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奇
第22章 好奇
“烏”
齊晟呼吸一滞,一個箭步沖上前扇了它一巴掌,迅速拎着傻狗的後脖頸往後薅,低聲呵斥,“胡鬧!”
烏雨原本正在興頭上,忽然被人扇了一巴掌,呆愣地吐掉嘴裏的衣角。
“嗚……”
聽見頭頂傳來主人的聲音,傻狗頓時開心地豎起耳朵,誰料迎頭又是一巴掌,它頓時委屈地嗚咽一聲,耳朵也耷拉下去。
齊晟揉揉它的脖子,匆匆擡眼望向玄九,尴尬道,“實在抱歉,烏雨性子頑劣了些,許是方才我二人待在一起,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氣息,它久不見我,難免興奮了些。”
“小魚。”他轉頭道。
魚靈越跟在後邊不敢吱聲,聞言立即道:“師父。”
“去為玄九姑娘準備幾身合适的衣裳。”他頓了頓,補充道,“紅衣。”
“好。”
魚靈越不敢耽擱,立即轉身快步離去。
齊晟擔心對方會因此不悅,略顯憂愁地回頭,卻發現池州渡神情平靜,目光落在伸着舌頭哈氣的烏雨身上。
即便他未曾開口,也并無明顯的情緒起伏,但齊晟一眼便能看出,這是好奇的意思。
“……”
一陣微妙的沉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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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晟眼神複雜地望向朝他咧嘴的傻狗,簡直氣笑了。
當初自己在玄九跟前晃悠半天也不見對方給個正眼,誰承想有朝一日他竟輸給了烏雨。
自尊心受挫的齊晟用力揉了一把烏雨的毛腦袋,朝玄九道。
“它叫烏雨,是我機緣巧合在劍宗門前撿到,便一直養在身邊。”
“烏雨。”池州渡語氣沒什麽起伏,重複了一遍後朝方才魚靈越離開的方向望去,“小魚?”
齊晟一愣,旋即點頭,笑着解釋道,“幼時我父親曾找人給我蔔過一卦,那人說我命中缺水,所以給人取名都與水有關。”
“小魚名喚魚靈越,那時他淪落街頭,是個無名無姓的孤兒,我見他根骨不錯便帶回了劍宗……煙淼和陽一與他不同,是通過劍宗比武選拔上來的,煙淼這小丫頭悟性是我三位弟子中最好的一個。”
“我原本只打算挑一位弟子,是我父親擔心水過盛,便取一陽,幹脆就都收在身側了。”
他說着頓了頓,狀似随意地詢問,“你呢,可有找人算過?”
池州渡眼神微動,塵封多年的記憶忽然清晰了一瞬,只是不等他細想,後頸便是一陣尖銳的疼痛。
他下意識擰眉,伸手摸了摸後頸。
齊晟心中咯噔一下,以為是自己唐突了,立即開口:“抱歉,我并無……”冒犯之意
“嗯。”池州渡突然應聲,像是在回憶什麽,“……缺火。”
缺火?
齊晟一怔,神色古怪的停頓片刻。
“池”字,屬水。
“晟”字,屬火。
這……果真相配。
齊晟心裏正悄悄雀躍着,便聽對方又開了口。
“關鶴略通蔔卦之術。”池州渡回憶起某個殘缺模糊的片段,依稀記得對方後面又聒噪的說了些什麽,但他記不清了。
“……關鶴大師百年前便已駕鶴西去,沒想到時至如今還有人記挂着他。”
齊晟擡眼,一時間甚至摸不準他是否在說笑,只得故作輕松道。
“玄九,你一定很敬重他老人”
“敬重?”池州渡擰眉,并未解釋自己的過往,只淡淡道,“他的确死的早。”
在一段遙遠的記憶中,聒噪的人在某一日忽然離去。
關府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關家後輩披麻戴孝,哭嚎聲不絕于耳。
他帶着鬥笠步入關府,無人阻攔,聽小輩閑談時說,是關鶴臨終前吩咐。
前來吊唁者,不論身份裝束,皆不拒,不論舉止如何,皆不管。
他知曉,這條規矩是為自己而立。
池州渡穿過悲怆啜泣的人群,徑自立在靈堂之前。
不跪不拜,一言不發,只盯着看。
不似假惺惺寬慰幾句的看客,也不似重情重義的摯友。
靈柩裏的人唇色蒼白,皺紋明顯,已是不惑之年。
池州渡看了許久,只覺得還是對方滿面紅光,喋喋不休的模樣順眼些。
餘光中有人前來,他側目望去,只見那人眼眶通紅,顫抖着手朝靈柩拜了三拜,又抹着眼淚離去。
他遲疑了一瞬,學着對方的模樣,彎腰為關鶴上了三柱香。
而後手指輕輕拂過棺木,低聲道,“走了。”
池州渡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他并不清楚為何關府衆人皆在啜泣,但他見過許多人如此。
在街頭巷尾、荒山野嶺……似乎無處不見。
見得多了,聽得多了,池州渡便慢慢知曉,此為“悲凄”。
只是他仍不懂,也并不在意。
對于他而言。
關鶴死了,就是聒噪的人變得安靜,即将被埋入土地,他們再無相見之日。
僅此而已。
也就是那時,他在荒山野嶺遇見了被他身上煞氣吸引的冥七。
那時他并未在意,但小家夥亦步亦趨地跟着,令他想起了關鶴追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模樣。
于是,池州渡腳步微頓,轉頭望去,恰好與扒在綠葉之上的冥七對視。
他伸出手,冥七乖乖爬到他的指節。
池州渡随手将它放在腰間的不朽春桃之上,再次邁步朝前走去。
這一走,便是百年。
……
齊晟聽見那句“他的确死的早”,唇角抽動兩下,饒是他也語塞片刻。
“關鶴大師故去之際正值壯年,的确令人惋惜……”
他說到一半,忽然發現池州渡目光盯着虛空一點,似乎在發愣。
齊晟松開悶悶不樂的烏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擔憂道,“玄九,怎麽了?”
池州渡回過神,目光又變得疏離清冷。
齊晟摸不準他的想法,四下望了一圈後溫聲詢問,“可是此處不合你心意,那我命人換一處院子可好?”
池州渡搖頭,此處靈氣充裕,院中養着有滋補之效的藥草,比起陰暗潮濕的山洞,乃雲泥之別。
齊晟見狀,心裏正琢磨着還能為對方添置些什麽,耳邊冷不丁傳來一聲詢問。
“你住在何處?”
“嗯?”
齊晟頓時覺得受寵若驚。
玄九向來不會過問他人之事,但今日先是問了小魚,緊接着又好奇烏雨,現在竟然還詢問他的居所。
果真,果真啊!
他這些日子的苦心果真沒有白費!
齊晟嗓音裏藏着壓抑的雀躍:“我擔心你對此處生疏不自在,便命人将我相鄰的院子收拾出來,若有什麽……”
他話尚未說完,便見池州渡轉身離去。
看方向,像是要去他的院子。
那一剎那,齊晟的心險些跳到嗓子眼,他拼命回憶自己離開前有沒有放什麽不合時宜的東西在屋內。
而後腳步匆匆的跟上。
“玄九,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