡在蘇道河河邊一邊游泳撈魚一邊打水漂,誰打得最少誰回家就得把魚背上。
在江明明的鼓勵下,江橘白又丢了幾次,最多的也就只扔出3個水漂,最少的則是直接沉進了水庫裏。
“江橘白,看來你在扔水漂這件事情上一點天賦都沒有。”江明明遺憾地說道。
江橘白掉頭走了。
他懶得跟江明明說,他以前最少也能扔出七八個水漂。
陳白水本來走在隊伍中間,看見江橘白跟幾個男生落了後,還在後邊打起了水漂,他放慢腳步,正準備叫上他們時,江橘白就自覺又跟上來了,其他幾個男生也很快跟上了他。
“怎麽了?心情不好?”陳白水走到了江橘白旁邊,問道。
“沒有。”言簡意赅的兩個字,拒絕溝通的面無表情。
“我跟你講啊,你這個樣子以後上了大學參加工作了可吃不開,嘴巴甜點,臉上笑多點,整天喪着臉,看着都讓人頭疼。”陳白水看了他一會兒,看見他外套兜裏露出來的薯片袋子,他伸手把薯片給人掏了出來。
“給我吃點兒。”
江橘白:“……”
“怪味兒,”陳白水嘴裏嚼着薯片,把袋子拽平,看着上面印着的廣告體,“少吃零食,沒營養,越吃越瘦。”
見江橘白還是沉默不語,陳白水才正了正神色,緩緩而言,“你還年輕,沒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現在過不去,以後也能過得去,你還別不信,時間确确實實能撫平一切你當下覺得過不去的事情。”
“我沒覺得過不去。”江橘白沒說具體是因為什麽,他看着如浪一樣被風吹得左左右右浮動的路邊茅草,“我也不喝雞湯。”
“你好賴不分。”
“薯片還我。”
“別這麽小氣。”
陳白水要去前面帶學生,陪他走了會兒,又跑去了前頭。
江橘白獨自走在隊伍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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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岩的溫棚跟江橘白想象中的不一樣,他以為是跟江家村的塑料溫棚一樣,一列一列,裏邊挂着燈泡。
他以為的是江家村版本,徐家岩溫棚卻是一座大型基地,外形看起來像一個個巨型白蘑菇,裏邊的棚頂高聳,人造日光比外面還要明亮溫暖,柚子樹的高度剛過江橘白的頭頂,金黃的柚子沉甸甸地挂在枝頭。
熟悉的柚子香氣,讓江橘白蹙了蹙眉。
這幾乎令他感到徐栾就在自己身前後左右上下。
“能吃嗎?”有人大聲問道,“這個看起來會很甜!”
“能吃,等會離開沒人還能帶走一個。”陳白水說道。
江明明給江橘白送了雙棉手套和一把剪刀,見江橘白表情晦暗地看着他,他疑惑,“怎麽了?”
“沒怎麽。”江橘白本來打算躲樹下偷懶。
大家的書包都被存放在了外面的儲物櫃,保證他們能輕松地幹活。
目前有十幾座溫棚的柚子進入成熟期,可供他們摘取。
陳白水坐在椅子上,喝着剛接的開水,“其實也沒指望他們能真幹活。”
“幸好這個品種的柚子樹夠粗,耐造,”陳芳國點着頭,忽然橫眉瞪着一個方向,“李益!不許爬樹!”
江橘白拉上外套的拉鏈,戴上厚厚的手套,他擡頭眯起眼睛。
他只摘一棵樹上最大的,小的他看不上。
很快,他筐裏就滿了一半。
江明明四處逛着視察,在看見江橘白的籮筐時,呆了一下,怎麽都那麽大?比他摘的大一整圈兒。
“你……”
一聽見說話聲,江橘白剪刀丢在籮筐裏,“你想要?送你了。”
少年轉身就走。
“我想要?”
“什麽意思?”江明明是真沒明白。
江明明很快就明白了,江橘白是溜走了,他溜走了,就等于,現在江橘白的籮筐也歸他了,就等于,他把自己的一籮筐任務完成後,還得完成江橘白剩下的這半籮筐。
他看着筐裏的剪刀,“你不能這麽對我!”
江橘白在休息處休息去了,休息處有基地的科普欄,一張張圖片做得很漂亮規整,還有基地工作人員的專欄介紹。
這麽看,徐家鎮的發展已經趕超江家村數倍,現在的江家村連跟徐家鎮相提并論的資格都沒有。
江橘白喝着自己帶的飲料,站在科普欄前挨着挨着看過去。
基本都是徐家鎮的人,有兩三個外地的,江家村的只有一個。
江橘白的目光在看見科普欄最後一位工作人員專欄介紹時凝住,動彈不得。
徐栾為什麽會在這個上面?
人類少年模樣的徐栾,給人的感覺和鬼氣森森的徐栾完全不同。
藍底白衣的登記照,徐栾在鏡頭裏笑得溫和明媚,眼尾柳葉一般收攏上揚,很難有人不會對這樣的少年心生好感。
江橘白舉着飲料,他往身後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這邊。
他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确定不是自己出現幻覺。
照片下面是有關徐栾對基地做出的傑出貢獻。
貢獻?傑出?傑出貢獻?
眼前文字寫着,徐栾不僅參與了該品種的整個培育過程,同時還修正解決了好幾處品種自帶的基因缺陷。
而最讓江橘白感到吃驚的一點是,他身後這片基地的柚子品種,以徐栾的名字命名,叫金栾。
“很震驚?”徐栾帶着笑卻陰涼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江橘白驟然就直起了身,與科普欄拉開了距離。
少年這一退,恰好就撞進了徐栾的懷裏。
徐栾的身體柔軟,但卻冰涼,江橘白差點以為自己陷進了冰冷的井水裏。
他迅速抽身,轉過身,“你怎麽白天也能出來?”
這對自己而言,也太危險了。
“誰跟你說的我不能白天出來?”徐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用手指挑開桌面的基地手冊,興趣寥寥地點了兩下,“這也是我寫的。”
江橘白:“整個徐家鎮都是你的。”
“我爸的确有這個打算。”徐栾托起腮,“但不巧的是,我死了,他的希望落空了。”
“可我又不想要徐家鎮,”徐栾含笑看着眼前渾身戒備緊繃的少年,“我現在只想要你。”
江橘白攥緊了飲料瓶子,心裏下意識在徐栾話的後面加了個“死”字,不然這句話不通順,不合理。
“沒看出來,徐美書還是個野心家。”江橘白坐在了徐栾對面的位置,盡量保持遠距離。
“你判斷一個人的方式是從外表?”徐栾問道。
“差不多吧。”江橘白覺得自己判斷得挺準确的,他看徐栾就是個壞東西,這不是挺準的?
“那很容易受騙。”
“我沒覺得。”
“江橘白!!!”一個戴着太陽帽的女生扶着帽子從離休息處最近的一棵柚子樹底下鑽了出來,她滿頭大汗,臉紅着。
“你喝汽水嗎?”她把自己藏在背後的汽水遞向了江橘白。
江橘白感覺奇怪,“我不喝,我有飲料。”
“這個汽水,是葡萄味的,很好喝,你試試。”女生繼續熱情推銷。
徐栾手指輕輕在桌子上敲着,他臉上笑意盈盈,只是眼底不見分毫笑意。
“什麽聲音?”聽見桌子“噠”“噠”被敲響的聲音,她奇怪地咕嚕了句。
只是緊張和羞怯的心情,讓她一時間只能聽見,卻做不到去思考外界帶來的聲音。
江橘白看見是徐栾故意的了,他再看了幾秒鐘面前的女孩子,瞬間就明白了女孩子的目的。
他想到前不久因為一封情書而被徐栾作弄到住院的五班的一個女生,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對方,“不用,我說了我不喝汽水,你聽不懂話?”
少年表現得太冷漠了,還很沖,脾氣好壞。
女生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尴尬又難過,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看。
她嗫嚅着嘴唇,“對……對不起。”
說完後,她轉身就跑了,一邊跑一邊抹着眼睛。
江橘白暗自舒了口氣,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多善良的人,但他也不想因為自己而給別人招去麻煩。
還是被鬼纏上這樣的麻煩。
哭吧,反正也就哭這一次,總比被鬼吓哭要好。
徐栾回頭看了一會兒女生離開的背影,直到對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茂密的柚子林裏。
他回過頭,昏暗如深夜浪潮的目光直接擊打在了少年臉上。
“你在擔心她什麽?”
江橘白否定得很快,“我沒有。”
"她在向你表白,她很可愛。"
“只是送一瓶汽水而已,同學之間相親相愛,你別想太多了,”江橘白自己都覺得自己說得語無倫次,“我不知道她可不可愛,我沒看清。”
“她剛剛戴了鴨舌帽?”徐栾莫名說。
“是太陽帽。”江橘白蹙眉道。
徐栾立刻笑了,“沒看清?”
“……”
江橘白被對方壓得喘不過來氣,“我跟人說話總得看着人說吧,我又不會談戀愛,而且你放心,就算談了我也不會影響學習。”
徐栾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
少年後悔這一通發洩了,恐懼從心底滋生,他臉色在人造的陽光下泛成慘白。
“我什麽時候說過,在不影響學習的情況下,你可以談戀愛了?”徐栾玩味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