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熒客東都漂流
第46章 熒客東都漂流
晚上燎煙睡不着,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腦瓜子亂嗡嗡的。雉奴抱着枕頭過來,說想阿娘。
燎煙嘆氣,把人薅上床。
擱現代連高中都沒讀完的俏皮女孩,會一邊哭着抄寫不完的作業,一邊詛咒書本裏琳琅滿目的不懂事的人類,沒事幹什麽整這麽多要學的!但倘若有人勸她放下學習,她加上她全家都能立馬能跟人翻臉。
而在這裏,戰争消耗大量人口,天子不斷下調人口的婚齡。12歲結婚都可以。一代代的他們像一茬一茬的野草,不斷被收割被消耗。
一連好幾天,雉奴都要麽借口害怕,要麽就是想阿娘,非要與燎煙擠同一張床。
某一清晨,畢知梵扛着剛從山上打獵來的野狍子,發現小崽子居然光着腿兒從煙煙的內室跑了出來!他媽的像個牛皮糖一樣,粘在燎煙屁股後頭跑,攆都攆不跑。氣死。
當天,畢知梵便用心極險惡地安排好了雉奴讀書的名師。一臉肅穆的高尚的羊胡子老先生來自某儒學大機構,筆挺若松,目光如炬,令燎煙也有些哆嗦。更別提仰着脖子瞪大眼睛與可怕老頭子對視的雉奴,老先生對頑童學子簡直有血脈壓制。求保護求放過。
燎煙堅決地倒戈畢知梵這一邊,任雉奴怎麽哭鬧也不管。
雉奴終于要開始接受詩書禮易的拷打。
歹毒的畢知梵請來教書的還不夠,還請了個武教都頭。學武嘛都是童子練起,劈腿紮馬步基本功之類的,連開胃小菜都不算。反正打雉奴綽綽有餘。
要給小崽子一些時日習慣嗎?
那必然不必。
“熒郎熒郎!我不要學!”雉奴頭幾天哇哇大哭。
“熒郎,饒過我吧!”雉奴次幾日抽嗒嗒地哭。
“……”後來,雉奴幽怨地誰都不想理會,包括熒郎。因為可惡的熒郎三句話不離勸學,還躍躍欲試要他表演學了個啥。可憐他每天被文武老師們輪番毒打,下課後還要被熒郎毒打,幼小的心靈已千瘡百孔。
雉奴可謂對罪魁禍首且纏着熒郎的畢知梵恨之入骨。他不喜歡這個綠眼睛的胡人大人,他只會用涼嗖嗖的目光打量他跟鴉奴,仿佛他們是什麽礙眼的東西,又會在熒郎察覺前換上一副虛僞的笑臉迎上前。
這個人,是奸詐的小人!不懷好意的兩面派!
鴉奴也有了保母與乳母的細心照顧,燎煙大大地松了口氣。
解放下來的燎煙也沒能如畢知梵的意,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燎煙以最快的速度進入狀态,開始惡補畫論文論。別以為考畫院只考繪畫技法,文化課照樣嚴格的很,堪稱重來一次高級藝術考研。
幸好被困囿于陳茗的府中時期,燎煙除了讀爛俗的通俗話本,為了适應環境,必要的古畫理論知識研究過幾年,算是有知識儲備,也有實踐經驗。就是古文論沒标點真的煩,真的很煩,斷字斷句全靠猜,令他崩潰。算了,多崩潰幾次就好了。君不見雉奴每天都在崩潰嗎?
苦了畢知梵。
畢知梵來一次,看見燎煙恨不能頭懸梁錐刺股;畢知梵來三次,看見燎煙披頭散發拿着本繪畫六法在軒窗前跳起來罵咧咧,乃至把氣出到他身上。
狂躁的燎煙:“不要在我眼前晃!我暈!”
無語的畢知梵便坐在屋檐至高點上,聽高風起,卷起千絲銀雨。他悲憤地拉起胡琴,咿咿呀呀琴聲悠揚,摧折肝腸。胸中淬中的酸澀苦楚之意全融在琴心裏頭,越想越窩囊,越想越不平,越想越恨燎煙怎麽就不能惜取眼前他這個大活人?于是琴音愈發激昂,響遏行雲,聲動梁塵,他把一曲本遼野開闊的情曲硬生生奏成了首巅峰的苦曲。
附近酒肆的酒客們偶聽見兩三節韻律,苦得不得不灌下好幾杯酒水壓驚,順便感慨一句:是誰家女郎被負心郎抛棄了,琴心竟這般幽咽。負心郎真下作!
對面的另一位應和:對對對,下作真下作!
附注:酒客是某幾名胡人。
燎煙也有些受不了,這家夥下一步是不是打算流馬尿給他看啊?
于是燎煙出了屋,把情緒正升華的畢知梵從屋頂上罵了下來。
“下雨了你還拉個什麽琴,你把我屋裏的灑掃仆役全打發走了!你能不能去後頭收一收衣服?”
畢知梵:“……”忘了這一茬。真是自己作的孽,含淚都要喝完。
收完衣服疊完衣服,天已放晴。
綠眼睛身上活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又跑到後頭劈柴挑水去了。
燎煙剛坐下來靜心背書做筆記,又滿耳朵塞入了咣咣咣的砍柴聲。他覺得畢知梵活像月亮上拿着斧頭砍桂花樹的吳剛,沒完沒了地砍,沒完沒了地作。嫦娥都煩死他了。
前幾日落了大雨,山上冒出來許多野菌子。燎煙以放松為由,今早拖着學生學死的雉奴跑去挖了一堆。
新鮮的野菌子,嬌豔欲滴,用井水洗刷刷後顯得如此食香動人。
後頭有柴火,有處理過的野狍子肉,有些剛從集市買來鹽巴配料。把這些野味放在一起炖煮,那可是頂好的東西。燎煙頓時饞了起來。
得了,學習算個屁。先把被勾起來感官問題解決掉,再談次要的學習問題。
這裏得談論一個問題。以前在陳府,燎煙就喜歡吃些山上的野菜野菌。陳茗總嫌棄這些什麽玩意兒,還不如獵幾頭野豬烹饪,或者下河撈些鮮魚熬湯,又他媽從食譜上鄙視燎煙對食物的審美。但他還能怎麽辦?只能派專人給煙奴挑給煙奴挖,讓他多吃點才好長得肥胖點,拿捏在手中總比瘦不拉幾的美人們舒服。
他還專門找人教燎煙辨別哪些可以吃,哪些怎麽吃。
燎煙覺得自己學以致用的時間到了!
于是晚飯他親自下廚房,煮了鍋香味溢散的野狍子肉炖野菌子鍋。
野菌子們死得太慘了,在咕咕冒泡的鍋子裏起伏掙紮,被送進了喝酒吃肉的燎煙跟畢知梵的腹中。
幸運的雉奴因為小兒腸胃問題,吃一口白米粥眼巴巴看一眼野菌子,眼淚從嘴巴裏流了出來。保母繼續哄着塞着喂白米粥。
幸運的鴉奴只能喝米糊跟乳汁,喝完換了尿布就被抱去睡了。
當天夜裏,畢知梵就洗幹淨了自己,果斷爬上了燎煙的床。這是他思前想後,覺得自己絕對不能瞻前顧後下的決定。
總歸一句話,大河向東流啊,該出手時就出手。
野菌子有輕微催情致幻的毒效,于他而言沒什麽大礙,吃得比燎煙還歡快。但燎煙吃完就暈乎乎,一會兒說下雨了要打傘,一會兒要飛天騎彩虹,一會兒說後院的雞鴨說群裏來了只兇猛的孔雀,天天猛開屏。
孔雀在哪兒呢?燎煙要看孔雀!
“好了好了,在這兒呢!”畢知梵按下燎煙不老實且亂揮舞的手,吵啞着嗓子哄騙身下已迷登登紅豔豔的煙煙。
畢知梵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深,掠食性動物貪婪的兇相顯露出來。
--------------------
畢知梵此後面對大雨過後遍地生的野菌子,都會流下感恩的淚水。
至于陳茗,他在花絮裏文青+emo,并作賦一篇:東逝水啊東逝水,你全是水。煙奴啊煙奴,你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