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沈銀

第3章 03沈銀

“喂?”睡夢中陳寐被一通電話吵醒,打着哈欠問,“誰啊?”

“你死哪兒去了?”

“……”陳寐翻個身繼續睡,連眼皮都懶得擡,這聲音這語氣一猜就知道是誰了,“大年初一的,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爸,你不是最忌諱這些嗎?”

陳朝豐厲聲道,“到底跑哪兒去了?搞出那麽大的動靜,你還睡得着?!”

“不然呢。”陳寐無所謂的語氣,“難道我還得哭着喊着找你幫忙?”

“………”陳朝豐被他氣得手抖,茶杯都握不住了,“你那淨丢人臉的破事,我幫不了。”

“正好,我也沒打算勞煩您。”陳寐在被窩裏憋得慌,幹脆坐起,“畢竟明年您就是正市長了,我可不想給您留污點。”

陳朝豐順下一口茶,吐出摻着的茶葉,“你最好是。”

“哦。”陳寐眼神呆滞地望着牆壁,忽地,一陣濃重的血腥味襲如口腔,手一擡指縫間淌着從鼻腔裏噴湧而出的粘稠液體。

靠,他又流鼻血了。

…………

陳朝豐最後挂斷前,以他那往常官腔極重的,又充滿告誡之意地撂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陳寐扔下手機,直接沖向廁所,對着洗手臺用流水清洗鼻腔,随後胡亂抽幾張紙巾揉作一團,塞進鼻孔裏。

那副模樣搞笑極了,還挺狼狽,像是被某個不良少年打了一通。

陳寐自己也憋不住笑,對着鏡子就是傻笑。笑夠了,才想到陳朝豐這通電話,根本就不是來關心的,而是來告訴他,這段日子讓他安分些,別再整出什麽大幺蛾子。

不然,對他的升遷仕途,影響重大。

哼,陳寐冷笑一聲,臉陰沉下來,陳朝豐還依舊是老樣子,秉承“初心”,堅守“本心”。

一大清早被這麽一折騰,陳寐已然沒了睡覺的興致。換了身衣服就去樓下吃早點去了。

新年第一天,小鎮格外的熱鬧,晚上沒注意看,這幹枯樹杈上都挂滿了大紅燈籠,在寒風中搖曳。

“叔兒,我要這個!”沈喆裹着大紅圍巾,戴着大紅帽子,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盯着蒸籠裏的大饅頭,饞得不行。

“還有呢?”

沈喆咽咽口水,摸摸兜裏的錢,忍痛割舍了熱乎乎的豆漿,搖頭說,“沒了。”

“好嘞。”

“還有這個。”陳寐指了指一旁的豆漿,還有一些肉包子,“這些也要了。”

沈喆雙手捧着比臉大點的饅頭,偷偷觀察着昨晚見到的陌生哥哥。心想他吃的好多啊。

小臉一動一動地蹲坐在臺階上,眼神沒從陳寐的手上挪開過,盯得死死的。

陳寐故意在他面前溜一圈,假裝很燙地咬了一口肉包,實則在用餘光瞥他。

沈喆是真受不住這香味,早上爺爺給的少,說是多的要壓在枕頭底下,等年過了再用。

他只好拿這點小錢,給自己買早飯。

“要嗎?”陳寐不打算逗他了,從袋子裏拿出熱乎乎的包子遞給他,“諾。”

沈喆眼睛看得要直了,猶豫半天,心中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氣鼓鼓的,“我就要吃肉包!”

一個兇巴巴的,“你忘記阿銀哥哥說的話了?你答應過他什麽?!”

正糾結中,一個更誘人的肉包出現在他的眼前。

沈銀遞給他,“諾,阿喆,吃這個。”

說罷,沈銀眼神警惕地看着身旁的陳寐。

“謝謝阿銀哥哥!”沈喆欣喜地接過,心滿意足地跑去廣場玩了。

“你好。”陳寐最先開口,“我們又見面了,真是緣分。”

沈銀不回答,心想這人真沒安好心。

“我叫陳寐。”

“……”

沈銀依舊警惕,看了一會兒微微點頭,不說一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陳寐尴尬地愣在原處,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想他這人不笑的樣子,還挺冷漠的,挺有反差啊。

更有意思了。

“阿喆。”沈銀快步跟上,“要記住,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能要,哥哥會買給你的。”

“嗯!”沈喆點頭。“可是……”他摳摳沈銀的手心,“我覺得那個哥哥不像是壞人。”

“壞人不會把那兩字寫臉上。”

“哦。”

陳寐懊惱,他這買這麽多,以前節食健身時就會控制碳水攝入,現在一時間也吃不下這麽多。頭疼地看着袋子中的大肉包。

喵——

一只貍花貓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腳邊,蹭着他的褲腿。

“那就你吃。”陳寐掰成小碎,一點點的。

貍花貓吃得歡,陳寐看得也開心,總算是沒浪費。

不過,他有一點不悅,明明自己好心想給小男孩好吃的,他為什麽要以那樣的眼神看自己。

這令陳寐很是不解,郁悶地坐在石墩子上。

他要問個清楚!

小跑着到廣場,環顧一圈,在不遠處的湖邊看見那人的身影。

“我剛剛的話還沒說完呢。”陳寐穿過長廊,走到他面前說道。

沈銀被這突然出現在身後吓一跳,立馬恢複鎮定問,“你要說什麽?”

“我要說,很高興認識你。”說着陳寐探出手,“還有,你叫什麽名字?”

長這麽大,二十年的時光裏,沈銀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伸出手與他相握,“沈銀。”

“沈銀。”陳寐笑着重複一遍他的名字,誇贊道,“好好聽的名字。”

沈銀木讷地看着他,搞不明白這陌生人到底要做什麽。但還是條件反射地感謝道,“謝謝。”

“不客氣。”陳寐不急着松手,反而是握得緊了些,“你剛才為什麽要以那種…厭惡的眼神看我?”

沈銀掙開他的手,“我沒有,我只是在擔心你會不會是一個騙子。”

“騙子?!”陳寐哭笑不得,哪有他長得這麽好看的騙子,再怎麽說他也是個公衆人物,只不過最近黑料纏身,有些狼狽罷了。

可轉念一想,在遠離喧嚣的小鎮,估計他根本就不認自己,管他什麽明星,在沈銀看來,就是一個騙子。

還真有趣。陳寐斂起笑,正經地說道,“我可是一個大好人。”

“奧。“沈銀面上沒什麽表情,但直覺告訴他,這人不算壞人,但也稱不上他口中的好人。

“你們昨晚的表演很精彩。”陳寐說起了昨晚的那場酣暢淋漓的打鐵花表演。“我還沒見過,有這種形式的煙花,看着還挺好玩的。”

“這不是在玩。”沈銀突然嚴肅,“這是在祈願,是很認真的儀式。”

陳寐意識到自己的話,改口道,“讓我很震撼。”

沈銀認為面前這位人太過随意,也不會懂打鐵花民俗文化的內涵和魅力。

更不想再與他多待片刻,冷淡地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也不必,不必這麽較真吧。

陳寐皺眉,不過他這樣子他竟然更想貼近他了。

有時陳寐也說不明白這種叛逆的想法,不過見到沈銀第一眼,就覺得自己淪陷了。

當然,在經歷這一晚後,陳寐陷得更是徹底了。

沈銀于他就是深淵,他自甘堕落,甘願墜入黑暗。不過沈銀與無盡黑的深淵不同,他璀璨耀眼,絢麗奪目。

“阿銀哥哥。”沈喆跟在他屁股後,“今晚你還表演嗎?”

“應該吧。”

“爺爺不是說了,以後幾天你都要上場。”沈喆不明白,其他叔叔們為什麽不想讓阿銀哥哥登臺,“哥哥這麽厲害,為什麽不上場啊?”

沈銀回道,“因為還要繼續努力啊。”

小沈喆不懂,在他眼中阿銀哥哥比其他叔叔打得都要好,可那些叔叔就是不想讓爺爺教他,更不想讓他替代爺爺,甚至老是在背後說阿銀哥哥的壞話,太可惡了。

陳寐一下午都在琢磨,他該怎麽讓沈銀放下戒備,相信他真的是一個好人,而不是他口中的騙子呢?

真是令他頭大,比他在媒體前不罵髒話要難多了。因為,現在的他真是毫無思緒頭緒。

一直到晚飯的點,老板很是熱情地招呼陳寐一道吃飯,也曉得他是南方人,怕不适應北方的重口,給他的稍許清淡些。

“小陳啊,”飯桌上老板娘禁不住好奇問,“大過年的,怎麽就跑這來了?不回家嗎?”

陳寐臉上挂笑,總不可能說他是惹了大麻煩跑這來的吧,“來看這兒有名的打鐵花。”

“來看打鐵花?”老板娘有些驚訝,“我們這兒很少有外地人,像你這樣大老遠過來,專門看打鐵花的。”

“我們這兒就很少有外地人來。過年過節也就是在外工作的人回來。”老板補充道,“誰能想到我們這小地方呢。”

“我覺得這兒很好啊。”陳寐在這将近一星期,“生活自在悠閑。”

“可總歸是留不住人啊。”老板惋惜道,“這太閉塞了。你能知道我們的打鐵花,我就很是意外了。”

陳寐困惑,想到那晚的表演者都像是年過五六十的中年大叔,沈銀倒顯得格格不入,“這項技藝現在就沒有年輕人學?”

老板喟然,放下筷子道,“這打鐵花的技藝可不一般,難啊。沒有天賦哪怕是練上個幾十年都無用。”

那倒是實話,單單是鐵水近一千六百的高溫就讓人望而卻步了,更何況要赤膊上陣,在刺骨寒風中用木棒敲擊,散成細碎,那真的太難了。

“如今,也就東邊的沈村有那麽一幫人現在還在堅持着。只不過……”老板欲言又止,看看屋外喧鬧的景象,繼續道,“現在年輕人只圖它好看了。”

話是如此,陳寐陷入沉思,這無不是它的現狀,現實又悲哀。

獨坐在窗邊,指尖燃着一根煙,正正好能看到曠然廣場之上,又一場祈福禳災的虔誠信願。

上身赤裸的沈銀,頭頂葫蘆瓢帽子,揮舞着花棒,手臂肌肉線條勻稱有力,向上一擊扣,手臂伸展像是翺翔上空的雄鷹展翅,帶動着整個身子,緊繃着的每一處肌肉線條,都恰到好處的隐沒在璀璨的“花海”之中。

陳寐目光炯炯,癡迷地望着,殊不知指尖已被煙蒂燙出了一個小水泡。顧不上疼,他心想,真好看。

深夜,陳寐徹夜難眠,只要閉上雙眼,腦海之中浮現的就是,沈銀在萬千鐵花之下,激情演繹的模樣,他臉上漾着笑,以及那灼灼的目光……

光怪陸離之下,陳寐為之振奮。宛若靈光乍現,他勾起嘴角,知曉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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