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僞善者

第004章 僞善者

列車外，是個一望無際的大平原。

沒有草地，沒有小動物，只有光禿禿的土地和灰蒙蒙的天。

這就是那男孩的世界？

他為什麽會這麽喜歡這裏，真無聊，沒有一點美感。

江也本還以為永無島是一個類似什麽仙境的地方，看到實物後，他很失望，早知道是這樣一塊荒地，他就不來了，可惜來不來也不是他能自主決定的。

江也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這輛列車長得看不到頭，而且列車的外形也不是原來乘坐的那輛地鐵了，這列車的外形是黑色的，像一個個拼接在一起的棺材。

每個車廂都有前後兩個門，只有前門有寫着車廂號。

一共就900節車廂，江也所在的是890號。

此時，892號車廂上的人到最後才下來，那男人穿着一雙白色鞋子，踩在黃褐色的土地上有些顯眼。

如果說江也只是雙手沾滿鮮血，那麽那人則是身上滴血不沾，但是不知為什麽給人的感覺很奇怪。

在人群裏，那人淡定得有些突出了，就連江也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那人往外走了幾步，在江也的角度看來男人露出了身後被擋住的車廂，車內幾個人的屍體歪倒在地上，那些人和車廂內都看不見血跡。

如果他們是被小男孩處理的，怎麽會沒有血，他們是怎麽死的？

江也偏了偏頭，越過門框往裏看去，地上屍體的全貌也随之露了出來。

躺在地上那人的腦袋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着，他們竟都是被擰斷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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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難道都是那個人做的？

江也再想要找到那個人的身影，那人卻消失在人群中了。

徐側站在890號車廂的前門口，他的腳下是那個快要滾出車廂的腦袋，他彎下腰，把他捧了起來，打算将他放進去一些，免得吓到別人。

當他走近這個車廂，看清這裏面的景象後，卻定住了腳步。

徐側和那些人手裏捧着的腦袋面面相觑，愣了一會，他才把手裏的腦袋放回原來的人手上。

他做完這一切，将手上沾到的血跡抹在了杆子上，才重新走出車廂。

可惜，鞋底還是沾到了血跡。

空曠的土地上站滿了人，他們皆是驚魂未定，當然，像江也一樣淡定的人也不在少數。

但像江也這樣滿身鮮血還如此淡定的人寥寥無幾，附近的人看見江也那雙沾滿鮮血的雙手，都退避三舍。

好在他穿的是深色的衣服，看不清衣服上的血，否則他們會更害怕。

徐側也看着江也手上的血跡，又看了看他那幹淨白皙的側臉，給人一種頹廢羸弱的美感，很難将這人和剛才那血腥的車廂聯想到一塊去。

【啦啦啦啦~人都齊啦~】

這片土地的上空赫然出現一個巨人形态的小男孩，他只露出了上半身，就像是站在島的邊緣外看着自己玩具的小孩。

小男孩穿着華麗的禮服，燙金封邊的小短褂将他的身體稱得很纖細，但這樣的纖細是對于他自己的整體體型來說的。在島上的衆人看來，男孩就是一個能一手拍死一百來號人的怪物。

果不其然，男孩一出現，就有許多人連腿都軟了，更是有許多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江也仰頭看着前方的小男孩，随着男孩手舞足蹈的出場方式，他感覺整個永無島也跟着晃動了起來。

男孩的本體一出現，江也就更好看出男孩在說話時的情緒了。

【這一輪的上島試驗游戲有些可惜啊，九千個人裏竟然只剩下了八百六十五個人，比起之前的也少太多了，之前可是有着最多一千五百個人的記錄的哦。】

小男孩有些惋惜，但這樣的表情只在他的臉上出現了不到半秒，他又換了另一幅面孔。

【沒關系呀，人少也好，那樣我就不用對着這麽多惡心的臉啦！】

他說的話很惡毒，但是沒人敢反駁。

所有人都在惴惴不安地看着那個巨大的‘怪物’，那一刻，小男孩的笑容穿過面前的層層霧霾透了過來，令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萌生了一個想法：

回不去了。

【嘻嘻！你們覺得，剛才的游戲好玩嗎？】

好玩？

九千個人裏最後竟只剩下了八百多個人，死去的人占了這當中的大頭，平均每一節車廂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還有些車廂是全軍覆沒。

江也想，那些一個幸存者也沒有的車廂，應該是只剩最後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承受不住心理壓力自殺了吧。

這個游戲就是悖論，小男孩說他們是該死的、罪惡的大人，可那‘邪惡的傑德’也是罪惡的大人。

游戲要是一直輪下去，他們每個人都會成為傑德。

從小男孩的态度中可以看出，他是想傑德去死的，也約等于小男孩想車廂裏的所有人都死去，這樣的話，就沒人能上島了。

可小男孩分明是想有人去他的永無島的，因為小男孩不會撒謊，所以他對人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真的。

‘歡迎來到永無島。’

他是想人們來到他的永無島的。

這個游戲最後，也只有這麽一種解法，就是只剩下最後一個人，‘傑德’勝出，那麽上島的都是傑德。

江也想到這裏，腦海裏又冒出剛才看到的892車廂的那一幕。

還沒容他細想，小男孩又繼續說道：

【你們都具備了上島的資格哦，所以我要給你們一個小獎勵！】

什麽獎勵？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但江也不對他所謂的獎勵抱有什麽希望。

【想知道是什麽嗎？】

沒人回答他。

【是我的名字！】

........

江也翻了個白眼。

【我叫Xia！我的中文名字是夏！但是你們只能叫我的中文名，不能叫我的英文名字！！不可以！！】

說到這一點，夏還特別強調了一遍，還把自己給說激動了，作勢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

【你們每個人剛才的表現，是有很多雙眼睛盯着看的哦——所以！我給你們每個人排了一個榜單！很期待吧？】

榜單？

【這個榜單是會一直存在于你們的旅程當中的，還是那句話！獲得第一名的人有獎勵！】

但是沒人對夏的‘獎勵’抱有希望了。

江也想道，要是後面夏給出的獎勵是他自己的年齡、喜好、三圍呢？江也對這種異形可沒有特殊癖好。

【這個獎勵是什麽呢？很期待吧？】

【當當當當！】

随着夏雙臂往前打開，兩個不斷翻滾的榜單豁然出現在他的手兩邊，這兩個榜單和現實世界裏看到過的排行榜單一樣，只是大小不同，這個榜單上的每一個字單拎出來都要比他們這些人還大了。

兩頁榜單順着夏的雙手方向不斷向外拓展着，有要環繞遍整個島的趨勢，且排在後面的字還在不斷增加着。

一共八百多個人，這得算多久。

江也盯着其中一個榜單看去，他定睛一瞧，那裏排在第一的竟是他自己。

不過，他這個第一沒待太久，就被一個名字擠了下去。

徐側。

江也在心裏将這個名字默念了一遍。

每個人名字後面的積分還沒出來，他看向另一邊的榜單，無論是名字還是積分都是不顯示的，也是在持續計算和往後增加中。

這兩個榜單不同，但是江也分不清它們分別是用來幹什麽的。

【這個，就是根據每個人的表現來計算的，不過獎勵嘛，不着急，會有的~名字後面的就是積分啦，積分可以用來購買商城裏的道具或者天賦哦，會很有意思的哦~】

商城又是什麽東西？在哪裏可以購買？

【但是！】

夏的表情嚴肅起來，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臉，衆人的心也跟着緊張起來，眼睛緊緊盯着夏。

【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現在！立刻！所有人開始在下面說出自己曾經做過最後悔、最對不起別人的事情！】

最對不起別人的事情？

原來夏成天挂在嘴邊的‘罪惡之人’是這個意思嗎？

只要做過‘壞事’就被稱為罪惡之人，那世界上便沒有好人了。

【快！快！快！！】

夏的語氣急促，不少人被夏的語氣感染，吓得哭了出來。

江也身旁的女生就是這樣，她的手指揪着自己的衣袖，使勁擦着不受控制流出來的淚水。

江也把自己的手往衣服上擦了幾下，然後從褲兜裏拎出一包塑料包裝袋皺巴巴的紙巾，遞給旁邊的女生。

那女生愣了一下，她看着江也血跡斑斑的手，在接和不接的選擇下，還是選擇了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

但是她并沒有用，江也注意到了，那包紙巾被女生拿走後，就一直被她抓在手裏沒有動過。

江也想，是這包紙巾看上去不太美觀，所以才沒有用嗎，既然這樣，還不如別接呢。

許是江也的眼神太過直接，把那女生看得後退了幾步。

好吧，她怕我。

江也扭回頭，重新面對着夏。

他看見面前的人都開始低頭‘忏悔’了，自己也不好做個異類，于是也低下頭，雙手合十擺在胸前，加入了人們‘忏悔’的行列。

不過，要他說出自己做過最後悔的事？

江也沒有。

他從來不會後悔。

要是硬要他說出一個的話，那就是剛才，他不應該把自己唯一的紙巾給那女孩。

【你們是不會說話嗎？我讓你們都說出來！把自己做過最後悔的事情都大聲說出來！】

江也旁邊的人被吓得一抖，立馬張口喊道：“我三年前不應該把我舍友的內褲藏起來！還跟他說是被變态偷走的！害得我另一個舍友被他懷疑！他們還差點因此打起來，還冷戰了兩年！”

“我不應該在剛才把那包紙巾給了別人........真牛逼。”

江也的聲音很小，沒人聽見他的‘忏悔’。

倒是有一個人，從頭到尾看見了江也和那女生的互動。

見大家都說了，徐側也淡淡地開口：“我後悔把他放出來了。”

夏似有所感，朝着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夏的眼睛很大，他的眼珠子一動，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但是這裏的人太多，沒人知道夏具體看得是誰。

江也也注意到夏的身體往他們這一邊偏了一些，他還沒來得及想夏在看誰，身旁的男生就弱弱地說道：“該不會是我剛才說得太大聲了吧......”

我覺得跟你沒關系。

江也在心裏回了他一句。

島上人們的說話聲漸漸小了下來，本來就是說一句話的事，也用不了多少時間，見島上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夏又有動作了。

他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玩味。

【你們剛才說的話，跟另一個沒有名字的榜單有關哦——】

什麽？

江也早知道這樣，剛才就好好說了。

現在，他後悔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這個是演繹分排行榜！】

那個被他指着的榜單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竟然配合地彈了彈，還冒出了金光将方方正正的榜單邊緣描繪了一遍。

【接下來，你們每個人都會獲得一個‘标簽’，這将會是你們的‘人設’，這是根據你們剛才說的話和在列車裏的表現綜合得出的一個‘代名詞’，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标簽’，你們說出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行為都要符合‘标簽’的設定！做對了，将會給你們增加‘演繹分’！要是違背了你們的‘人設’，還會扣分哦~】

【怎麽樣？很好玩吧？】

“好玩個雞毛。”

夏聽不見江也的話，要是被他聽見了，又要氣得上蹿下跳了。

【演繹分要是變成負數，你們将會遭受懲罰哦，直到分數重新變成正數為止。】

【你們每個人的演繹分和積分不在同一個榜單上，這是兩種東西。每個人的積分初始值都是零，從上了列車的時候就開始計算評分了，但是演繹分的初始值不同哦，你們誰表現好，分數就高。】

【好啦，接下來，就開始給你們分配‘标簽’啦——】

江也提前撸起了袖子，看向手腕處的線條圖案，那裏果然又出現了夏的幻影。

江也擡眼看了一眼前方的‘巨大版’夏，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方的縮小版。

這是什麽高科技嗎，要麽這個投影就是提前錄好的，否則他怎麽能同時在兩個地方出現。

“你在看哪裏呢！”

幻影裏的夏明顯要可愛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體型小巧的原因。

江也回道：“看你。”

“哼！你是‘僞善者’，記好了，要是違反了人設，你就等着進入懲罰關卡吧！”

江也還想問更多，這幻影卻又消失不見了。

真人版的夏是個話痨，但是他的幻影卻相反。

不過，僞善者？

江也并不是很喜歡這個标簽，他覺得自己被認為是虛僞都好過僞善，他覺得自己挺善良的啊，不然就不會把失主的手機給他找回來了，他也不會幹這一行了。

徐側沒有看着自己的手腕，夏的幻影還是從那裏顯現出來，“背叛者。”

“知道了。”

徐側沒什麽感情地回應道，似乎這個環節對于他來說早就爛熟于心了。

他的眼神卻不自覺地朝着江也的方向看去，憑他們兩個的身高，徐側能很容易地看見江也的發頂。

徐側還想着剛才在車廂裏看到的那一幕，幾具整齊的屍體明顯是在死後被人擺成那樣的，那不是夏的手筆，就是這個人做的了，他不害怕？

那人不是好人。

要殺了他嗎？

徐側第一次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哈哈哈！榜單出來了！】

夏高興得原地轉了個圈，下一秒，他就收放自如地變了副樣子。

【哎呀！要超時了！】

【榜單看不了了！】

“什麽？”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下，夏竟收起了環繞着島的榜單。

好不容易計算出來的榜單竟然看都沒看就收起來了？

【不要着急哦，我來告訴你們怎麽看榜吧】

【你們每個人的手腕上都有一個代表着永無島的圖标，點一下，就會探出你們的個人數據面板和倉庫界面；點兩下，就可以召喚出我來了哦，不過沒什麽事情的時候別找我，我會很困擾的呢；點三下就可以打開所有排行榜啦；然後，你們最關心的就是怎麽打開商城了吧，只要長按就可以了！】

江也一邊聽着對方說話，一邊點開自己手腕上的小圖案。

他的個人面板跳了出來

【姓名：江也（一個平平無奇的人，知名度為0）】

【人設：僞善者（你是一個虛僞的人）】

【星級：零（星級越高，獲得的獎勵也就更多呢，請努力闖關吧，一星禮包等你來拿哦）】

【積分：200（積分排行榜第二，繼續加油吧）】

【演繹分：30[實時計算中——]（不好不壞的成績呢，繼續提高演繹分，可以獲得天賦哦）】

【天賦：無（天賦的獲得方式有演繹分兌換和抽獎禮包）】

【體力值：60（剛到及格線，你是一個虛弱的人，省着點體力玩游戲吧）】

——

【好了好了！真的沒時間了！】

【再見啦各位，請努力成為我的夥伴吧——】

什麽？！什麽情況，又要去哪？

夏話音一落，他的身形就被灰色的雲層掩蓋，再次消失不見了。

難道這也是他的幻影？

沒給江也太多思考的機會，他的腳下瞬間一空，就像地面突然消失一樣，他掉了下去。

他的身體失控了，在翻轉之下，他好像看到了底下是幽藍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