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福豐賠笑着去攙扶容千珑:“四殿下怎麽不披件衣裳就出來了,快快快,這兒灰塵大,咱們…”說着便将容千珑往外帶。

容千珑直直的盯着容璟,撥開福豐的手走上前來,推開站在那裏的容璟,盯着蜷縮在地上,鼻青臉腫,血污斑斑的容千瑜。

容千瑜喘着粗氣,像是已經被打傻了,只是不斷的去擦自己的鼻子。

容千珑瞪大了眼睛,那些假裝擦牆的人也不再繼續裝,被福豐使眼色趕出去了。

“哥…”容千珑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掉,委屈又害怕的問:“你在這兒做什麽?”

“我來看看,我怕他們下手太重。”容璟上前抱住發抖的容千珑,給他擦眼淚順便把臉給他扭到一邊去。

容千珑執拗的盯着他,眼前的一切都讓他覺得震驚,幾乎成了血葫蘆的容千瑜,站在旁邊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兄長容璟。

前不久還溫柔安慰他的兄長,這會兒面不改色的站在狼狽的容千瑜旁邊,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更可怕的是,容千珑發現了容璟手上有血。吃驚的問:“哥,是你打的嗎?”

“不是我。”容璟回答的很快:“別怕千珑,回去穿件衣服,怎麽鞋都沒穿?”

容千珑被攔腰抱起來,他窩在容璟懷裏哭了一會兒,在發現自己要被抱着離開這裏時抓住了門框,“哥,真的不是你嗎?”

容千瑜還在瑟瑟發抖,容璟順着容千珑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上和衣服上不小心沾染到的紅色,無從辯駁的陷入了沉默,他只是盯着容千珑,靜靜的看着他哽-咽不住。

終于,容璟自欺欺人的同他商量:“不能當做沒看到嗎?”

容千珑揪住了他的衣裳,将自己整張臉埋進他的懷裏放聲大哭。

本來不想被弟弟知道的,容璟感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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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千珑躺在床上面對裏側牆壁拒絕溝通,也拒絕與哥哥對視,他正無比後悔自己不聽宮人的話跑出去,後悔推開那扇門,他多懷念那個只是有些嚴厲的哥哥,多希望方才看到的場景,只是哥哥在打容千瑜手板。

“唔…”

容璟在發現他不正常顫抖後立馬将他翻過來掐人中,有東西掉落地上的聲音。

容千珑能聽到那些聲音,也聽到了容璟在同誰說話:“連人都不知道怎麽攔嗎?一個笨小孩有那麽難糊弄?孤看你也沒什麽用…”

“唔…”容千珑真的很怕哥哥又說出什麽吓人的話,若是早知這樣,他當初哪裏會有勇氣同哥哥吵架。

抽搐暈厥帶來的眩暈感兇猛又真實,容千珑很快便忘了自己為什麽在哭,等意識回籠也只是疑惑自己怎麽暈倒了,太醫一一取下他額頭上的銀針。

容千珑感覺到自己的腳正被人握着一點點擦拭,細致又緩慢,過了一會兒容璟親自端着水盆出現在他視線邊緣,他看到福豐接過水盆和帕子,然後他措不及防跟容璟對視了。

“哥,我…”我怎麽了?話還沒問完他便想起來了,便倔強的住了口。

容璟站在不遠處沒有靠近,只是平靜耐心的等待他的下文,當然他不會等到,他意識到了這一點,手指動了一下又恢複自然彎曲的狀态,在向來沉穩的他身上,顯得有一絲局促。

半晌,他開口:“千珑,你害怕我。”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讓他傷心的是容千珑沒有反駁。

“好。”容璟對福豐說:“等不會牽動他身上的傷後,送他回埙篪齋。”

“哥…”容千珑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離開,眼前的不是別人,是上一世不離不棄的兄長,他怎麽能害怕?

所以容千珑顫抖着,嘗試了好幾次才說出了一個明顯的謊話:“哥,我我不怕你。”

容璟眨了下眼,仍然沒動。

容千珑朝他伸出手,容璟幾乎立刻回應了他,然後由容千珑收回胳膊,拉進了相隔的距離。

容璟被他帶着耳朵貼近容千珑的唇邊,聽到他用氣聲說:“是他做了讓你忍無可忍的事,對不對?”

容璟垂下眼眸,聲音很輕的回答:“對。”

“是他放火嗎?”容千珑問話時便紅了眼眶,若是如此,那上輩子他就是冤枉的,他記得沒錯,分明就沒将紙燈籠放在能引燃紗幔的地方,而且他清楚記得自己熄滅了燈。

容璟打開藥膏,拉下一邊領口,露出線條優美單薄的肩膀,指腹輕磨,仔細的上藥:“他沒有承認。”

容千珑眼睫顫了顫:“那…那你答應我,若不是十分确定,以後再不能将人打成那駭人模樣了。”

容璟聞若未聞,只是仔細的又挖出些藥膏,将他雙足放在腿上。

“你想想…”容千珑掙紮起身,扳着容璟的肩膀,一雙淚眼我見猶憐,“若是我被人打成如此模樣,你和母後不心疼…唔…”

容璟手勁無意識加重,在容千珑叫疼後恍然回神,低頭吹了吹他的腳:“知道了。”

知道了,但沒說同意了。

容千珑換了衣裳,仔細洗了臉,問壽豐:“能瞧出來我哭過嗎?”

壽豐望着他那雙腫起來的眼睛搖了搖頭:“瞧出來也無妨,您可以說是疼哭的,身上燙出那些傷來,娘娘也不會笑話您。”

容千珑也搖頭:“不是的,我不想娘親擔憂。”

拿雞蛋滾了一會兒,容千珑才同容璟去看皇後,皇上本想罷朝幾日,但皇後一日也不許,催促他走了。

容璟倒是毫不猶豫的沒去,陪着容千珑回埙篪齋,如今的埙篪齋來來往往許多人,嫔妃都侯在瑤臺宮院中,梅琴出來說娘娘要休息,諸位請回。

衆人要走之際,正好容千珑滿面病容進來,容璟一把扶住要行禮問候的容千珑,自己也只是略點頭:“恕禮數不周。”

“哪裏哪裏。”回答的是面容溫和的趙昭儀,她是元後趙钤礽的堂妹,在元後過世後被趙太傅安排進宮,皇上只召幸過她三次,初次便有孕,生下了皇五子容千玳,第二次是皇五子滿月宴,第三次是皇五子周歲。

趙太傅曾上奏請皇三子容千瑜遷居瑞雲宮由她扶養,太後也附和,最終不了了之。

容千珑看見她就想起容千瑜方才慘狀,容璟發現他的慌亂,捏了捏他的手臂,向趙昭儀客氣道:“母後昨日受到驚吓,又有傷在身,便…”

“娘親受了傷?”容千珑掙開容璟,不去理會衆人,跑到了埙篪齋。

皇後仍然精神好了許多,可以坐起來吃些東西,容千珑滿臉淚花的闖進來時,皇後朝他笑笑:“來的正好,有你愛吃的芙蓉乳羹。”

容千珑沖過去握住皇後的手,“娘親,您受傷了嗎?娘親您是如何傷到的?”

蘭棋有些小脾氣,還想着前些時日的龃龉,便說:“是殿下背娘娘出來時被燒斷的房梁砸中了。”

她說的太快,皇後甚至來不及阻止,只是責怪的看了她一眼。

蘭棋佯裝沒看到,繼續說:“禦醫說定是那梁木燒紅了,才燙的滿背水泡,如今還不是最疼得時候,等到水泡破了流…”

“蘭棋。”皇後嚴肅開口:“鳳鸾殿正在條件沒燒幹淨的東西,你去盯着。”

蘭棋心虛的應聲:“是。”

“娘親…”容千珑說着又紅了眼眶,皇後連忙給他抹眼淚:“快打住,眼睛都腫成一條縫了,還要哭嗎?”

“都怪我…”

容璟還未進門,便聽得哇一聲大哭,他手已經按在門身,又收回手對一旁竹書道:“煩請替孤同母後說聲,孤來給母後請安”

竹書道:“太子殿下只管進去便可,四殿下正在裏頭呢。”

容璟才就着竹書推開門走進去,皇後正無奈的給容千珑抹眼淚,容千珑的眼睛堪比泉眼,越擦越多,越勸越洶湧。

“別哭了,多虧是你闖進去,否則娘親說不準就叫煙嗆死在裏頭了,只是小傷而已,分明就不怪你。”

容璟未來得及說一句話,又果斷轉頭出去了,容千珑有多難哄他早上已經見識過,至于現在,誰惹得誰負責吧。

皇上下旨徹查瑤臺宮,幾乎每個人都被帶走問話,刑宮裏幾乎都是瑤臺宮的上下宮人。

連容千珑都被帶去審問,原本是他去刑宮不過走個過場,皇上吩咐刑宮主審替他備了軟榻和湯婆子,審室也燒的暖暖和和,但太後橫插一腳,親自到場讓人撤了東西。

當時皇上正在上朝,小半天什麽都不知道,容千珑便跪在又破又薄的圓墊上,上頭的官員也滿頭大汗,夾在太後和皇上之間,也只能誰在場聽誰的。

容千珑将自己那日做了什麽翻來覆去說了幾十遍,審視裏的溫暖退去,很快恢複潮濕濕冷,他打了個噴嚏,主審幾乎也要暈死過去,低聲說:“殿下再堅持一下,下官也是逼不得已。”

容千珑看了看外面手握湯婆子一臉淡漠的皇太後,對主審點了點頭:“我知道,不怪你。”

午膳前容璟手持太子令牌闖刑宮,賀源緊随其後,容千珑已經發起高熱。

容璟先将容千珑抱在懷裏,容千珑眼皮艱難睜開,與他對視,片刻後見他透過欄杆看向裏面的太後,容千珑被那樣的眼神吓到,忽然想起容千瑜的慘狀,慌忙伸手覆上容璟的臉:“哥,我冷,我們回去了。”

容璟收回目光抱着容千珑離開,太後心有餘悸不由得亂了呼吸,即便不是親祖母,好歹也姨祖母,居然那樣殺氣騰騰的望過來。

賀源目送他們離開,走上前對皇太後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聖上讓小人來給太後娘娘您捎句話,婁昭君能主高家內事,是因其聰明決斷蕙質蘭心,且得神武帝敬重,先為武明皇後,後為皇太後。”

說罷微微點頭行禮,轉身退出。

太後兩手抓緊扶手,一言未發,直到身旁侍女虔香出聲提醒,她才緩慢起身,方才的神采奕奕也瞬間變為老态龍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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