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

承認下

男人放逐中無神的眼緩慢轉向林等風，空茫茫，空落落。

林等風低頭看他，讓他的倒影落入他的眼間。額頭上一吻，是風短暫地駐足。

“好嗎？”

“好……”

他們終究還是在這一天，這一時刻，在春光的讓渡中厮混。

瘋子的病情藥石無醫，回憶裏随口一句話，随便擡起一眼，都足夠掀起龐然塵沙，驟然要他陷落。

林等風無法成為降下甘霖之人，他唯一能走的路，是成為拉住牽絲木偶不讓其變作病症傀儡之人。

他有的，沒有什麽獨一無二，不夠獨一無二。他唯有“林等風”三字，是開啓瘋子最後而僅有理智的鑰匙。

佟家這頓飯，注定推遲至傍晚。兩對璧人，皆姍姍來遲。

厲林梢與佟微月來得稍早些，餐廳落座一刻，林等風出現。

“久等，有事耽擱。”林等風換了身衣服，風度翩翩而至，端的是彬彬有禮。他挑起眉梢，展露一笑，掠過佟微月目光垂首避讓，直奔厲林梢：“林梢，你們願意有一場見證禮嗎？”

“見證禮？”

“是的，不日後佟家會有一場半公開性重要活動，若你們願意，眼下這個機會時機正好。”

“我明白了。”

厲林梢輕輕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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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懂這番話裏存在的信息點，代表的潛臺詞。

見證禮，不妨說為公開關系，正式承認他們婚姻。向家族，向相識，向社會宣告他們關系。

大明星玩味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愛人，捕捉到他迎面的注視。忐忑，不安，希望，期待……原來他的黑瞳竟能生出這般多不同以往的滋味來。

林等風措辭“你們”，不如說問的是厲林梢本人。

他身旁這位，恐怕只等囚籠中鳥兒啄開金籠，振翅飛向月色懷抱之中，甘之伴之。

沒什麽不好。

有什麽不願？

“我聽阿月的。”

這基本等同表态，默認。

林等風目光與之交接，視線移至繼子，了然，喟然一嘆，其中意味說不清道不明：“潼潼，你找了一位好伴侶。”

厲林梢身上有着林等風所沒有東西。

寬容，慷慨，直接，坦率，通透。

這些林等風所沒有特質，讓佟微月犯下無知覺下暴行後峰回路轉，迎來一個好結局。

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會像林等風和佟墒雅一樣，鋪就一路血腥糾纏之氣。

“是我的幸運，繼父。”

厲林梢耳朵聽着他們談話，思緒不由飄遠。

他想起愛人來前，曾和他手談一局，繼續說起佟家往事。

很早以前，佟微月不叫林等風繼父，他稱呼的是另一個，曾擊潰林等風最後理智的名詞——我小爸。

少年糾結之下才謹慎出口的稱呼，短短三個字，意外責令林等風無比羞愧，讓他在佟墒雅發瘋中，在一幕幕回憶中自譴自戕，失去對塵世的留戀，縱身一躍。

直至icu醒來後，少年病床前探病，林等風輕描淡寫，要他換個稱呼。少年意識到問題，從此佟微月只喚林等風“林叔”、“繼父”，極偶爾會喚“爸”。

生疏嗎？不生疏。

親近嗎？已夠親近。

有些人，有些錯誤，犯過一次，決不會再犯。

佟微月是這樣的人。

他該慶幸他是這樣的人。

厲林梢眼睫掩下眸底，

“來遲一步，抱歉。”

話音未落時，有人悄無聲息靠近餐桌。

男性挺拔的背影忽現于餐廳之間，來者立于林等風身側，俯身給予其薄薄一吻，佟墒雅淺淺啄吻愛人嘴唇，愛侶間的親昵顯而易見。

他坐于林等風右手一側首位，襯衫西褲非紅蘭做派，冷峻的臉龐側頭時會有一點血脈相傳的影子，半長的頭發梳得整齊利落，壓低紮在腦後，垂在後頸處。

男人的身份無須多言，顯而易見。

佟微月親父，林等風伴侶，曾一度掀起貞市八卦狂潮，那個名喚佟墒雅的佟家掌舵，掌權人。他平淡冷清的目光掃視坐在對面，佟微月身旁的厲林梢，口吻是禮貌而挑不出錯的距離感，聲如塞外冰雪。

“你好，林梢。你随潼潼叫我父親就好。”

這一場會面，是幹脆無痛的承認與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