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容千珑趁着沒同他說話,悄悄朝容璟眨眼,容璟表面沒有搭理他,心裏卻在笑。

“娘娘這是趕客了。”容千瑜起身行禮:“成,我這就回去添衣裳,不叨擾皇後娘娘與二位兄弟說母子體己話。”

容璟冷眼看過去,訓斥道:“你的老師是誰?他如何教你孝道?”

“千璟!”皇後慌忙起身,先嚴厲的呵斥容璟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說,又連忙安慰容千瑜,“這是哪裏的話,母後見你穿的單薄…”

容千瑜極不屑的冷哼一聲,反問:“母後?”

他心中道,他可是元後趙钤礽的兒子,不比誰矮一頭,章氏當年寵冠六宮,搶走了自己母親堂堂後宮之主的體面。若是細論起來,他母親身居中宮之時,章栐妗不過貴妃罷了,豈能同他母親元後相比?

容千珑聽他語氣對皇後不恭敬,立刻板起臉來,冷聲道:“你別欺人太甚!”

皇後攔住容千珑,拍了拍他氣的發抖的拳頭,把他推到容璟那邊,示意容璟看住他。

然後才對容千瑜嚴肅說道:“本宮只是關心你,絕無趕你之意。當年你既被本宮抱來瑤臺宮,便不是客。”

容千瑜眼神掃過他們母子三人,氣憤離去。

皇後從來沒有對容千瑜說過重話,一是覺得他早早失去生母可憐,二是容千珑沖動易怒,每每都是先張口罵人動手要打,她若再管難免被人說拉偏架。

今日容千珑好好的忍住了,自己又被容千瑜搶白一頓,若是不出言訓誡,往後治理後宮會失了威信。

“千珑。”皇後叫他本想也訓誡幾句,但容千珑乖乖應聲:“兒子在呢。”又拉她的手安慰:“娘親別傷心,是他不懂事。”

“你…”這回皇後什麽都說不出來了,撥開容千珑的手,在榻上坐好,梅琴上前去揉她的眉心。

容璟清楚瞧見容千珑被推開時眼中的失落。方才被容千瑜挑釁也沒見他生氣,這會兒不過被撥開了手,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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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這麽脆弱了。容璟想起他跳到井裏撿出來的護膝,和哭着道歉所說的話,其實容千珑一直都是那麽脆弱,不過從前都用豎起的尖刺掩飾了。

“母後。”容璟開口:“這次千珑沒有錯。”

皇後嘆息:“本宮何嘗不知千珑無錯,千珑對本宮撒嬌賣乖心安理得,千喻那孩子天生同本宮有隔閡,又沒有生母在世,終究可憐。”

容璟最讨厭這樣的道理,容千瑜的可憐與容千珑的委屈本就是兩碼事,有何摻和一起的必要?他不滿皇後的心軟許久,說過許多次皇後都聽不進去。

皇後行事主張良心,許多時候得饒人處且饒人,覺得自己人吃點小虧沒什麽,她這一生與有情人相知相愛,長子有出息無需她操心,幼子雖然需要她精心照看,但模樣出出挑讨人喜歡。

她覺得自己幸運至極,很知足。

而容璟身為太子,注定要治理江山,事無大小,都講究清晰有理。與皇後的行事作風大為不同。

後宮是母親的後宮,容璟從不管皇後如何治下,但今日忍不住開口:“兒臣以為,保護母後而得不到母後保護的千珑更可憐。”

委屈被關注到時會變的更委屈,若是容璟不提容千珑就自愈了,可容璟說出來,容千珑便覺得委屈的要死。

皇後看了容璟一會兒,“千璟,你若是沒有母親,便說不出千珑比千喻更可憐這種不知其苦的天真話了。”

聽她說出“沒有母親”四個字,一下戳中了容千珑的傷心事,失去母親的感覺容千珑如此清晰的急着,以至于想到便哭出來。

他根本聽不得這種假設,跪下來抱着皇後的雙膝:“娘親,我錯了,我再也不惹三皇子了,娘親你能不能收回方才的話。”

容璟和皇後都吓了一跳,容千珑緊緊抱着皇後的腿,“娘親你快把方才的話收回去,快點收回去啊,快點…”

皇後驚訝又疑惑的躬身,伸手擦掉容千珑臉上的兩行淚,不過很快又被新的眼淚打濕。

“千珑別哭。”皇後無措的安慰他:“娘方才說了什麽?哪一句?”

“就是那句啊…”容千珑想告訴皇後,可他做不到再把不吉利的話重複一遍,只是更焦急的說了句:“就是那句啊!”

容璟覺得不對勁,将容千珑拉起來半摟着:“怎麽哭了?別急慢慢說。”

容千珑已經有點呼吸困難的征兆,只出氣不進氣,容璟駭的瞪大眼睛,大聲吩咐宮人:“太醫!快宣太醫!”

“千珑,千珑娘親錯了,千珑你聽見娘親說話了嗎?”皇後緊攥着容千珑的手,又疑惑又害怕,惱恨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究竟說錯了什麽。

容璟将容千珑抱到榻上,容千珑蹙着眉,用了很大力氣反握住皇後的手,艱難的安慰:“娘,娘親別哭…”

鳳鸾殿一片緊張,容璟從未見過容千珑這般模樣,只是無意義重複着幫他擦眼淚的動作。

“母後您方才到底說什麽了?”容璟絞盡腦汁,好半天才恍然大悟:“您說若我沒有母親…定是這句,母後您快收回去。”

皇後半信半疑,覺得自己在哄三歲小孩,恍惚記得容璟和容千珑兩三歲初次面對生死的解釋時,都有這麽不堪一擊的崩潰。

“娘親錯了,娘親這就收回來,呸呸呸…”皇後确信自己就是在哄小孩,甚至荒唐的有些想笑:“娘親定長命百歲,千璟和千珑永遠都有母親。”

容千珑終于平靜了一點,皇後和容璟就那麽安靜的,等着他抽-噎了許久,直到情緒徹底平息,半合雙眼出神。

皇後松了口氣:“這孩子…”

容璟望着容千珑出神,甚至覺得容千珑該不會是招着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鬼神之說自然不能出自身為太子的容璟之口,一旁的蘭棋一時抖嘴:“莫不是久病氣元弱,走夜路時…”

蘭棋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立刻住了口,但皇後和容璟都沒有責怪她,而是都若有所思,容千珑近來乖是乖了,也确實太愛哭了些。

容千珑瞟了她一眼,沒有力氣開口反駁。他以為母親和兄長不會當真,直到兩天後的晚上,他恰巧睡不着扒着窗戶看月亮,注意到床根下梅琴和蘭棋鬼鬼祟祟的燒紙,口中還念念有詞。

容千珑将窗戶推開條縫:“你們做什…”

啊啊啊,梅琴和蘭棋一邊叫喊一邊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逃跑,容千珑抱歉的說:“別怕別怕,是我是我,梅琴姐姐蘭棋姐姐,是我啊!”

二人心有餘悸的拍着胸脯,蘭棋嗔怪道:“殿下也真是的,大半夜的吓我們取笑,心眼忒兒壞了。”

容千珑十分無辜:“我哪裏是有意吓你們,分明是你們鬼鬼祟祟躲在我窗下,讓我瞧瞧這是在做什麽,還燒着紙錢,莫不是在詛咒我?二位姐姐,千珑何時有惹到你們?”

“噓,小聲些。”梅琴解釋:“小人說給殿下,殿下要假裝不知道。”

容千珑将窗戶推開支好,撐着臉低頭看她們:“好,你們說。”

梅琴說:“娘娘憂心您撞了不幹淨的東西,”稷蘭殿的法師寫了咒,要小人們趁着子時在您近處燒了。殿下千萬要保密,若是叫人知道了,朝臣又要彈劾咱們娘娘了!”

容千珑納悶兒:“我沒撞着什麽東西啊?娘親何時信這些了。”

“娘娘還不是關心殿下!”蘭棋道:“殿下近來安靜的很,幾乎不再給娘娘惹事,也不與人為難,十分奇怪。”

“什麽?”容千珑窘,“我何時愛與人為難了?二位姐姐說清楚,除了三皇子主動惹我,我不就與哥哥無理取鬧幾回,除開他們二人,我還為難過誰?”

“不就是嘛。”蘭棋嘟囔道:“殿下近來也不去太子殿下跟前尋事了,簡直奇怪。”

“蘭棋姐姐,話不能這麽說。”容千珑一着急茶點從窗戶爬出來,半傾着身子探到外面跟她吵嘴:“我那都是有緣由的!”

蘭棋嘁一聲,用棍兒将紙攏到一起,将熄的火苗複燃竄起來,蘭棋拉起梅琴:“走了,咱們不理他。”

容千珑朝着背影大喊:“連你也欺負我,還怪我時時惹事!”哼一聲關上窗子,氣呼呼的回到床上蒙着腦袋睡覺。

東宮書房還點着燈,自從容千珑幾乎哭暈過去之後,容璟就從乾陽宮搬回了動作處理事務,更何況禦書房隔壁,相當于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事,終究多有不便。

處理完了當晚的所有事物,李言思揉着脖頸去倒壺裏的冷茶,秦皎兮一副逃出生天躲過一劫的表情,沒骨頭似的癱在椅子裏。

容璟也放下筆,對秦皎兮道:“為何你瞧着一副小人得志之相。”

“哈?”秦皎兮爬起來瞪着容璟:“沒良心,我是為了誰忙到這個時辰?江山又不是我家的,嘁~”

李言思嗤笑:“別說,還真是精辟。”

秦皎兮氣的橫眉豎眼,忽然他不氣了,嬉皮笑臉道:“阿狼,你猜我前幾日在酒樓遇見誰了?”

阿狼是秦皎兮給容璟取的外號,意為表面溫潤和善,心裏冷漠無情,披着羊皮的狼,簡稱阿狼。

容璟不理會他,他等不及了主動說:“我碰見你那倒黴弟弟了,也不知在同誰喝酒,醉醺醺的由壽豐攙扶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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