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深秋時節,容千珑踩着幹枯的落葉,拍了拍自己被風吹的幹白的手背,擔憂的站在鳳鸾殿外打量這座龐大的殿宇。

前世火海景象還如此清晰,天色漸晚,容千珑聞腳步聲望去,蘭棋提着精美的紙燈籠走近。

容千珑目光緊緊盯着裏面的燭火,蘭棋發現他的視線,将燈籠提的高些展示給他,炫耀道:“好看吧?之前中秋時娘娘賞的。”

容千珑蹙眉:“今年瑤臺宮的燈不是都折成現銀分發了嗎?”

“誰知你發什麽瘋。”蘭棋把燈收回懷裏,像是怕他搶似的:“那麽多燈你都要了去,娘娘補了銀子給我們,又拿了錢讓內官出宮買的。你說,你要那麽多燈做什麽?能吃嗎?”

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層,也是,自己母後是多溫厚的人,定然會再買些燈來分給宮人,既不會掃他的興,更不會掃宮人的節日興致。

前世都說是他的燈籠沒吹滅,引燃了鳳鸾殿的紗幔。如今一見到燈籠就緊張起來,呵斥道:“天又沒黑,點什麽燈籠?我娘親愈發慣的你們無法無天了。”

蘭棋一怔,本來她就是點燈給容千珑看,借着由頭說一會兒話,不成想從不同宮人耍他那驢脾氣的四殿下,居然開口訓斥他。

不就點了個燈籠,之前容千珑自己都愛拿着五彩斑斓的精致燈籠到處晃悠,這會兒又說起她來了。

蘭棋哼了一聲,“誰惹了四殿下,竟來與小人撒氣,小人是出門沒看黃歷,撞了血黴了,晦氣。”

容千珑也被嗆得生氣:“我不過說你點燈,你就罵我晦氣,我們去母後面前分辯分辨,看母後怎麽說!”

蘭棋不怕容千珑,卻是害怕皇後的。皇後雖然溫和寬厚,待她們很好,但也不會疏于治下,向來都是賞罰分明。

“你…”蘭棋一時間無話可說,又急又氣。

梅琴掀開剛換上的厚厚棉門簾,皇後自殿內走出來,遙遙問道:“你們說什麽呢?還沒邁出來門檻就聽見了。”

蘭棋低下頭不說話,容千珑也不是真的想讓她被皇後斥責,先開口道:“沒什麽,我就是覺得天幹物燥,還是不要提着燈從這片枯草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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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麽?”皇後向來寬容:“蘭棋不是毛燥的人,散了吧,這也要吵嘴。”

蘭棋應了聲是,吹滅了燈籠回去了。容千珑有點不好意思,杵在那裏不說話

容璟閑着時每日都來瑤臺宮請安,忙起來時三五日才能來一趟,還得趕着晚上處理完當日事務,過來看望母親,順道吃點東西,全當糊弄晚飯了。

今日也如此,他遠遠聽着容千珑跟蘭棋有來有回的吵架。

這也是從前容千珑那麽叛逆,他都沒有徹底厭棄容千珑的原因,容千珑千不好萬不好,唯有善良這一點随了他們母後。

背着皇後時口不擇言要告狀,皇後一到他又立馬改口,免的蘭棋受斥責。

不過今日也奇怪,容千珑何苦因為個燈籠跟蘭棋吵架,多明顯小姑娘是喜歡他,有意拿燈籠來搭話的。容璟早就看出來了。

皇後的四個大丫鬟,梅琴,蘭棋,竹書,菊畫。極有可能會指給他們兄弟二人一人一個,容璟聽奶娘說過,他父皇也被敬悫皇太後指過一個,不過那位娘娘早逝。

容璟搖了搖頭,莫名有點排斥蘭棋,蘭棋和容千珑在一起還不得三天兩頭一小吵,十天半月一大吵,極不相配。

更何況容千珑那麽好看,容璟覺得皇後的四個丫鬟,從樣貌上看都不太能配得上去伺候容千珑。

皇後問容千珑:“天冷了,你有心思憂心別人的燈,也不知道照看照看自己,多添兩件衣裳。”

“我暖和着呢。”容千珑勉強笑笑,有點後悔剛才跟蘭棋發了脾氣。

皇後問:“護膝帶了沒?”

容千珑撩起一邊袍子:“帶了,瞧,娘親給我做的護膝。”他聽到腳步聲靠近,擡頭看見容璟走了過來,又殷勤的撩起另一邊袍子:“哥哥給的也帶着呢。”

衆人這才見到他一雙兩片護膝的全貌,竟然帶了個左右不同的鴛鴦樣,一只是皇後親手繡的玄色底金線蟒紋護膝,另一只是嬌俏的水粉色雲錦護膝。

皇後沒忍住笑起來:“你倒是出乎意料,你的脾氣竟也肯帶着這顏色的護膝。”

容璟覺得沒什麽好笑的,容千珑就是适合這樣好看的顏色,若是容千珑肯穿,他甚至想叫人拿這料子給容千珑做一身衣裳。

“娘親你摸,這料子軟和。”容千珑擡起腿來給皇後看他的護膝,單腿晃晃悠悠的站立不住,容璟在他踉跄時扶住他:“站穩。”

“好。”容千珑乖乖站好。

皇後看向容璟:“還沒用完善吧?”

“母後了解我。”

皇後笑笑:“梅琴,去備些吃的。”

容璟跟着皇後進了殿,容千珑早就吃完了飯,所以沒去,他繞着鳳鸾殿外邊走邊看,因為他總有件事情摸不準,前世他分明就吹滅了燈籠。

他記得自己鼓起臉頰吹氣的感覺,似乎還看到了自己噴濺出來的口水,而因此咯咯傻笑了一會兒。

所以鳳鸾殿究竟為何會失火。

他走走看看,不知不覺又繞回殿前,一時沒有看路,同容千瑜撞在了一起。

兩人都是哎呦一聲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容千瑜責怪他:“我沒看路你也沒看嗎?”

“你自己聽聽你說的,你講不講理。”容千珑不打算理會他,正要走卻被容千瑜攔住去路:“容千珑,生母是皇後,你很得意吧?”

容千珑一時無話可說,心中道:還真不是。

“我告訴你。”容千瑜扯住容千珑衣襟,咬牙切齒狠狠道:“我生母才是皇後,父皇的原配正妻,你母親不過是繼後,禍國妖妃!”

容千珑一巴掌打在容千瑜臉上,二人都氣的面紅耳赤,很快打到一起。

在瑤臺宮內,壽豐很少亦步亦趨的跟在容千珑身後,畢竟是中宮地界,不需要擔憂什麽。

容千瑜的侍從祿豐一邊喊了不要打了一邊拉偏架,容千珑自然吃了虧。

很快引來了宮人拉架,容千珑牙齒有血,脖子也被抓了兩道,容千瑜面上看着倒是沒有明顯的傷,但手一直捂着肚子。

容璟吐掉口中沒嚼完的芙蓉糕,快步出來,宮人自動給他讓路,他容千珑半攬住撈到自己身邊,冷漠的睨着容千瑜,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想死麽?”

福豐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提醒:“殿下慎言。”

不出意外鬧到了乾陽宮皇上面前,連太後都被驚動,聲稱要替沒娘的可憐孩子做主,由侍女虔香攙扶着到了乾陽宮,皇上一個頭兩個大。

地上跪着三個兒子,從不出錯的容璟跪在中間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容千珑跪在旁邊一直打哆嗦,時不時摸-摸自己脖子上的抓痕,火辣辣的疼。自以為別人看不見的,一點一點朝容璟那邊挪。容千瑜梗着脖子跪在那裏只管哭。

皇上一個個問,問到容千瑜和容千珑為何兄弟相殘,容千珑搶先開口:“他說我娘親是禍國妖妃!”

太後插話:“千珑,可不要信口雌黃。”

皇上問容千瑜:“你說了沒有。”

容千瑜否認:“兒臣沒有。”

“可有人證?”

容千瑜的侍從祿豐膝行上前:“陛下,小人可以作證三殿下不曾不說過。”

容千珑幾乎要竄出去,被容璟一把拉住:“跪好。”

容千珑雖氣憤,但還是乖乖退回去,噗通一聲跪回去,膝蓋摔的疼,他礙于面子強忍着沒喊出聲。

太後冷哼一聲:“哀家知道,千瑜這孩子從不說謊。”

皇上看了她一眼,又問容千瑜:“把你方才說的再給太後說一遍。”

容千瑜停頓了片刻,開口說道:“太子方才問兒臣想不想死。”

場面一時寂靜,皇上再次問:“可有人證。”

梅琴從皇後身邊走出來,行禮道:“小人比太子殿下出來的早,可以證明,太子殿下從未說過。”

竹書也走出來:“小人也可證明,還有瑤臺宮院裏當職的內官都可證明。”

作證者無一坦誠,容千珑甚至不合時宜的想笑。

太後頓時大怒:“梅琴和竹書這倆狐媚子丫頭,是皇後定下來給太子和老四做通房的,內官也都是瑤臺宮皇後自己的人,自然偏向他們自己人,萬不能信!”

皇後端莊穩重,不急不緩起身說道:“皇上,臣妾從不曾說過梅琴與竹書指給千璟或千珑,太後娘娘所言子虛烏有。”

“朕知道。”皇上伸手扶起皇後:“坐下,不必再跪。”

太後睨了皇後一眼,容千珑小聲開口:“父皇…”

皇上看向他:“你說。”

“皇祖母偏心。”容千珑跪直:“祿豐作證時皇祖母便信,還擔保三哥從不說謊,梅琴姐姐和竹書姐姐為大哥作證,祖母便說不可信,指責她們包庇。皇祖母又未親眼所見,如此偏癱實在叫兒臣寒心。”

皇上點點頭,皇太後手撐在扶手上幾次忍不住想站起來反駁,勉強忍住沒有失态同孫輩吵架。

容千珑砰砰磕了兩個響頭,重的皇後的心髒直顫,心疼的不得了。

容千珑磕完頭又道:“兒臣只再解釋最後一遍,是兒臣沒有看路與三哥相撞,但此絕非我一人過錯,但凡三哥有看路躲開便是,因此是我兄弟二人活該,誰也怨不着誰。”

容千珑有理有據,容千瑜無從反駁,只是低着頭暗自生氣,指甲幾乎用力到陷進肉裏。

“但是三哥不該說母後是禍國妖妃,有違孝道,更與朝中某些危言聳聽的搬弄是非之輩無甚區別。三哥。”容千珑看向他:“若是生氣只管罵我,但你不能罵母後。”

容千瑜眼刀子飙過來:“我沒有!”

“算了。”皇後垂眸,面上傷心落寞:“既然千珑說他們兄弟相撞彼此都有錯,臣妾也覺得在理。此事便就此了解,不必計較。”

此話一出,在內的所有人上到皇上下到宮人都替敦厚善良的皇後娘娘感到不值。

“母後!”容千珑膝行上前再一次被容璟拉直。容千珑喊道:“憑什麽每次都是我母後委曲求全,父皇你為什麽不替母後做主,皇祖母,你為何總是與我母後過不去,你到底…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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