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丹難求
一丹難求
鹿笙問道:“你,真的是百花仙君嗎?”
沈行之迷離着雙眼,說道:“不,我不是!”
鹿笙再問:“那你究竟是誰?”
沈行之似乎想到了什麽痛苦的事情,捧着腦袋,像是觸碰了什麽不該觸碰的區域,不過片刻,他仿佛從那種痛苦中掙紮出來。
不知是出于本能,還是下意識,他說:“小寶,不要問了!我不知道,我哪裏都錯了!只要你不離開我,我做什麽都好!”
鹿笙玩味地看着他,問道:“真的什麽都可以?若我說,我要認親,你可願為我親口作證?若我說,我想殺了你,你可願束手就擒?”
沈行之說:“好好好,我都答應你,我都答應你!本該如此,本就該如此!”
他話音剛落,便兩眼一閉,栽到了地上。
鹿笙靜靜坐在那裏,她在想,沈行之這是真心話,還是敷衍之語?
若他是真心話,那這麽多年自己滿腔怨憤,終究是錯付了。
若是敷衍,為何不趁熱打鐵,多表些态,騙一騙她,哄一哄她?
她靜靜坐了半晌,站起來,踢了踢沈行之。
或許并沒有殺意,沈行之的護身法寶并沒有啓動。
“我,再信你一次!”
信他,或許又是另一場欺騙。
她害怕欺騙。
可她更害怕失去。
如今也算是正面對上沈行之和金瑤瑤,一味躲避不是辦法。
若他真如他說得一般,對自己并無惡意,那若是能讓他親口作證,自然是最好的抉擇。
即便他是在騙她,由他帶她入神農宗,也好搜尋瑤光遺物。
鹿笙靜靜坐着,直到天色将曉。
沈行之才醒來。
鹿笙對他一笑。
沈行之有些慌亂,忙站了起來,問道:“鹿笙師妹,你怎麽會在這裏?”
鹿笙說:“不是你把我擄來的?”
沈行之的表情很是疑惑,鹿笙舉起手,給他看她手上套的陰陽镯。
“這個镯子,可以取了嗎?”
沈行之不明所以,待他擡起手,才發現自己手上也有一枚。
他慌忙替鹿笙取下镯子,替鹿笙斟茶。
稍後,有些不安地問:“鹿笙師妹,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全無印象。”
這是要玩失憶?
鹿笙挑眉,說道:“昨日你中了合歡宗秘藥,把我擄了來!”
沈行之正遞茶給她,聞言驚的一下子将茶杯捏碎了。
他忙不疊地說:“我……沒做什麽吧?”
鹿笙說:“你想做什麽?”
沈行之慢慢紅了臉,低了頭,說道:“鹿笙師妹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鹿笙伸手拿過茶杯,替自己斟了茶,慢慢飲完。
不得不說,沈行之現在的樣子,更順眼一些。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鹿笙問:“金瑤瑤是你的未婚妻,你中了藥,她中了蠱,你都無動于衷。為何會覺得會對我做什麽?”
沈行之揣摩着她話中的意思,不敢多想。
他問:“你如何知道?”
鹿笙笑了:“你自己說的啊!你把我擄了來,說了一大堆有的沒得。”
他問:“我還說什麽了!”
鹿笙說:“還能說什麽,你認出我了,說要助我認親。”
哐當一聲,這下,連桌子都碎了!
沈行之站了起來,緊緊盯着鹿笙。
鹿笙穩如泰山,“怎麽?說話不算話?那算了,我這就走!”
沈行之下意識拉住了她。
鹿笙看了一眼被他拉住的袖子,沈行之慢慢松開了。
“我說過的話,不管記不記得,都算數。你打算什麽時候去?”
鹿笙笑了。
“一月後,中原城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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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困死我了!有沒有吃的?”
鹿笙回到仙緣客棧,推開房門,看到白祈坐在桌旁,随口問道。
她記得白祈是給她買蜜餞去了。
白祈似乎帶着怒氣,問她:“你一夜未歸,去哪裏了?”
什麽意思?什麽時候輪得到他來質問了?
鹿笙冷了臉色,“怎麽,我去何處,還要向你報備不成?”
白祈脫口而出:“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你好歹要顧及下我的感受?”
鹿笙冷笑一聲:“你要明白,你我只是契約婚契,不過是各取所需。你可別說,你還生出幾分真心?何苦做出這般癡纏模樣!”
白祈一副受了重擊的模樣,他沒想到鹿笙突然這麽尖銳,“你,你!”
鹿笙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跟着我!你修的積善道,若是能幫別人,便能快速進階!我不過是你選定的對象,是也不是?”
白祈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他或許曾有那麽點小心思,他的道法,注定讓越幫助別人,進階越快。跟着鹿笙,日子過得驚心動魄,他進階迅猛。但自從他親口說出要求娶鹿笙,便有一種奇怪的情緒在發酵。
他這兩日從來沒有想過修煉一事,而是滿心滿眼都是她。
他去替她買蜜餞,她卻一聲不吭離開了,甚至徹夜未歸。
他擔心了一夜,口氣不過帶了些怨怼,便被她如此回擊。
但他做不到如此卑微!
白祈說:“正是如此!還有,我答應你的三個條件,還有一個尚未完成。等這些事了,你我解除婚契,我自然會不再過問你的行蹤。”
鹿笙也軟了語氣,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都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我一向獨來獨往,不喜歡被拘束,更做不到事事與你報備!”
白祈率先低頭,“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在原地等了你許久,心裏有些不痛快。以後不會了。”
見他态度很快放緩,鹿笙努力換上和緩的笑。
鹿笙也知道,自己約是在沈行之那裏受了氣,口氣沖了些,“對不起,我心情不好,有些口不擇言。我被沈行之擄了過去,無法傳信。我與他約好,一個月後,一同前往神農宗。”
竟然是他!白祈的擔憂成了真!這個沈行之,顯然和鹿笙之間有不少故事,他連夜守在這裏,不過就是為了等一個答案。
白祈緊張道:“你不要緊吧?他沒對你做什麽吧?”
鹿笙搖搖頭,說道:“白師兄,堕魔陣,一個月能恢複嗎?”
白祈只覺得一種說不上的欣喜湧了上來,他迫不及待地問:“你要對他出手了?你放心,我一定辦到!”
鹿笙看了他一眼,真是奇怪,他一直在勸說自己不要傷害沈行之,怎麽如今改了主意?她明明記得,那日白祈說,這其中恐怕有誤會。
正是聽了他的話,她才願聽沈行之開口,也試着再給他一次機會,怎麽如今看來,他比自己更想快些讓沈行之死。
鹿笙說:“只是有備無患。如今他态度和緩,或許用不到此陣。”
鹿笙想:若是有他相助,認親一事顯然不會有太多阻力。畢竟沒有什麽東西比當事人的話更有說服力。而若能成功認親,說不定,首先要沈行之死的,并不是自己。
白祈點點頭,“我去備好,必不會耽誤你的事!”
鹿笙點點頭,“我累了,先休息了!”
白祈替她關上房門,自己卻直奔中原城對外租用的煉丹房。
堕魔陣在丹田中溫養不假,但若輔之高階材料法寶,修複得更快。
但他腳步一頓,調轉方向,奔向魔域裂縫。
那裏,彙集了魔氣,堕魔陣,若控制得當,吸收了魔氣,威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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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笙養足了精神,又來拜訪路寧。
容公子得了玄靈雪蓮,便應諾替鹿笙送九尾狐內丹到映月湖。路寧服了玄靈雪蓮,魔氣盡消,如今他正在收拾丹藥武器,打算再去魔域裂縫。
鹿笙笑道:“路寧前輩,您這便又要去除魔,不多歇息兩日?”
如今路寧恢複了,修為竟是元嬰期,鹿笙自然不好以師兄相稱。
路寧回道:“多除一些魔,百姓便多一些安穩。鹿小友不知道,這些年,魔域裂縫越來越大,魔氣逸散的速度太快,已經有低階魔族出現。若放任其逃散,那些毫無抵抗之力的凡人便要遭殃。”
鹿笙問:“可不是有大宗門弟子來做任務除魔嗎?這些低等魔族,應當不在話下。”
看路寧欲言又止,鹿笙突然明白了。
來歷練的弟子們,大多修為不高。那些元嬰修士,誰願在此無限消耗光陰?
路寧笑了笑:“不過盡自己一份心罷了!”
鹿笙看他整理的丹藥,都是普通的養氣丹、補靈丹之類,連品階都沒有。這位元嬰期修士,似乎過得相當拮據。不過從他的話來看,他應當是将全部的時間精力都放在除魔上,這才沒時間去歷練,給自己積攢些家當。
鹿笙忍不住說:“前輩怎麽不準備些清心丹?縱然前輩修為高,這魔氣侵蝕得久了,總是不妥。”
這位路寧,先前還因為魔氣侵擾,險些入魔,怎會如此大意?
路寧一頓,苦笑道:“鹿小友當這清心丹是可以随便買到的嗎?”
鹿笙覺得一絲不對勁,問道:“前輩此言何意?我聽說只要供奉百花仙君,便能每月領一枚下品清心丹。想來也不是稀罕物!”
上品清心丹稀缺,不過是因為材料稀少,因此鹿笙常自己煉丹備用。可下品清心丹一枚上品靈石一顆,雖有些貴,也不是不能買。
路寧搖搖頭,說道:“清心丹被天玄宗壟斷,禁止買賣。”
鹿笙大吃一驚,問道:“怎會如此?”
路寧沉默不語。
他不過一介散修,或許不知道,或許知道了不敢說,回頭再讓唐安澤打聽。
鹿笙暫時按下疑慮,追問:“既然是丹藥,總會有人煉制吧?雖說天玄宗不讓賣,可是此處是中原城!鬼市不是號稱萬物皆可交易,也沒有清心丹嗎?”
路寧說:“清心丹的丹方早已失傳,如今的清心丹,皆為下品,便是新研制的丹方。這丹方,掌握在天玄宗手中。”
鹿笙懂了,天玄宗壟斷了清心丹,連丹方也禁止外傳。
可為什麽要這麽做?
大約是鹿笙的表情過于實質,路寧說道:“聽說材料極其稀缺。不過不是什麽大事,只要供奉了百花仙君,每月有一顆下品清心丹,便夠用了。”
原來如此!
難怪容公子在天衍宗蹲守,別的地方也不可能有這樣的丹藥。
可為什麽儲物袋中,會有一枚上品清心丹呢?
每月一顆下品清心丹,對于那些低階修士夠了,對路寧這樣的高階修士卻不夠。
所以……
宗門大比的上品清心丹,等于在明晃晃告訴世人,有了上品清心丹的丹方!
是誰?為什麽這麽做?到底有什麽目的?
鹿笙又聽路寧說:“說起來,這位百花仙君,不知是何人,竟能力排衆議,打破壟斷,給這些散修百姓一線生機!”
鹿笙心中一動,拿出一只玉瓶,遞到路寧手中,“前輩,你的瓶子掉了!”
路寧接過去,裏面竟是滿滿一瓶上品清心丹!
他大驚,正要推辭,卻被鹿笙按下,“自己掉的東西撿起來,應當算不上買賣吧?”
路寧捏着瓶子,“這太貴重了!”
鹿笙眨眨眼:“什麽?我自己煉着玩的,不值錢!我諸事纏身,不能去魔域,前輩帶上它,便當我也出了一份力。”
路寧看着她,笑了,“好!”
鹿笙說道:“我自學煉丹,正缺人試藥!前輩若是覺得還不錯,定期送信到映月湖,自會有人送來。魔氣兇險,斷不可斷了丹藥!”
路寧點點頭:“修真界有鹿小友這樣的小輩,不愁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