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更)
第35章 (二更)
容璟本來因李言思大膽的話而感到不悅,還未作任何反應容千珑已經不給面子的斥駁了回去,他嘴角微微勾起,把想說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如今他在李言思看來,身份不過是兄長,難聽的話由他來說,自嘆不如當事人說的力量大。
果然李言思有瞬間失神,為自尊心反擊道:“果然,你仍然刻薄又讨厭。”
容千珑對他的神傷一無所知,輕微不快中帶着不解:“難道不是你先刻薄我?”
容璟挑眉,人家哪裏是刻薄,明明是清高自傲又忍不住俯首稱臣的擰巴,理智上覺得容千珑愚蠢又無禮,情感上卻因此煥發了勃勃生機。
自我鬥争的正起勁,情感漸漸占據上風,違背了他與人相交的聖賢道理,豈能不生氣。
李言思吃了一塹,反而容璟長了一智,心情大好的扶着容千珑腰:“天冷,進去說。”
堂屋裏擺着小桌,秦皎兮端着碗茫然的看着走進來的容千珑和跟在他身後,伺候他脫鬥篷的容璟,桌上擺着小銅鍋和一壇酒,顯然他們在熱乎乎的把酒言歡。
李言思是熱湯喝多了去淨房,路上見着門房小厮來報,說是主子來了。
李言思迎過去才知不止容璟,還跟着容千珑,兄弟倆親親熱熱的說話,他一時心裏堵的慌。
容千珑嗅了嗅鼻子:“在吃什麽?”聞着還挺香的,容千珑不客氣的湊過去坐下,随意拿起了雙竹筷也未檢查便去鍋裏撈,被容璟攥住了手腕。
他疑惑的看向容璟,一旁的李言思開口解答了他的疑惑:“那是我的筷子。”
容千珑放下筷子,侍從送來了新的碗筷,還很快的新做了兩道不燒火的涼菜。
秦皎兮眼睛在容璟和李言思之間飛快的看了一眼,低下頭假裝自己是個只專注進食的餓鬼。
寒冷冬日在暖烘烘的屋子裏圍坐吃些熱乎乎的湯飯,熱氣騰騰的氛圍太溫馨美好,連素來不愛吃飯的容千珑都食指大動,他看着容璟幫他盛了碗湯,眼睛一瞬不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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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放到他面前的桌上,他便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呼呼吹了幾口氣滿足了喝掉了。
秦皎兮看着有趣兒,正要同好友交換個眼神時發現容璟跟李言思的眼神都很深沉,才想起來自己覺得有趣兒,和他們兩個看到的“趣兒”根本不一樣。
他輕咳一聲低下頭,另外兩人都收回目光去拿自己的筷子。
“你怎麽有空過來?”秦皎兮問容璟。
容璟說:“我不知你們在。”
“哦~”秦皎兮意味深長的低頭笑,惹來不明所以的容千珑剜了他一眼。
秦皎兮啧了一聲剛要責怪容千珑不友好,李言思便搶先開口:“果然性情難改,使喚人時喚我李大人,甚至還喚過哥哥…如今用不上了寒暄都沒有。”
容千珑都沒把剛才當回事,以為那就是抖嘴玩笑,沒想到李言思真心實意的生氣。一時之間有點委屈,思索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選擇假裝啞了,轉頭看向容璟。
他的依賴和下意識求助無意中取悅了容璟,容璟朝他一笑:“吃你的,他沒說你。”
雖然知道說的就是自己,但容璟說不是他就當做不是,愉快的繼續喝湯。
容千珑一碗湯喝的差不多的時候,容璟給他剝了個橘子,他拿着橘子到一邊去吃。桌上只剩下三人,李言思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吃飽了去書房,正好有事。”
“我來這兒是為了帶千珑散心。”容璟拒絕了:“若我今日不來,事情好像也沒急到你會進宮見我。”
李言思無話可說,放下筷子出去了。
容千珑知道李言思和秦皎兮是容璟的心腹好友,但容璟并不是多溫和平易近人的君子,李言思當着他面摔筷子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秦皎兮眼觀鼻鼻觀心,猶豫再三還是說:“你陪四殿下玩一會兒,還是去一趟書房吧…”
容璟沒說同意也沒再拒絕,去牆面挂架取下一把長弓,福豐又奉上了容千珑的小弓,容璟沒讓人跟着,只和容千珑兩個人順着園子深處上了後山。
容千珑其實不想拉弓,今日胳膊一擡還覺得發酸,容璟卻已經在幫他戴護指,他擺弄着容千珑的手指,觸感不是以往的細嫩。
他展開容千珑手指,指腹上結痂掉蛻後的白皮,毛毛糙糙的。容千珑解釋:“我用藥膏時不知道藥效那麽猛,是用手指抹的。”
容璟看着他的手指,好半天沒說話,把護具都收了起來。
“不玩了嗎?”容千珑問。
容璟把弓随手挂在樹枝上,弓臂材質堅硬有些重量,咔嚓聲斷斷續續了一會兒,枯木枝脆響一聲後斷了。
容璟沒理會掉在地上的弓,獨子走到一邊去,容千珑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哥,為什麽你能容忍李言思對你的态度?”容千珑湊上去,“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他脾氣又臭又硬?”
容千珑其實也不是真的好奇,只是他親眼見到了容璟情緒驟然降至谷底的神色變化,便粘牙倒齒的假裝自己是只小鹦鹉,希望容璟不要安靜的生氣,來逗逗他欺負欺負他也行。
“哥?”容千珑拉住容璟的手:“哥,你要走到哪兒去?”
容璟溫涼的手指拉住後就不動了,腳步頓在原地,容千珑用的是沒有受過傷那只手。
最終他們繞道了園子裏的小木屋,屋子裏放着柴和碳,不久前有護院在這裏吃過烤兔子,鹽和茴香幹料還放在旁邊。
容璟看了一眼屋內景象,轉身出門在屋子旁邊的明顯高起的雪堆踢了兩腳,兩只褪完皮的兔子血呼啦的凍的邦硬。
“想吃嗎?”容璟問。
容千珑不想吃,但是他想玩。興奮的點點頭:“想吃,我想吃。”
容璟先攏了柴火燒爐子,爐子頂蓋是厚鐵皮,容璟取下腰間匕首片了幾片厚肉,容千珑連忙拿帕子擦了鐵皮上的灰塵,擦完後眼巴巴的看着容璟。
“怎麽了?”容璟問他。
容千珑大失所望,他正等着容璟誇他勤快有眼色,嘴硬的說:“沒事。”
容璟嘴角勾了勾,“有長進,知道幹活了。”
容璟将肉鋪在鐵皮上,屋子裏太冷了,大小窟窿數不過來,勉強算是遮住了風,需得先生火,否則不等兔子烤好容千珑先凍哭了。
柴火爐子燒了起來,炭爐一挪動卻發現底掉了,容璟撿了結實的木枝折成差不多長度,綁成簡單的架子,架好兔子後生了火堆。
兔子解凍就要費了時候,緩出的水滴到火堆上滋啦響。
容千珑總是忙着轉動兔子,容璟按着他坐下,他便只能用兩只眼睛看,不知道瞪着眼睛看了多久,一旁的容璟忽然開口:“你還記得元後麽?”
容千珑搖了搖頭,他出生不久元後便過世,就算有機會見過一兩面也不會記得。
“你那時還小,就躺在小床上,不用見人也不用說話。”容璟把燒掉一半掉出來的木頭撿起來扔回火堆:“但我不小了,要念書要見人,要學會把話說的滴水不漏。”
容千珑眼睛眨了眨,慢慢彎下身,兩手搭在膝蓋上,把下巴也擱上去。
那時候皇後是朝臣口中的妖妃,容璟又是妖妃所生,先于元後之子的長子,被趙太傅暗中操控的朝臣連日彈劾。
容千珑即便沒經歷過也知道娘親和哥哥那時候的日子不好過。
容璟聲音平靜,像是在沒感情的轉述茶館裏聽來的故事:“母後有太後壓制,我七八歲,對當時處境別無他法。剛開蒙時皇子們在一處念書,容千琮也不是元後所生,但他的日子比我好得多。”
容千珑把頭壓的更低,火苗在眼前慢慢變成一個個明明滅滅的光斑,一會兒大一會兒小。
“伴讀多為官宦之子,又趙太傅一手操辦選拔。想必都受了家裏的囑托,知道誰平穩妥當,誰朝不保夕。他們算什麽東西?也敢對我冷眼。”
容千珑抹了下眼睛,容璟一邊說一邊拉過他的手擦掉手背的水漬,冷風一吹細皮嫩肉的就要凍壞了。
“秦皎兮母親是郡主,與父皇有微時相識的情分,郡主性格強勢,秦皎兮不敢不聽郡主的話,他小時候不太激靈一根筋,只會在跟前叽叽喳喳。李言思開蒙早,小小年紀就滿口道理,指責圍繞在容千琮身邊的盡是趨炎附勢之輩。”
容千珑噗嗤笑了下。
“容千琮是皇子,攆走李言思不需要理由,但我去同父皇說留下他。從那時起,我就決定,只要李言思和秦皎兮不背棄我,縱使他們…我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和他們相識的時日比同你還要多,他們陪我經歷了許多事,也為我做過許多事,賣命也不為過。”
容千珑為自己心中的那一點嫉妒感到不恥,不就是相識的更久,出生的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更何況他們是賣命的交情,真心實意為容璟好。
容千珑又有點難過自己就算想也沒有這個能力。
“李言思嗆我幾句無所謂。”容璟看向容千珑:“他應該知道我在乎,且不容挑釁的界限是什麽。”
“是什麽?”容千珑真心想知道,他覺得自己沒有李言思聰明,這個界限光靠猜是不可能了,幹脆問出來,往後好躲避開。
容璟望着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千珑。”容璟喚了他一聲。
容千珑不明所以:“嗯?”
“沒事。”容璟收回目光:“若有一天我與李言思決裂,我希望你不要從中說和,只站在我這一邊,好麽?”
“我當然!”容千珑挪過去抱住容璟的胳膊,覺得不夠親-熱似的靠在了容璟肩膀:“遠近親疏還是分的清,我沒有那麽笨。”
容璟輕輕的摟住他,慢慢的收緊力氣:“若真有那天,希望你別忘了幾日怎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