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二更)
第106章 (二更)
“沒有。”容千珑騙人還是不太習慣,況且是對容璟,又找補道:“再說自從千珩認回來後,我就幾乎住在宮外,與母後沒見過幾面。”
容璟沒說還,但他太了解容千珑,容千珑已經很久不管皇後叫娘親,而是生疏但挑不出錯的喚作“母後”。
從前的容千珑只有在大宴上,或是有外人在時才喚皇後為“母後”。
容璟猜測認回孩子後,皇後對容千珑這個鸠占鵲巢的兒子隐約有些怨怼,還沒想到是要将容千珑當做物件送到別人手上這種驚世駭俗的事。
在乾陽宮時容千珑不肯與容璟舉止太親近,除了下意識的靠近和忍不住的小動作外,容璟想牽他手他都不肯。
但進了鳳鸾殿,容千珑主動把自己的手放到容璟手心,容璟順勢握住了,輕挑了下眉。
皇後蒼白許多,像是正在病中,一見到容璟和容千珑,目光先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話還沒開口說,眼淚先掉下來了。
容璟嘆息,輕聲道:“母後,您看開些,兒子們都在您身邊,究竟有什麽不好?”
皇後睨了他一眼,抱着帕子哭起來,哭的容千珑心隐隐作痛,心虛的想要放開容璟的手。
皇後哭了一會兒,他想抱住容璟哭,但長子不是與父母親近的性子,肯給她抱的小兒子如今卻不好意思抱了,前不久剛被她送容千珩。
想到當時的事,容千珑很快就出了宮,她還曾有些生氣兒子白養了。可聽說容千珑去了辛州,她便如丢了魂魄。
一想到容千珑有可能會在辛州遇到危險,永遠也回不來見不到,她就生氣自己當時做過的事。
即便與自己兒子在一起又如何,只有健康平安才能算作是她的兒子,否則化成一抔土,往後只能夢中見了。
“千珑。”皇後試探的看向他。
容千珑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忽視她,甚至很難扼制自己沖向她懷抱與她一起哭的沖動,這是照顧了他十九年,一直對他耐心又細心的娘親。
但是他的娘親說把他當成禮物送給別的男人。
看來親疏有別,血緣上的事,即便是十九年的母子情分也無法超越,容千珑感到難過,因為他無比看重他的娘親。
甚至在前世的孤獨與痛苦中,将他與娘親的回憶當成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意志。
可重活這一回,他救下了娘親,娘親卻不要他了。
容千珑聲音都有些顫抖的答應着:“兒臣在。”
“你過來。”皇後對他說。
容千珑看了容璟一眼,還是走向了皇後,皇後近距離看着他,明明是她一伸手就能将容千珑拉到懷裏的距離,容千珑故意與她這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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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想着,若是娘親肯抱抱他,他就當做從前什麽都沒發生過。
正奢求憧憬時,措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容千珑愣在原地,被容璟拉到懷裏。
容千珑仍然一臉驚愕,不敢相信自己被娘親打了,他還維持着被打偏了臉的姿勢,直到被容璟捧起臉。他才鼻子一酸,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
容璟摔了皇後平時最常拿在手上的玉珠子:“母後,您非要讓兒臣不暢快嗎?”
“為娘傷心。”皇上看着地上的佛珠,再看護着容千珑,與她怒目而視的容璟,心死的捂着臉又哭起來,“千珑你真心狠啊,你怎麽能不同娘親說一聲,就跑到辛州去了?”
容千珑已經被她傷透了心,但是他不想容璟為了他與皇後的事傷神,順勢說道:“是兒臣太着急了,急着去見哥哥,忘了同母後說。”
“這也不值得你挨一巴掌。”容璟失望的看向皇後:“母後,您這一巴掌究竟為洩憤還是心疼千珑行至險地,只有您自己心裏明白。若往後無事,就別讓人去請千珑來看你了,千珑心軟,來不來都覺得為難。您不為難他,就算不辜負他救您一命了。”
皇後連忙去拉容千珑,但因為容璟迅速擋開,她只拉倒了一片衣角。
方才期待的時候皇後只是給了他一巴掌,這會兒皇後想與他親近了,容千珑只剩下傷心。
“母後。”容千珑不知為何喚了一聲,又覺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皇後對他的好他都記着,但要把他送給容千珩這件事,就像一根魚刺橫在喉頭,簡直難以忽視。
容千珑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被容璟帶離瑤臺宮的,他只記得自己哭了很久。哭過之後心便像是多了個窟窿,對于皇後的事也沒什麽感覺了。
容千琮在靈犀軒養傷,每日還不忘讓人送到東宮一些點心,都是常見的東西,但送來的人說,是靈犀軒的小廚房做的,與宮中的做法有不同。
容千珑看着那些糕點,先是讓太醫用銀針試探有沒有毒,确認無毒後仍然扔掉。
瞧着他愁眉苦臉,本來見到那些東西還心煩的容璟又覺得有些好笑:“瞧你這樣子,倒像是希望這些東西有毒。”
“自然希望有毒。”容千珑說:“如今他被你打了一頓,倒不好追究他有沒有在軍營裏使壞過。若是這些吃食有毒,我即刻就提去見父皇。”
容璟輕笑:“他又不是傻子,豈會親自送來有毒的東西,把把柄送到你手上?”
“幹脆我給這些東西下了毒,拿去給父皇看,就說是他下的。”容千珑焦躁的咬着指甲:“我恨死他了。”
“我瞧出來了。”容璟在他臉頰親一下,被親過的容千珑就像是被捋順了毛的貓,安靜下來靠在容璟懷裏,溫順的不得了。
“哥。”容千珑圈着他脖子:“我就在東宮住着?”
“嗯。”
“是不是不太好…”容千珑仰頭看他:“若是有人彈劾怎麽辦?”
“這不是你要擔心的,你只管放心,彈劾也彈劾不到你頭上。”容璟揉揉他頭發:“你只管舒心的待在我身邊,別人都不用管,你沒對不起任何人。”
容千珑把臉埋在他懷裏,只要想起來皇後,他都覺得難過。
又過了兩日容千珩從辛州回來抵達京城。
宮中收到信,只知道他是近兩日到,不知道是确切的哪一天。因此容千珑當日一早帶着烏櫻熬制的藥與老郎中去了衛國公府。
容璟不放心,但是容千珑說不用他跟着,他便沒告訴容千珑,乘着頂不起眼的轎子等在衛國公府門外,讓沈連跟着去了。
容千珑的到訪是衛國公府沒想到的,衛國公莊峻刍和國公夫人朱淬媱都出來迎接,朱夫人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看他。
容千珑佯裝不查,對莊峻刍說:“國公爺,朱夫人,打擾了,我只是想見見莊家大哥。”
在他稱呼國公爺和朱夫人時,莊峻刍和朱淬媱便覺得生疏的心痛,但還得恭敬的說:“不敢不敢,殿下客氣。”
“哪裏算的什麽殿下。”容千珑似乎輕笑了一聲,前世被他們忽視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真正的四殿下在辛州親自上陣受了傷,還沒回京呢,是我搶了人家的好命,你們也心疼他吧?”
莊峻刍和朱淬媱都有些發怔,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心疼,便是認了容千珑搶了容千珩的好命,說不心疼,又冒犯了容千珩。
“罷了。”容千珑說:“我想見大哥,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莊峻刍不知道該如何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雖然是他的骨血,但皇上沒将兒子還到他衛國公府。
朱淬媱看着與自己相像的容千珑,忍不住想要親近,她生的兩個兒子,養了別人一個兒子。容千珑眉眼是最像她的。
容千珑沒有看任何人,冷漠的顯得有些高傲,他聽到有衛國公府的下人正在耳語,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在說他仗着自己是宮裏養大的,便回來耍威風,假皇子有什麽好顯擺的。
莊渭川近來身子勉強還算好,能出屋子,正在亭子裏看書,聽到小厮欣喜的來報,說二公子回來了,他便知道是容千珑。
近來府中已經不允許再提起“莊泾肋”這個名字,更不能喚他二公子,只能稱作四殿下。
如今被稱作二公子的自然是容千珑,莊渭川有些惆悵,他嘆息一聲,沒動,仍然在看書。
小厮見他不太熱情,便又一改口風說起容千珑是如何如何的威風,居然要老爺和夫人卑躬屈膝的迎着。
老爺和夫人都是行的見皇子的禮,簡直是倒反天罡。
直到自己父親莊峻刍站在門口,朝裏面走了請的手勢,莊渭川看過去,容千珑正回頭說:“你們都先出去吧。”
莊峻刍甚至不能進來,只能聽容千珑的命令出去候着,容千珑帶着壽豐、沈連,還有老郎中三個人進來。
看着這三人也不像是耍威風的樣子,若是容千珑很想給了下馬威強調自己與衛國公府沒關系,大可帶着儀仗。
莊渭川起身要行禮,容千珑連忙扶住他:“你不能給我行禮。”
“父親母親的禮你都受了,我怎麽就能免了?”莊渭川語氣淡淡,說的話掩飾不住的不高興。
容千珑望着他,忽然有些想笑。
前世從不給他好臉色,對他不僅嫌棄,甚至恨不得他早死早超生的莊峻刍和朱淬媱,這輩子倒是對他小心翼翼。
而前世對他還不錯,時常勸朱淬媱對他好一些的莊渭川卻有些不客氣。
他了解莊渭川的為人,是個品格端方的君子,又不知前世的事,自然不理解他為何要刻意為難莊峻刍和朱淬媱。
容千珑沉默片刻無從解釋,索性對他露出個燦爛又善意的笑,脆生生的開口:“大哥。”
莊渭川一時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