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
合同上
“你想和我在一起。”厲林梢得到答案毫不意外，他點點頭，食指屈起敲了敲桌子，目光罕見帶了點清冽，如神明君臨大陸，割裂階級權柄，灑下雲間光輝，審視紅塵：“你想和我在一起，是怎樣的在一起？愛侶、夥伴、戰友，還是一具沒有反應的軀體、聽話的小明星、我只是你掌心裏的金絲雀？”
他說的話太直接，直接到佟微月一時半刻竟給不出及時回應。厲林梢看出男人眼底剎那間飛掠過的茫然，卻明白那不是佟微月不明白，而是一種混亂。
“你追求我，尊重我，幫助我。遭我拒絕後又囚禁我，強迫我，妄圖改變我。”厲林梢一笑，“佟微月，你很壞。你的好就和你的壞一樣，明目張膽，從不遮掩，也隐晦婉轉。”
佟微月沉默。厲林梢不在意，他盯着男人不做表情的臉看了半晌，目光掃過佟微月微抿的嘴角，緊繃的下颚，明顯的喉結，搭在桌上的手肘，虛虛收攏的手指。緩慢淩遲，清醒篤定。
“佟微月，你缺愛嗎？你不缺愛。從你的表述中，你母親早逝，父親瘋癫，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很缺愛的家庭。但你不是。佟微月，你給我的感覺并不是一個缺愛的人。正相反，你很獨立，很堅強，愛很滿，滿得都快要溢出來。我想不通，為什麽你會這樣。”
“我在你這個房子中待了多久？兩個月？三個月？不細數了，就當算三個月吧。我們不清不楚三個月，今天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很好奇，我在你心中的定位。”殘餘藥效影響着厲林梢精力，他面上不顯，只輕輕一喘，微微閡眸眯眼，捕獲窗簾上穿透的綠光：“佟微月，告訴我，在你心裏，我們是什麽關系，我又算什麽？不要油嘴滑舌欺騙我，糊弄我，我要聽你的真心話。”
“你了解我，知道我讨厭什麽，不是嗎？”
佟微月擡眼，迎上大明星移動的眼神，目光短暫與其相接，不多時失去凝望的節點。
“……作品。”
男人心鼓如雷，喉頭湧動着千言萬語，最後都化為沙啞沉寂。他似是不知該從何說起，掙紮着坦誠，垂眼又擡眸，再出聲時眉宇間寫盡無可奈何，聲音沉而恢複本色：“你是我的作品。”
“但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對作品的愛嗎？”
“……我不知道。或許，或許……”
或許什麽呢？男人恍惚的神情停留在面目上足足有三秒，長睫抖動如蝶翼振翅，帶起影影綽綽的陰影，掀開黃沙與塵土。
厲林梢靜靜等着他尋覓心緒，不言不語。長發美人知道，佟微月真正的內心世界似撬不開的蚌，沒有人能越過那層堅硬無比的外殼觸摸珍貴脆弱的軟肉，連他本人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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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和其他人一同被關在外，卻始終意識不得。
現在，是蚌終于願意打開一條縫的時候了。厲林梢有足夠的耐心，等得起他內心框架的重建。
“或許，兩者皆有……”男人說得喃喃。
“哪兩者呢？”
“作品，愛侶。”佟微月緩緩地，“阿梢，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們是創造者，作品，也是情人，愛侶。”
“創造者？”厲林梢一頓，國王授爵般稱贊及封賞：“好吧，佟微月。我允許你随意描繪的控制欲落在我身上。”
“我允許你，視我為作品，視己為創造者。”厲林梢深深凝視着男人，他幾乎整個人都要落進佟微月的眼底，一投縱生，一投永生。大明星用與佟微月印象裏迥異的眼吸納着佟微月對愛情的悲觀，對自我魅力的消極，他笑若春曉，不經意間鼓動春風吹拂蕩漾，突然道：“要和我簽合同嗎？”
“……”
“你應該準備好了吧？”厲林梢沖佟微月眨眨眼。
“……”
“我不信你今天只是為了說服我參加綜藝。”厲林梢又一次向佟微月展現他過于常人的洞察力：“我曾說過，這個位置的小桌看起來很有安全感。是什麽合同，讓你不惜費盡心思，學些不适合你的花樣？”
“……結婚合同。”片刻後，男人低聲說。
厲林梢笑容微斂。
“我想和你結婚。”男人淡淡垂眼，不敢直視他明亮鋒利的眸，将心之所想一訴衷腸：“阿梢，我愛你。我想和你結婚。”
“你怎麽敢的，佟微月？”厲林梢眼含冰意，驚奇地打量坐在對面的男人，佟微月：“又想哄我錄綜藝又想和我結婚，你怎麽敢的？靠你那些讨人厭的小把戲？”
“……”佟微月三個月的沉默都在今天了。
“如果我們今日，沒有說到後面那些話題，你打算怎麽安排我同意簽你的合同，和你結婚？”
“我不會虧待你的。”佟微月直直看向厲林梢眼睛，他不知為何執拗：“無論你想怎樣決定你的人生。”
厲林梢好笑得很。
“你是不是忘了，我被你囚禁、強迫、打藥？這三個月你做過什麽都忘了嗎？”
“……”
“哦——我懂了。”厲林梢反應過來什麽，“你還想用這種手段逼我就範是嗎？”
“……”佟微月慢慢移開眼。
“拿來。”
“？”
“結婚合同，拿來。”厲林梢伸手沖他要東西，态度峰回路轉，見佟微月反應不及疑惑詢問的目光，幹脆挑明：“你不是想和我結婚嗎？我同意了。”
一份合同，一支鋼筆交由厲林梢手中。
佟微月起草的合同很細，細到劃分了他名下所有財産的分配，還贈予厲林梢他手中三分之一佟家産業股權。厲林梢随便翻看，一目十行，目光在“佟微月承諾不幹預厲林梢任何演藝事業的發展、決定”上一掠而過，翻到尾頁，旋開筆蓋時微微一頓，擡臉看了一眼男人，就見佟微月拿隐隐含着期盼的眼神盯着他。
兩相對視，厲林梢笑了笑，随即低頭簽下了名字。
“佟微月，”大明星邊簽第二份合同邊道：“如果你一開始走這個路線，你也不用和我白費不止三個月的勁。”
說完，他“咔嗒”一聲蓋上筆蓋，放在一邊，将合同推向對面。
他知道佟微月的疑惑，但他不打算解。
“為什麽？”佟微月問，這回沒得到答案。
“我累了。”厲林梢精力到底撐不住了，露出幾分疲态：“抱我回去吧。”
男人沉默兩秒，拉開椅子站起身，像抱佳人下樓落座那樣，抱佳人回卧房上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