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當着許多人的面,此次明顯是皇後受了委屈,皇上也不能坐視不理,留下了皇太後說話,屏退了衆人。
皇後由梅琴扶着快步走在前面,竹書等人幾乎每走一會就要小跑兩步才能跟上,容璟和容千珑緊跟在後,容千瑜則是一臉不甘的遠遠跟着。
撕破臉後仍然要在瑤臺宮寄人籬下,容千瑜一想到這裏就氣的想罵人。
到了鳳鸾殿皇後走到堂屋坐下,目光落在地面半天沒動,容千珑湊上前去握她的手:“娘親,您為何總是委曲求全,越是如此太後越覺得您好欺負,方才您不讓我說,還示意哥哥捂我的嘴,如此下去,太後遲早把瑤臺宮拆開了挨個欺負一遍…”
“住口!”皇後甩開他的手。
容璟早對皇後的行事作風頗有微詞,方才容千珑說的也是他想的。
容璟屈膝跪下,行動是卑微的,一開口态度卻說不出的強硬:“母後是在怪兒臣了。”
皇後瞪着他:“本宮可不敢怪你,你既有本事,狂的咒兄弟去死,方才本宮一句話不敢辯駁,生怕太後咬住不放。”
“不關哥哥的事。”容千珑也跪下:“母後也覺得是哥哥的錯嗎?若是如此,我無話可說,願意連哥哥那份一起承擔。”
“連你也要氣你娘親。”皇後指頭推的容千珑腦袋後仰,這是她能對小兒子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責怪。
“容璟。”皇後看向他:“你如今愈發狂妄了,從前的謹慎都去哪兒了?不過兄弟間稍有龃龉,就激的你說生說死,你是大啟太子,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嗎?瑤臺宮中保不齊就有你父皇的人!”
容璟反駁:“父皇不會,父皇絕不會防備您,更不會在瑤臺宮暗插人手。”
“你焉能如此篤定?”皇後氣的粗-喘:“我不計較不是委曲求全,是因為母親有你們兩個好兒子已十分知足,不屑與他們紛争,你們兩個蠢蛋為何就不明白!”
說着皇後落下淚來,容千珑喊着娘親,膝行上前抱住皇後的腿,哭着認錯:“娘親,是兒子錯了,你告訴兒子,兒子就再也不與三哥吵嘴了,娘親你別哭。”
容璟閉了閉眼,氣到無話可說。看着容千珑對皇後又哄又認錯,容璟眼神冷漠的站起身退開一步,靜靜的看着他們母子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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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千珑哭的傷心,還回頭幾欲拉他,想讓他也加入抱頭痛哭的行列,容璟不為所動。
終于等他們情緒平息了些,容璟眼神冷冽,冰冷的開口:“母後,您非要将千珑也教的如您一般,一輩子都謹小慎微的受盡委屈嗎?您要做菩薩兒臣管不了,也不管了,至于千珑,您休想将教成您自己。”
容千珑一怔,拉住容璟衣袍末,仰頭望着他問:“哥哥,你在說什麽啊,你不要與娘親吵架啊…”
容璟一把将他拉起來站好:“等你不會在別人的苦肉計上掉塹時再說吧。”
母子三人不歡而散,容千珑反複回想,還是會被那句“有他們兩個好兒子便知足了”感動的掉眼淚,他覺得容璟只是沒有意識到母親會離開他們。
如果他明白聚散終有時,便會對皇後的那句話有所感悟,容千珑這樣想。
容璟則頭痛了一夜,容千珑聰明不足,心軟耳根子也軟,太會心疼別人,以至于根本無法堅持自己的意志。
而皇後又過于善良,以至于甘願吃虧,容璟對她的寬容已經看開了,前提是她不帶着兒子一起吃虧。
但顯然事與願違。
一場秋雨一場寒,深秋的最後的連綿雨夜,其中添了被打濕的雪花,冰冷的參與進對大地的冰封。
容千珑毫不意外的病了,這次複發比以往來的都要猛烈,皇後跪在佛龛前苦苦哀求神佛:“菩薩佛祖保佑,信女章栐妗從未害過人,保佑我兒千珑平安健康,快快痊愈。”
容千珑頭昏腦脹,渾身軟綿如布娃娃,癱在床上甚至沒有力氣說話,每次有人來探望或是從他窗前走過,他幾乎只能做到眼神追随。
他不記得自己前世病的這麽嚴重過。
直到壽豐發現了他藏在浴桶後面犄角喀喇裏沾了泥水的鞋子和濕衣裳,他仍然嘴硬衣裳是洗澡水濺出去打濕的,皇後氣的發抖,問他那靴子上的泥如何解釋。
容千珑力氣不足,幹脆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他想起來那個雨夜,他快樂的在冰冷中蹦蹦跳跳,因為前世的雨天是在他去到衛國公府之後。
這意味着那場火災已經躲過去了。
容璟在他睡着時來過幾次,也沒有特意挑他睡着的時間,是他睡着的時候太多,醒的時候太少,又不巧二人沒有緣分,始終沒有碰上。
容璟也只是在旁邊看一會兒,幫他掖掖被子,再叮囑壽豐好生照看,他覺得這些毫無意義,卻又無計可施。
他和皇上都派人四處尋醫問藥,終于在不知道多少次喂過湯藥後,容千珑精神好了許多,能下床挪到小廳裏用膳了。
此時雨雪天已經過去,大地裹上的薄冰被短暫回暖的天氣融化,像是從沒來過,只不過深秋的死氣沉沉與幹燥又添了幾分。
在一個平淡無奇無人在乎的深夜,鳳鸾殿措不及防的冒出火光。
容千珑被叫醒時除了驚愕就是絕望,他眼睛持久的瞪大,以至于眼睛幹澀的流出淚來,這些他都沒有意識到。
前世的悲痛記憶一幕幕浮現,鳳鸾殿深夜失火,大火正在吞噬寝屋的雕花木門,逃無可逃的皇後和梅琴清理了內室門附近的雜物,然後躲進了內室,等待宮人撲滅大火。
禁衛多次進入鳳鸾殿的寝屋,頂着大火和濃煙,以及随時可能掉落的燒斷房梁,幾乎将鳳鸾殿都找遍了,并沒有發覺寝屋裏面還有個隐秘的內室。
等大火撲滅時,找到的是兩具被濃煙嗆死的屍-體。
容千珑還記得他握着那雙僵硬的手時的感覺,他記得自己的眼淚滴落在皇後無知無覺的手背上發出的微弱聲響。
第一批八個禁衛進去找過一回,一無所獲的出來,皇上穿着單薄的寝衣,在初冬夜風中,不止是凍的還是怕的瑟瑟發抖。
他甚至要親自進去,被衆人及時攔住。
容千珑踉跄的跑出去,壽豐在他身後拿着大氅追:“殿下,殿下您身子剛好,不能受凍啊!”
皇上被衆人攔住,正在不斷咆哮:“放開朕!誰敢攔朕,朕下旨把你們都殺了!栐妗!快去救皇後,朕要去救朕的愛妻!”
內室的門極其隐蔽,裏面空無一物是沒被使用過的樣子,除了修繕時被管事發現,幾乎沒有人知道,當時皇上和皇後晚膳後散步至此,皇上用手推了下內推動就沒有再管,以至于連皇上都沒想起來有這麽一回事,更沒想到皇後打的開,還躲進去了。
容千珑也是在前世皇後命喪濃煙後才知道有這麽個地方,打開密室不能靠蠻力,禁衛聽他口述太耽誤救人時間。
無人注意到容千珑毫不猶豫的跑進了火光沖天的鳳鸾殿,壽豐追出來時只看見個背影,吓得腿軟跌坐在地,嘶啞的喊道:“殿下!啊!我們殿下沖進去了!快救殿下!”
方才燃燒的寝屋木門已經變成一堆灰燼,容千珑捂着口鼻還是被嗆得咳嗽,臉憋的通紅,肺腔也疼,但他兩世疊加的意志,支撐他不管不顧的趟過障礙,到了內室。
寝屋裏間的南牆,有面還沒有容千珑高的架子,上面擺着許多物件,其實架身便是門身。
最底層架撐上有一條一指寬的豁口,最邊緣有個凸出來的圓頭把手,一個無底的古董花瓶座在上面将其完美隐藏。
需取走花瓶,再将把手從東拉到西邊架子才能挪開,自裏面關上後,機關自動将把手彈回東邊。這一點連皇後本人都不知道,她還沒有在內室時關過門。
容千珑将把手拉到西邊,果然架子松了,他劇烈咳嗽着勉強将架子拉開,皇後已經癱在門口,梅琴正一遍一遍的念着娘娘。
容千珑如同英雄般出現,梅琴喜極而泣,只是她自己也很虛弱,頂多還能站起來,連扶起皇後都沒力氣做到。
三個人都在咳嗽,容千珑說:“梅琴姐姐,你先出去順道喊人,這裏交給我。”
梅琴趕忙跌跌撞撞跑出去喊人,皇後看着容千珑被燒焦了鞋底的靴子,和鞋面上燒出來幾個窟窿,這樣的窟窿在容千珑單薄的寝衣上有許多個。
“娘親,這次若是再失去你,我便也撐不下去了。”容千珑使出渾身力氣,将皇後拽到自己背上,撐着牆吃力的站起來,一步一步向外走,還不忘叮囑:“娘親低頭,用衣袖掩住口鼻。”
皇後的眼淚一滴一滴掉在容千珑的肩膀上,沒想到自己要由身-體單薄的小兒子背出去,若是換在平常,她哪裏舍得。
一根燒斷的房梁掉下來,正中皇後脊背,但她沒有吭聲,生生忍了下來,不想小兒子擔心,她的千珑已經不堪一擊了。
容千珑背着皇後走出寝屋時被禁衛發現,皇後終于松了口氣,安心的合上了眼睛。
容璟聽到消息匆匆趕來,見到的便是被禁衛抱出來的母親和弟弟,他快步迎上前,險些被燒掉的半截門框砸中,萬幸被眼尖的禁衛及時推開。
容千珑一到外面就掙紮着下來,雙腳踩在地上,母親得救松懈下來的他才發現自己連鞋都穿反了。
他全靠容璟的支撐才能站穩,一邊咳嗽一邊眼神追随皇後,盯着他們要把他好不容易救下來的母親帶去哪裏。
皇上緊随容璟沖上來,抱起皇後往埙篪齋走,賀源随後引着禦醫進來:“娘娘在埙篪齋,諸位大人快随我來。”
容千珑重重的松了口氣,靠在容璟懷裏不動了。
皇後的脊骨正中處被燒紅的梁木砸了一下,雖未傷骨頭,但皮肉被燙焦,留疤在所難免,疼痛更是鑽心的。
她昏迷也蹙着眉心,唇色慘白,痛的滿身虛汗。皇上親手幫她上藥,萬事後也不敢将寝衣放下,人也只能不舒服的趴在床上。
所有人都圍着燙傷的皇後,容璟不方便進去,只是在門口聽梅琴說了傷情,便回到隔壁房間,将情況告訴一直撐着不肯閉眼休息的容千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