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奇妙的報複(11)
奇妙的報複(11)
下午,老陳突然提出和陸千駿一同去買回程車票……為了不引起周局的注意,兩人幾乎是躲躲閃閃地走出了市局大院。
第二天早晨老陳忙着和周局商量如何監護韓柳霜的事。周局滿口答應協助。
食堂進早餐時,老陳一直不露聲色。飯罷他突然向周局說明我們要立即動身。這使周局措手不及簡直要發脾氣!但老陳拿出火車票笑嘻嘻地說:“火車票已經買好,火車是最遵守時間的。現在離開車只有四十分鐘而已,如局長見愛請派車送我們去車站!”
“好,你這只老狐貍!”周局無可奈何只好一邊埋怨,一面連忙安排車子,送他們到火車站。
火車開動了,坐在軟席上的人都昏昏入睡。老陳也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盹。陸千駿想這是他在一個戰役結束後應有的疲勞,但他卻有很多話要跟他談。
雖然案情的頭尾可以說全部清楚了,陸千駿并且暗暗解開了他畫的那張帶有“三角戀愛”味道的示意圖;但他思維機器的大門仍然沒有向他敞開。十多天來,他多麽想看到他思維機器的齒輪是怎樣轉動的。
“領導,您是不是準備寬恕韓柳霜?”陸千駿見他睜開眼睛趕緊提問,但這只是談話的引子。
“很難哪!除非我們當時裝糊塗按市長夫人的話……順水推舟,了卻這樁公案。但那樣我們就是亵渎職守。……現在該如何辦呢?”他中斷了談話,擡手去按摩他寬而凸的額頭。
“您……怎麽當時就斷定有個活着的田淑玉呢?”陸千駿知道他在想別的,又怕他把話題岔開,就幹脆單刀直入了,并暗暗下了決心,這一次一定要他正面回答問題。
你“還在想那些事嗎?”老陳詭谲地笑着說:“那麽你還相信鬼神嗎?當然不會。那麽當我們一碰上弄神裝鬼的事,首先第一個判斷就是堅定地相信【事在人為】的亘古不變的真理!可能你又要問我,當時是根據什麽認定有人弄神作鬼的呢?這個根據就是對死者死因的判斷:死因又是根據現場所得到的情況來判斷的。”
“我們根據屍體的情況,可以相信馬明柏的報告是真實的——這在我們分析案情時已經說了——再把二者結合起來,就可以斷定死者是因驚吓引起暴發性心髒病致死。這裏有兩點最有力的證據:是死者【啊】的一聲驚叫、二是死者面部肌肉的嚴重抽搐以致扭曲。
“你又可能說,恐懼可以由多種原因造成,為什麽唯獨設想出一個活着的田淑玉來呢?”
“這就全靠我們留心現場目擊者提供的情況。高曉樂是馬明柏引進二樓三室的,不會有其他的異物使他受驚。而且馬明柏說得很清楚,當他把田淑玉的骨灰盒指給高曉樂以後轉身見高曉樂直愣愣地看着骨灰盒,面色煞白。這難道還不能把恐懼牽涉到田淑玉這個人物身上嗎?”
“那麽問題來了:既然他是來看田淑玉的骨灰盒的,為什麽看到後又這樣驚恐?于是我們就要努力證實他是否來看田淑玉的骨灰盒的?”
“我們僅從兩點就能證實他絕對不是來看田淑玉的骨灰盒:第一,田淑玉死去的時間這理由我前面已經說過了:
第二,那張紙條是個關鍵【9路車馬尾站下108號2-3(20)】,你看,多麽像個約會的地址!如果誰告訴某人一個骨灰盒的存放地點,他幹脆去寫【東區殡儀館2-3(20)東區殡儀館】的招牌,不比小小的108號好找得的多嗎?”
“我們設想有一個人約他幽會,他會到的卻是一個骨灰盒的照片這會使他驚恐。但是如果那張照片上的人與同他約會的那個人不是同一個人,他只會大吃一驚:随即會認為對方捉弄了他。然而他的驚恐程度是那樣強烈,這就說明他一定認為與他約會的人和這個死人是同一個人細因此,你說是不是要産生一個活着的田淑玉?”
“妙極了!”陸千駿見他思維的大門已經向我道歉自己敞開,顧不上仔細琢磨在那短暫的時間內,通過一系列微妙的情節,作出這樣準确的判斷,他那思維機器的轉速該是多麽驚人:只顧拼命地往他思想的“機房”裏擠,所以緊接着問道:“那麽,您是怎樣判斷那把雨傘是活着的田淑玉插上的呢!”
“這個我當時還不能肯定是她放的。不過考慮到某人既然決定給對方一吓,一定會采取附加措施來加強效力。而那把雨傘又确實是應該引起我們注意力的。我們看到骨灰盒的頂面落滿了灰塵,可見這個死者的親人較長時間沒有來拂試了。但是那把雨傘卻一塵不染,而且傘衣相當濕潤;如果再仔細一點,還可以發現傘插到骨灰盒背後去時将上面的灰塵擦去了一小塊,留下新鮮印記。這些都可以說明雨傘是新近插上去的。既然她的親人沒有來過,是誰剛剛插上的呢?難道我們不應該聯系到那個活着的田淑玉嗎?”
陸千駿沉住氣,琢磨着他的話,感到自己還是太嫩了。他噴出一口青煙,那青煙沿着車箱的鐵皮騰起,從半開的窗口飄出去。
“那您是怎麽想到法院會有對高曉樂的起訴的……”陸千駿怕他說我沒完沒了,問話很謹慎。但他毫無厭煩情緒,舒展了一下身子笑了笑說:“我說過,那是碰運氣。當然也不是瞎碰亂撞啰。我們想一想,那個活着的田淑玉為什麽那樣苦心孤詣地對付高曉樂?無非是她對他有仇。她要報仇雪恨但在他方面都失敗了,才想出這種苦辦法來,這個其他方面首先就要考慮到上訴法院,求助于法律。注意,這裏面非常重要的一點,一定不是她自身受害,如果是這種報複手段是行不通的。那麽受害者何人?
她親密的人!
她親密的人何在?
這又有兩點必須考慮:第一,如果不是生死攸關的事便激不起那麽強烈的仇恨;第二,如果她沒到過二樓三室,特別是田淑玉的骨灰盒的近前,她就決不會想到采取這一手段。這就告訴我們,她的親密者最大的可能是已經死了。基于上述判斷,我們就可以設想法院會有含冤人的起訴,二樓三室會有含冤人的骨灰盒。”
“而且,這個人的骨灰盒一定離田淑玉的骨灰盒不遠!”陸千駿不禁随口說道并且聯想到我們那天看到李榮芳骨灰盒時,他說過“我們首先要的是這個骨灰盒的位置。”
“我們和市長夫人談話以後,你為什麽不同意到省軍區找田淑玉呢?”
“那是我當時考慮問題不周。我只想到冒名者是絕對不會說出她的真實地址。當然事實上省軍區也沒有我們要找的田淑玉;她暫栖省軍區,不過是與她謊稱的巧合。若不是那雙目失明的孫老師給我們提供了韓柳霜和貴州男青年的線索,我們到軍區找田淑玉無疑是盲目的,是一定要碰壁的。”
陸千駿本來還有許多問題想問,但實在不好再開口。
停了片刻,老陳又說:“還有一點必須說明。一個頭腦正常的人不難發現那個‘住號’的漏洞:‘2’是樓次,‘3’是房次,‘20’是什麽呢?但一個被□□之火包圍的人是不會這樣冷靜的分析的;即使殡儀館內的陰森恐怖也不能使他卻步,因為他一心想的是一個出身富貴、如花似玉的妙齡女郎在那裏等待着他。所以韓柳霜這種手段只能對高曉樂這樣利令智昏的人才有效。”
陸千駿靜下心來,想把老陳這些絕妙的談話在腦子裏整理一下。他又把手伸到口袋裏去掏煙,好像表示他的談話結束了。可是當他慢條斯理地劃火柴點煙後,又微笑着對陸千駿說:“你認為韓柳霜犯了什麽罪呢?”
“報複……報複罪!”陸千駿認為只能這樣下結論。
老陳沉默着,沉着臉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一字一頓地說:“報複罪?”
他突然轉向他提高嗓音說:"不是所有報複的人都有罪的!比如說我刺了你致命的一刀,你把我劃破了點皮,由于我性命不牢被破傷風送了命,那麽你有罪嗎?”他目光炯炯,打着有力的手勢逼問陸千駿。如果不是坐在車廂內陸千駿一定會不自覺地後退。
陸千駿沒有辯解,他也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又緊挨着他坐下完全恢複了平靜。他一邊把煙蒂在煙缸的邊緣上撚滅一邊意味深長地說:“你說我們的逮捕證該向誰發出?”
“逮捕證?”陸千駿愕然,“逮捕證該向誰發出……逮捕證該向誰發出……”
“嗚﹣-”列車的長鳴激揚于曠野,好像要幫助陸千駿把頭腦中的問題傳向遠方,去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