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列車

第001章 死亡列車

地鐵站。

江也穿着深色的薄衛衣外套，雙手插兜，帶着口罩，以一副再普通不過的打扮混跡在上班族和學生堆裏。

在上地鐵之前，江也拿出揣在兜裏的手機，仔細檢查了一番。

這手機套着一層明顯尺寸不合的黑色外殼，這只包漿的手機殼是江也從家裏抽屜裏翻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九幾年淘汰下來的老古董。

這黑色手機殼的磨損程度與內裏嶄新的水果手機相比，顯得格格不入，就連殼子後方攝像頭的位置都沒對上。

江也他每次在與失主交接手機的時候，總要隔一會兒就拿出來确認一下，這是他的養父傳授給他的本行規矩。

江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放回了衣兜裏，這只是他的習慣性動作。

幹他們這一行勾當的，是見不得光的。

地鐵到站，江也随着大部隊上車。

也許是地鐵人太多，空氣都變得渾濁，江也靠在角落裏有些昏昏欲睡。

他看了一眼手表，七點零五分。

要不是這個失主加了錢要求江也加急，他才不會一大早地就爬起來跟這群人擠地鐵。

有人穿了沒幹的衣服，導致整個車廂裏彌漫着一股衣服潮濕的味道，江也不由得皺起了鼻子。

“你好，不好意思，讓一下哈。”

江也面前的一位母親說道，她手裏還牽着一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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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母親在地鐵上找到位置站好後，彎腰将她的孩子抱起來。

母親單肩上的書包伴着她彎腰的動作滑到臂彎裏，随着她抱着孩子起身，那沉重的書包又被她甩到了背上。

好死不死地，這書包正好把江也撞了個滿懷。

他捂着腹部，悶咳了幾聲。

“沒事吧？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江也擺擺手。

江也本想着眯一會，小插曲過後，他也睡不着了，于是縮在角落發起了呆。

..........

咦，我睡着了？

江也經過短暫的眩暈，他的視野裏似乎有一瞬的空白，他再次眨了眨眼，習慣性地擡手撸起袖子看表——

七點零六分。

時間只過去了一分鐘。

今天早上是怎麽回事，老感覺心不在焉的？

江也将原因歸結為起太早了。

他捂着側頸，扭了扭脖子，試圖借由這個動作使他清醒一些。

江也所在的車廂還是滿人的狀态，但是空氣變得沒那麽渾濁了，空間也沒有那麽擠了。

如果說，前面的狀況可以用江也進入地鐵後習慣了這裏的味道和空間來解釋，那剛才一分鐘前還在自己面前的母子二人，現在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也擡起頭，在這個不大的車廂內掃視了一圈，還是沒看見那母子倆的身影。

難道是去別的車廂了？

可是一個母親抱着一個孩子，在這樣擁擠的車廂裏能走到哪去？

不僅如此，這個車廂裏的人都很陌生。

這時，車廂內有雙眼睛和江也對上了視線。

那人只是隔着鏡片看了一眼，就仿佛被燙到似的連忙移開了眼睛。

江也感到一陣莫名其妙，他又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

七點零七分。

這表莫不是壞了？

江也拍了拍表盤，但秒針還是勻速轉動着。

可能真是壞了，自己起碼睡過了兩個站點，車廂裏的人已經換了一批。

果然，二手貨就是不穩定，再貴也沒用。

江也嘆了口氣，仰頭靠在背後的門上，這下他不經意地瞟到了對面門上方的線路圖，江也頓時僵住了。

手表壞了還能接受，但路線圖怎麽可能也跟着壞。

圖上閃爍的紅光還是自己剛上車的站點，連着紅色的路線燈才剛出一點頭。

突然，江也的視野裏再次一晃，他的心也跟着緊緊揪起，就快要喘不過氣來。

這次就像是老電視的花屏，只不過江也成了那臺老電視，而後，不到零點零一秒又恢複了正常。

江也的瞳孔一縮，眼睛帶着一絲顫抖緩緩從那線路圖下移。

面前的景象令江也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表現出一絲異常，連忙低下了眸子。

不是，我沒看錯？！

只是在短短的一瞬間，車廂內的人又換了一批，而且沒有一個人跟剛才那批人一樣，這一次的人數也少了很多，車廂瞬間變空曠了。

江也調整好呼吸，戴上了衛衣帽子，雙手緊緊塞進衣服口袋，将整個人都縮進外套裏。

這一剎，江也面前赫然憑空出現了一雙腳，那人就站在他的對面。

！

是人是鬼？！

他們彼此正對着，對方穿着普通的黑褲子和白色板鞋，一副清爽男生的打扮。

他們離得極近，江也感覺只要自己一擡頭，就能撞到對方的下巴。

這男生身上有一種冷冽的氣息，明明看着打扮還算年輕，卻有一種肅殺的壓迫感，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人掐斷了氣。

江也被這突然的一幕吓了一跳，他忍住想要說髒話的欲望，他的睫毛抖了抖，又把頭低得更低了，黑色的帽檐和額前的發絲擋住了他的大部分視線。

他似乎聽到那人嘆了口氣，很輕。

這嘆息緊接着又随男生的身形消失了。

江也的視野一空，好像剛才那短短的一瞬從沒有發生過。

江也下意識地就擡頭去找，結果他的餘光就看到又一個人出現在江也的斜左方，那人有些站不穩，往江也這邊倒來。

江也被這一個又接着一個的異象打得措手不及，眼看着突然出現的人就要倒在他身上，江也連忙往右邊躲去。

但是他的右方是座位的隔斷板，他無處可躲了。

不過想象中的畫面并沒有發生，因為那人在即将撞上江也時，又憑空消失了。

江也愣了一會，他又再次完完整整地看完了這人出現和消失的經過，正餘悸猶存。

什麽情況.....

是夢嗎？還是幻覺？

他搓了搓眼睛，又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嘶——

痛是真的，且面前的景象沒有因為江也的行為而停止，仍然在高速變幻着。

一會兒一個男人出現在自己的左前方，同時一個女人出現在他右手邊的座位上。

因為速度越來越快，江也到最後竟只能看見滿車廂的殘影。

不計其數的身形瞬息萬變，他居然還能感覺自己在看着他們的同時，有幾個殘影也在看着自己。

突然，畫面定格了。

江也的腦袋似乎被一個鐵錘重擊，他的魂被巨大的沖力逼出體外，仿佛魂魄被體外和體內的兩端争奪撕扯，但很快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擠壓回來，塞回了自己的身體。

江也渾身無力，腦袋眩暈得很，想嘔吐的感覺一直纏在心頭。

他扶着腦袋，眼前的畫面逐漸回籠聚焦。

車廂裏只剩下了包括自己在內的十個人。

每個人都恐懼地看着對方，除了恐懼，他們的臉上都是和江也一樣的表情。

又懷疑，又痛苦。

一個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局面，“挖槽！”

“我穿越了？！”

一個微胖的男生大喊着，把大多數人的心理活動都說了出來。

剛才的萬般變幻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再說完這兩句話似乎用盡了他的力氣。他身子一麻，摔了一個大屁股墩子，身下還逐漸漫出了淡黃色的液體，整個車廂彌漫着一陣尿騷味。

沒有人去扶他，他們又嫌棄又驚懼，離這人遠了一些。

江也看這些人們的反應，看來都是和自己一樣的倒黴蛋，他倒是有些安心了。

“怎麽.....怎麽回事.......”

一個二十多歲的上班族磕磕絆絆地開口。

多虧了他開的頭，其他人也逐漸放下了對身邊人的防備。

江也保持着沉默，先觀察車廂裏的這九個人來。

穿搭潮流的年輕男人也說話了，他操着一口标準的普通話問道：“你們都是人吧？我們這是被吸到什麽地方來了？我還是在電影裏看到過這種情況。”

一個穿着人字拖，寬松的短褲頭邊上挂着一串鑰匙的大叔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什麽叫我們都系人吧？難不成我們還系鬼啊！”

江也聽見熟悉的蹩腳普通話，頓時有了些親切的感覺。

一個年紀不大，看起來才剛上大學的男生說道：“吓死我了！剛才發生的那些你們也都經歷了吧？到底為什麽會發生這些事啊！”

穿着有些皺巴巴的西裝的男銷售員抱緊了懷裏的客戶資料，似乎這樣就能給自己多一些安全感，“..........不知道，真是見鬼了。”

江也通過每個人的表現，大概摸清了他們的性子。

江也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中，而是走到那個被吓得失禁的男人面前。

他踩過黃色的尿漬，絲毫不嫌棄地握住男人的手臂，将他扶起身來。

“謝謝.....”

這位有些微胖的男人矮了江也一個頭，他站起來時，短褲還在往下滴着水。

江也默不作聲地離他遠了一些，以防被濺到鞋子。

車廂裏還有一個同樣西裝筆挺的男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冷靜的樣子，他将手裏的手機舉到了大家的面前，有種局勢掌控者的氣勢。

“剛才我上地鐵的時間是七點，距離我要下車的地方只有八九分鐘的路程，就在我準備下車的時候，我就來到了這裏，但是現在的時間卻又回到了七點。”

江也坐的是七點零五分的地鐵，距離他來到這個鬼地方可能只有不到三分鐘。

西裝男的發言令人們開始往這個方向思考了。

大叔：“我是七點剛出頭上的地鐵。”

上班族：“有沒有可能是你的手機壞了.......”

潮流男生：“我的手機上顯示的也是七點。”

男大學生：“我也是！”

男銷售：“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今天還要帶客服去看房.....完了完了，我要遲到了........我徹底完蛋了........”

戴着眼鏡的男程序員：“我上班遲到了，手機沒有信號，也請不了假.........”

西裝男：“要不是今天我的車被人砸爛了玻璃，我才不坐又擠又臭的地鐵，真是壞事成千裏。”

大叔：“所以呢，你們說這麽多，有辦法出去了嗎？”

“我知道了”，潮流男生腦袋一轉，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西裝男制止了他，“你做什麽？”

“拿救生錘砸窗砸門啊，不然怎麽出去？”

“你确定要找死？”

江也看向車窗外，發現這輛列車還在高速運行着，只是太過安靜，沒有了嘯簌的風聲，讓人誤以為這輛車沒有在行駛。

外面的景象也不再是黑乎乎的地道，而是逐漸變亮了起來。

光線逐漸變得刺眼，江也盯着看久了眼睛開始變得疼痛，他不得不擡手遮住了視線，等到眼睛緩過來後才放下手臂。

車窗外的景象變了，他們這輛列車仿佛開進了另一個空間。

列車在空間裏高速行駛，在列車裏能看到外界快速變化的景象，一會兒像在天空中飛馳，鳥群與列車擦身而過；一會兒又鑽入了海底，各種各樣的魚拍打着列車的表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夢幻得好像不存在一樣，仿佛任何都是過眼雲煙。

可是列車怎麽能在天上飛和在海裏游的，又不是在童話世界。

潮流男生看着窗外的景象，呆愣愣地放下了手裏的錘子，他一脫手，錘子就掉在了地上，一聲悶響召回了人們的心神。

“這是哪......”

“我們還在原來的世界嗎？”

“該不會回不去了吧.....”

由于車外的景象變化，每個人都開始變得神經過敏、惶恐不安。

對了，江也突然想起來，這輛列車又不只有他們一個車廂，其他人呢？

他看向兩邊車廂，卻沒看見裏面有人。

“這輛車上就只有我們？”江也這時說出了第一句話。

在江也說出這句話後，所有人都後知後覺地想了起來。

他們同時往兩邊看去，只有男程序員在厚厚的鏡片下對江也投去惶恐的眼神。

“有沒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大叔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随着他踢着拖鞋往另一節車廂走去，腰間的鑰匙串也在铛铛作響。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整個車廂突然被小孩子的聲音籠罩，稚嫩又沙啞的嗓音哼着夢幻的調子，這段詭異的旋律将這輛列車環繞，一遍又一遍地在人們腦袋裏循環。

江也在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就擡頭往上看去，他轉了個身環視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這聲音的來源，但是卻在這一節車廂的頭部上方看見了一個長方形的顯示屏。

上面顯示着紅色的數字，30:00。

什麽意思？

是時間嗎？

這個數字一動不動，突兀又詭異地浮在車壁上，如同這裏的一切，出現地無聲無息。

剛才還在往外走去的大叔被這段歌聲吓得腿一軟，要不是手邊正好有一根欄杆，他能直接一個下跪。

大叔的整個身體都纏在了杆子上，不過此時沒人在意他的狼狽，因為所有人都被接下來這個詭異的聲音吸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