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盛弋還沒有意識到，此時他這個氣場強大的頂級alpha雙眼通紅，在深夜向着一個落單的omega走來是件多麽恐怖的事情，他腦中一片混亂，僅存的一點理性思考正在奮力掙紮，企圖占據主導地位。
雲中向晚已經吓傻了，他連呼救都忘了，整個人縮在收銀臺的角落裏，緊緊抿着唇，在心裏祈禱盛弋千萬不要傷害他。
盛弋把雲中向晚逼得退無可退，這才停在他面前。
他有意釋放了一點信息素的氣味。盛弋的信息素非常淡，像是千裏冰封的高原雪山裏那種清冽獨特的氣息，還透着一股不可忽視的寒氣，如同大野孤行雪地風。仔細聞聞興許能聞着點兒梅花味，但時有時無，可能是取決于盛弋的心情。
像他這樣的全星際唯一SSS-9，只需要釋放一點點信息素就足以讓omega腿軟、讓alpha膽寒了。
雲中向晚也不例外，他“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盛弋。雲中向晚的眼睛很大，但并沒有大得過分，雙眼皮也生得正正好，眼珠如白水銀裏養着兩丸黑水銀，看人的時候水汪汪的，且十分清澈明亮，沒有半點雜質，仿佛一只受了驚吓的小鹿。
盛弋咬牙克制着喘息和手上的顫抖，目光落在那導致雲中向晚大量暴露信息素的源頭——他胳膊上的傷口。
怎麽還在流血，這個缺心眼連自己的傷都照看不好嗎？呆到這個地步，究竟是因為他是只喪屍，還是因為他是omega？
盛弋心裏沒來由一陣煩躁，說不清緣由，只能草率地将其歸結于對omega的不屑。
他收回信息素，皺眉蹲下，扯過雲中向晚的胳膊，用随身攜帶的繃帶給他包紮傷口。動作稱不上溫柔，三兩下就把雲中向晚脆弱的皮膚給捏得青一塊紫一塊。
好在雲中向晚的痛覺遲鈍，他沒什麽反應，布娃娃似的老實任人擺布。盛弋見狀，一邊腹诽omega真是嬌貴，一邊把手上的力氣放輕柔了些。
包紮好後，盛弋的理智也占領了高地，他深呼吸，問：“你有什麽可以報答我的？”
雲中向晚小小聲嘀咕：“做好事應該不求回報的......”
盛弋沒聽清，“嗯？”了一聲。
雲中向晚連忙搖頭：“我是說，我可以請你吃東西，小賣部裏的食物，你随便吃吧。”
Advertisement
“真的随便吃？”
“真的。”雲中向晚小心翼翼瞥他一眼，又補充了一句，“只要，只要你別讓我以身相許。”
他可是沒少聽說這樣的事情！
“......”
盛弋站起身退開幾步，抱臂站着，暗自忖度“以身相許”這四個字。
雲中向晚店裏的燈泡有點接觸不良，燈光忽明忽暗的，映得盛弋的臉也似乎陰晴不定。晴時帶着一絲笑意，陰時又像銳利孤傲的鷹，緊緊注視着自己的獵物。
雲中向晚被他看得心裏發毛，說：“但是我要提醒你哦，我做的東西可能只有喪屍愛吃，你要是不喜歡，那，那我也沒辦法。”
盛弋勾勾嘴角，指指收銀臺邊的關東煮，說：“先給我拿串丸子嘗嘗。”
雲中向晚拿了串魚丸出來，裝在紙杯裏澆上湯汁，忐忑地遞給盛弋，并做好了拿拖把的準備。
……
一個小時後。
小賣部挂上打烊的牌子，關了門，盛弋面前的桌上擺了一堆各式各樣的碗盤，還有高高一摞關東煮的紙杯。
雲中向晚慢慢走過來，把一盤炸野雞腿遞給盛弋。
盛弋吃完了手裏的三明治，毫不猶豫地接過盤子：“謝謝。”
雲中向晚卻有些擔憂：“你還吃得下嗎？別把胃撐壞了。”
開玩笑。什麽叫“你還吃得下嗎”，天知道盛弋自受傷之後每天飯點過的都是什麽豬狗不如的日子，像這種“只應天上有”的美食，他願意吃到大腦缺血。
盛弋這會兒倒是還記得維持儀态，鎮定地說：“不用擔心。”
雲中向晚的手藝頭一次被人類認可，他好像體會到了媽媽們辛辛苦苦做飯，看着孩子大快朵頤的欣慰感，木讷的臉上透露出滿滿的慈愛：“你喜歡就好。”
他坐在盛弋對面，雙手托腮望着他，說：“可是你怎麽會到這裏來呢？是不是也有什麽親人變成喪屍了，你舍不得他，所以來這裏陪他？”
“也？”盛弋問，“這裏還住着其他人類嗎？”
“有幾個的，但不多，都是為了自己的家人來的吧，應該。”
應該......
盛弋對雲中向晚的判斷力深表懷疑，他在心裏默默記下，打算之後弄清楚這幾個人類為什麽會住在喪屍聚集區，是否真是自願。
雖然盛弋願意保護喪屍的生命，但這也不代表他把喪屍當成了自己人。事實上，也并非所有人類都是自己人的。
盛弋沒有回答雲中向晚的問題，雲中向晚自己好像也問過就忘了，他又問：“你穿着軍裝，你是軍人吧。”
盛弋點頭。
雲中向晚緊接着說：“那你認識元帥嗎？”
盛弋挑眉：“認識，但不熟。怎麽了？”
“你回去以後，可不可以幫我問問他，修建電網的事情能商量嗎？”
盛弋看了雲中向晚一會兒，放下吃了一半的雞腿，擦擦手，說：“你這個小賣部老板，還挺憂國憂民的。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
雲中向晚搖搖頭，說：“如果每只喪屍都這樣想，那我們要怎麽争取自己的權益呢？雖然我現在只是個小賣部老板，但是誰又能保證我以後就不可能成為喪屍聚集區的......嗯，領主什麽的呢。”
喪屍聚集區目前還處于群龍無首的境地，他們對未來也沒有什麽明确規劃，但這個omega好像還挺有些遠大的抱負，居然連自己的稱號都想好了。
omega做領主，想想就不靠譜。盛弋習慣性地下了結論。
然而此時，面對雲中向晚滿臉的期待，盛弋還是不太忍心打擊他，于是說：“也許吧。”
雲中向晚追問：“那你願意替我問問元帥嗎？”
如果放在平時，盛弋絕對懶得和omega談論什麽軍政民生之類的大事，但現在他可能是吃得太飽了，耐心也多了起來。
盛弋問他：“你知道修建電網的原因嗎？”
“我聽說了，有只喪屍襲擊了人類。可是，這不應該連累所有喪屍，他自己的錯自己承擔，以前法律也沒有這樣的規定。”
“法律？”盛弋輕輕一哂，“身處兩個時代的交替，統治者衰落了，文明也被公開處刑，社會、秩序、習俗、制度都不複存在。在這種弱肉強食的時候，你怎麽還傻乎乎惦記着法律呢。”
雲中向晚說：“既然這樣，你們存在的價值就應該是讓一切回到正軌，不管是人類還是喪屍，都能夠過上井然有序的生活。”
盛弋說：“是，這的确是我們的職責和使命，我們也正在為此竭盡全力。”
“那電網......”
“電網，就是為了讓我們那邊的軍民都能安心，這樣我們才能把精力最大化地放在你說的‘讓一切回到正軌’上面。”
“這樣對我們喪屍太不公平，我們分明是被當做犯人囚禁起來了。”雲中向晚說，“我承認，喪屍以前襲擊人類，可那時我們也不是故意的，我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們也只是被病毒操控了。某種程度上，我們也是受害者，也曾是人類。現在，絕大多數喪屍都只想好好活下去，甚至，我是完全吃素的，我根本不可能再去傷害人類，卻也要被囚禁......”
雲中向晚說着說着把自己說委屈了，眼圈泛紅。
盛弋嘆了口氣，語氣稍微放緩了些，說：“我這樣對你說吧，誰要是想從別人手裏獲得利益，就必須拿自己的某樣東西出來交換。現在基地的食物和能源都要節省着用，目前只能保證人類的生存，至于你們，你們已經是另一個族群了，我們兩方是要争奪生存資源的，我們沒有義務愛護你們。”
“我們能讓你們活在地球上已經是最大的讓步，如果你們覺得還不夠，不願意失去自由，可以，但你們得拿出點東西給我們做交換，否則你們對我們而言就沒有半點價值，只有威脅，我們又憑什麽整天活在擔憂裏呢。我知道你想要的公平是什麽，但殘酷的事實是，公平只是弱者的訴求，于我們而言，強者說話算數，這才叫公平。”
雲中向晚不服：“你憑什麽說我們是弱者？你們也只是在掙紮求生而已。”
盛弋說：“哦，那麽在我們種植糧食、修整房屋、尋找能源、打造機械、救助同類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麽呢？據我觀察，你們喪屍聚集區裏的居民每天的活動好像就是覓食吧，吃飽了以後，你們就什麽都不管了。這就是你認為的強者嗎？”
雲中向晚啞口無言。他安靜了一會兒，說：“那是因為你們有一個好元帥，可我們沒有首領，大家想做事也沒頭緒。”
這馬屁拍得猝不及防，盛弋有點想笑，但忍住了，說：“這就是你們自己要解決的問題了。推舉首領，服從他的命令，把勁往一處使。只有當你們強大了，你們才有資格提要求，否則不管是電網也好還是囚禁也罷，你們都只能老實受着。”
雲中向晚把盛弋的話聽進心裏了，他直勾勾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什麽，臉上沒什麽表情，顯得有點蔫吧。
盛弋繼續把那半只野雞腿吃完，起身說：“謝謝你的款待，我要回去了。至于你說的事情，元帥會知道的。”
他快走到門口時，雲中向晚忽然說：“我要做喪屍聚集區的領主。”
盛弋停步轉身。
只見雲中向晚跳下高腳凳，三兩步跑到盛弋面前，大聲說：“我要做喪屍聚集區的領主，我還要代表喪屍，和元帥談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