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西伺

西伺

周楠沒有兩位的開朗之态,他沉默不語,又掉入了不知所謂的哀傷中。

他念着變成一大鍋黏糊糊黑粥的奧蘭,手掏入兜裏,撫摸那塊沾了不少劣質毛屑的金疙瘩。

“快點,周!”

“哦。”他如負重的登山者一樣,随在二人之後,拖着長長的黑影子,趨近A-4“天鷹”釀成的小型風暴。

奧蘭,奧蘭,他該如何對待奧蘭?

應該是再一次告別了。

他想通了一般,支起手臂,指揮着吶喊:“朝前攻擊,集中在三點鐘方向,不要吝惜火力。狂轟,必須狂轟。殺死他!殺死他!”

喊完,他冷寂地低低頭,掏出金疙瘩朝後一抛,用以作為奧蘭的殉葬物。

金子,至高無上的金子,配至暗地獄裏怪物的屍體。

周楠的話音剛落,一道稚嫩又火爆的女聲從劣質喇叭中傳出:“我懂,你閉嘴。”

浔東調侃道:“喲,火氣挺大啊。”

“小子,你也閉嘴!”駕駛員更火爆道。

潭钚推開浔東,遷就道:“好的好的。”

A-4的動力氣閥開啓,一條螺旋狀的的客艙階梯降下。

他們登上階梯的半山腰,攻擊就已急不可耐地開始了。

一枚枚彈藥狂轟亂炸祂的中心區域,也就是最龐大凸起的位置。

火炮如強效鑽井機,炸碎祂的表皮,往祂的肉裏猛鑽。

祂在流淌,痛苦地抽搐,軀體化成融化的潑天的流體,散在四周的觸手收縮着,護衛中心區域。

“咱們要走了,抓牢點。”駕駛員冷冰冰地提醒一句。

A-4“天鷹”預備加速,展開兩架副機翼。圓鐵榫凸出于副機翼上的榫眼中,如是冒了一層疙疙瘩瘩,噴出嗆人的柴油味。

潭钚率先步入擁塞的機艙,剛走了兩步,她的步子變得遲鈍,她在思考,或者說她陷入了思考的狀态。

不是由于頭頂的晾衣繩挂滿了七彩內褲,而是她的手腕纏了一條小蛇狀的怪東西,食指粗細,手感較軟,如劣質的果凍泥,一捏,會發出洗澡小黃鴨一樣的微弱吧唧聲。

她剛想揪下來想甩掉,可又覺察出一絲它值得珍藏的價值,同時還有隐晦的探究渴望。

她的這種心境大體如同孩童獲得了珍寶,但不想同夥伴分享,只想找個秘密洞穴獨自查驗。

她鬼鬼祟祟地把它放在了布兜中,抽出手後,還滿意竊喜地拍了兩下。

但當她将雙臂自然地懸下時,怪事發生了,她已經喪失接觸它的情緒了。

她的步幅恢複原樣,接觸它的記憶,也在遲疑中,一步步地忘卻了,就像是孩童長大了,忘記了之前心心念念要探究的珍寶。

浔東緊接着潭钚登上,腳踩着充氣的橘紅墊子,正要拉落後的周楠,突然,一抹豔麗又龐大的色彩撞開浔東,放蕩地朝周楠遞出一只黝黑的手。

“靠,西伺!”浔東見到撞他的人,大喊人名翻身一滾,然後彩虹牛仔帽被排氣口的熱蒸汽燎出一道黑印子,浔東氣得呲牙,拿舌頭舔掉黑印子

西伺,也就是遞給周楠手的人,摘下寬長的貂皮黑帽,行了個款款的欠身見面禮,問候道:“嗨,賣魚郎,又見面了。可喜,您這是拉了哪家的小情人兒了?夠勁。”

“鬼扯!”浔東喊。

浔東“賣魚郎”的稱呼是由于那一次登上博頓國際軍事法庭得來的。

賞金獵人界了解他,一聽他胡謅是賣魚的賣魚郎,皆是噴飯大笑,之後每次見他,都會挂在嘴邊,飽含對他友朋的火熱之情,任意地調侃一番。

西伺甩了甩貂皮黑帽,沖西伺道:“快上來,小美人,我看您很久了。只盯着您,我就能忘記這個怪物。”

周楠沒理這位醜爆了的花花孔雀。

浔東錘了西伺的肩一拳,說:“西伺,呵呵,我可真想推你一把,給你一場無聊的蹦極。”

“呀呀呀,真兇呢,不為大撈一筆對我笑笑嗎?”西伺眯眼一笑,轉頭對周楠說:“抓住我的手,柔軟的。我喜歡您,我喜歡漂亮的人,您漂亮的像一顆行星!盾冬教會的珍寶,楠少爺,我早對您有所耳聞。”

浔東忍不下去了,攥緊拳頭,不客氣地頂開西伺,大喊大叫着,與西伺較量了一番。

周楠從兩人拳腳的交鋒中邁進機艙內,聽到浔東一邊應對着西伺,一邊急沖沖地對他交代道:“千萬別跟這家夥握手,任何比握手更親密接觸都不行,他胰腺炎、肝硬化、肝癌、敗血症、荨麻疹、血管肉瘤、低血壓,等等,等等。哦……要是你想找死,當我沒說。”

“合起來可稱作艾滋。”西伺懶懶地撤了手腳,不想再與浔東鬧下去了。

他轉而笑着伸出一個巴掌,示意浔東與他擊個掌,扭頭對周楠說:“放心,浔東是在造謠,我只有宮頸癌。”

“這個也與你絕配!”浔東調笑完,興致索然地與西伺擊了個掌。

潭钚樂悠悠地插進來,舉起戴了白蕾絲手套的手示意:“您是女性?”

“可男可女。可愛的小姐。”西伺深深鞠一躬,牽起潭钚的左手,亂奏出叮當響聲。

他操縱着她的肢體,轉起一個接一個的圈,直到她身形不穩地倒在他的懷中,兩手把住寬厚的假胸肌。

西伺塗了蛤蜊油護手霜,氣味濃到他滿身都塗了似的,刺得潭钚的鼻子發癢。

潭钚厭惡他。

西伺還是位愛趁火打劫的調情狂人,從來都是罔顧他人的意願。

他不客氣地捏起潭钚的裙子,推卷到膝蓋處,油膩的手從卷出的小卷中,往她的腿上勾動,抓出一片血手印。

未等潭钚吃疼,揚起巴掌往死裏抽他,他撤回了手。

他仍不改死性,道歉完,貼着潭钚嬌潤的小臉說:“我喜歡受虐,小乖乖,看來您也是。遺憾,您與我不相配了。”

說這話是因為他看到了潭钚的雙足。

潭钚沒有穿鞋,打着赤腳,叮叮的響聲是由拴住腳踝的粗重腳铐發出來的。

腳铐沒有絲毫美感,純黑色,串聯的鐵環構成,結實耐用,是個沉重的囚犯枷鎖,硬戳人眼的感覺,襯得她太輕盈了。

但鐐铐存在似乎是非常有必要,為了不讓她細棉如絲的生命溜走。

長長的裙擺被西伺的手指扯到小腿肚附近,潭钚低頭踢了踢腳铐,推開西伺,迎着四面八方而來的訝異目光,自然惬意地問:“我要來一首音樂了,諸君可有偏愛的?”

寥寥幾個人,無一人回複她,不過有口哨聲。

潭钚踮起瘦瘦的腳尖,張開雙手,誇張行過彎腰禮,自言自語道:“沒有人點歌啊,真遺憾呢,那我随便跳跳了。”

她單手叉着腰,靈敏地邁出利落的方步,對西伺擺出邀請的手勢,猝然,手往上一揚,抽了西伺的臉一巴掌。

西伺泰然自如,臉皮比城牆還厚,都沒痙攣一下。

西伺正要抓她的手,她粲然一笑,舞動着往鼓掌的軍士們身前湊。

湊到一半,她轉了回來。

腳铐奏出和諧的音律,跟七嘴八舌的叽喳聲混成一曲不知名的樂曲。

別具一格的音樂家!

她抖着左腳,熱情地抱着西伺的頭,吻了他,撕咬他臭烘烘的唇,輕言細語地問:“惡心的家夥,是不是很美妙?我與您,您與我,奔着看戲而來。期待的滋味,實在是太美妙了!”

“您比我還可怕,灰太子。”西伺抹了抹皺起的紫色薄唇,唾了口帶血的痰。

潭钚哈哈大笑。

*

周楠轉着一根煙,示意浔東随他走。

兩人來到發燙的鍛造钛合金客艙門邊上,這兒比較安靜。

空氣裏彌漫一股焦臭味,雅安帝國的魔法人士诋毀極地政權的燃料是死屍熬出來的焦油,是有一定道理的。

“兩個神經病湊一塊了。”浔東拍着牛仔帽的創口,望着潭钚和西伺,率先開口。

他着實有點操心過度了,對周楠重提西伺此人,三令五申西伺的變态,勸周楠一定要把西伺視為洪水猛獸躲着。

浔東與西伺常搭夥兒,最近的一次是此時此刻,最初一次是六年前,也是浔東對女西伺永不可磨滅的一次回憶。

那個時候,他與西伺一起接了個活——将符合北地政權标準的航空光傳飛行控制方面的優秀技師,偷渡到北地政權的設拉子。

他為與西伺聚合,特意遠道至花園酒館中,與各式各樣的人圍坐在琉璃燈下,聽他們講流傳已久的故事和敘事詩。

他最愛《三只小豬》,聽着講書人模仿小豬呼嚕呼嚕的哼叫聲,他會想起冬。

西伺比他高級點,最愛《莎樂美》。

聖施洗約翰的頭顱被砍掉時,西伺踩着男人的影子,按着男子的頭,來到浔東身邊。

她是最粗俗的精靈,對浔東媚笑着說:“我要您。您很厲害。”

“過獎了,我他媽的是技術,你他媽的是藝術,西伺小姐,希望你與我合作愉快。”

“我的狗叫這個名,您可以稱我西伺。”

“這與西伺小姐有區別嗎?”

“您說呢?”西伺笑吟吟地汪叫一聲,從豐滿的大.腿內側,取出一把腦漿未擦淨的全齒折刀。

“一樣的臭名遠揚,一樣的不知廉恥,一樣的惹人憐愛,女士和狗。”他說。

浔東與她握了手,交換手掌裏女人的唾液與男人的血液,外加一張賞金獵人的鑲金任務卡片。

浔東與西伺配合絕佳,從實驗監獄搶走了優秀技師,漂洋過海,昏昏欲睡四日,下了船,之後再搭乘雪橇滑行小半日,就能擁抱設拉子永晝的太陽了。

但沒料到優秀技師愛上了聲名遠揚的西伺,趁着浔東尋找接頭點時,他與西伺私奔了。

浔東扛着鐵鍬找了幾天,在一個小旅社找到他倆。

他要跟西伺動手的時候,西伺說時間還來得及,接下來交給她。

簡單粗暴的行動。

西伺打斷了優秀技師的雙腿,對他說她玩膩了,這話比她的武力更傷他。

餘下西伺沒有說什麽,三日并作兩日,将他像個死人一樣拖着,完美地交了差。

獲得票子後,兩人勾肩搭背暢玩了三天三夜,如是一對絕佳的夥伴。

西伺經由醫學科技改換性別之後,浔東見過他五次,每一次他都與之前有點出入。

不過,認出他不是問題,男西伺的脖子上總會挂有一串碩大的和田紅棗,被稱作他不能停吃的雄性激素。

與女性的美形成強烈對比,男西伺醜的慘不忍睹。

他的毛囊炎十分嚴重,整顆腦袋栽種着營養不良的紅發絲,嘴角挂着一顆軟趴趴的毒瘤子。脖子又長又粗,鑲滿了黑綠色毒蘑菇樣子的圓狀瘡疤。

不太協調的壯碩男人上身套着鑲黑鑽的粉紅色西裝,紫色裹腰布殺得緊緊的。白褲腿短了一截,露出粗壯的小腿和硬黑的腿毛。

他比女性更放蕩地表現性.欲望,一大一小的綠色雙眼總是急不可耐地掃看着男男女女的臀部,時不時還會難看又色情地往癟平的褲.裆摸。

他還有一種沒人願意招惹的衰頹氣,臭水溝裏的腥魚都排斥跟他歸為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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