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府·回到客棧
第32章 白府·回到客棧
滅人滿門,如此輕賤旁人的屍身,甚至還堂而皇之的羞辱。
“真是畜生!”元泰清忍不住低罵一句。
究竟是什麽仇怨,這幕後之人又是什麽人面獸心的雜碎。
齊晟攥緊了拳頭,起身再度繞到前方,他注視着白家主血絲遍布的雙眼,伸手替他合上,“失禮了,白兄。”
元泰清走到他身側一同默哀,突然驚呼一聲:“這……!”
誰料方才被人動手合上的眼睛竟然倏地睜開。
齊晟立即後退一步,攥緊了劍柄。
但眼前的人……不,眼前的屍體毫無動靜,僅僅只是自己睜開了眼睛。
兩人對視一眼,齊晟微微俯下身。
白家主的屍身早已僵硬冰冷,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兩人無法讓其平躺在地上,只得就着這個姿勢查看。
最後,元泰清替白家主系好衣裳,沉沉吐息,“沒有任何傷痕,也未曾中毒。”
齊晟挨個驗了個遍,皆如元泰清所說,無傷無毒。
他又擡起手,指尖輕點對方眉心,內力在對方體內走了一遭,還是全無異樣。
齊晟收回手,沉默地望着衆人。
分明沒有任何死因,身軀卻依舊在枯竭腐壞,像是被人活生生抽去生魂,吸盡了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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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從正面看像是邪陣,在此處看卻只是一個‘債’字。”齊晟轉過身,喃喃自語,“屍身逐漸腐壞卻無死因,內力枯竭、神魂離體……”
突然,一陣烏鴉的鳴叫響起。
兩人側目望去,許是被腐屍的氣味吸引,三兩成群的烏鴉盤旋在上空。
赤陵劍出鞘,恢弘的劍氣破空揮出,鴉群頓時受驚飛走。
與其同時,不遠處的樹受到震蕩,一截明黃的東西緩緩落了下來,齊晟目光微凝,立即飛身掠去,伸手抓住。
這是一截燃燒一半的符紙,隐約可見詭異血紅的符文。
剎那間,所有疑點被被最後的這根線索串聯起來。
齊晟捏緊了手裏的符紙,望向元泰清:“是符咒。”
兩人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驚疑。
符咒亦分陰陽,陽制陰,陰損陽。
在數百年前,咒術興起。
最盛行時,天下猶如人間煉獄。
但此術陰陽颠倒,有違天道,修行此術之人多被反噬,自食惡果,死狀凄慘。
越往後,雖說仍有偏執尋求咒術的瘋子。
但歷經百年,時至如今。
最後一次出現近似咒術的邪術,還是在縛魂子鐘嘯奎現世之際。
屍嬰山後,一直到他們出生乃至如今,都再未出現過陰咒。
但此刻,這明擺着邪門的滅門案與燃燒至一般的符紙無一不預兆着。
陰咒再度現世。
齊晟盯着那燃燒一半的符紙,回憶起自己所曾看過的古籍。
“古籍中記載,符燃咒生,可這符紙為何只燃燒到一半?”
元泰清來回走動,目光望向府邸中央不全的陣法,陡然停下:“莫非……這幕後之人并非只擺出咒陣的模樣羞辱,只是在起陣途中忽然被人打斷?”
“……極有可能。”齊晟颔首,從懷中取出一個空錦囊,小心地将符紙放了進去。
他們無法知曉此陣是何用意,但此刻好歹有了些頭緒。
兩人望着眼前的狼藉,陷入了一陣壓抑的沉默。
“……不像是仇殺。”元泰清緩聲道。
齊晟點頭:“嗯,若是仇殺,便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擺出這些陣仗,這麽一瞧,‘殺’倒是其次了。”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不。”齊晟負手而立,眼神深邃悠遠,“是他們究竟想讓我們‘看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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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宜久留。
齊晟直接褪下外衣,與元泰清找到後院的池塘,雙雙仔細将手清洗一遍,這才踏出了府邸。
門外的弟子見他二人臉色難看,頓時小心翼翼地出言詢問:“齊宗主,元掌門,可是身子不适?”
齊晟沒什麽心思開口,擺了擺手。
元泰清也面露疲憊,吩咐道:“今夜其餘弟子便能趕到,你們輪番值守,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
齊晟偏頭朝元泰清道:“今日受累了,元掌門先回客棧好好休息,此事明日再議。”
元泰清搖頭,拍拍他的手臂:“客套話便不說了,趕緊先回客棧沐浴更衣吧。”
齊晟略微颔首,兩人各自上了馬車。
其中一名弟子跟上齊晟。
齊晟腳步微頓,低聲道:“不必跟着了。”
那弟子一愣,下意識望向馬車,“那……”
“我自己來。”
“是。”
他命魚靈越留在客棧內打探當地消息,這名弟子便是途中被派遣來駕車的。
此刻自己一身髒污,即便簡單洗了洗手,也無法抹去濃郁的血腥味與屍臭。
齊晟坐上車板,擡手微微揭開簾子,語氣輕松道:“玄九,我們先回客棧。”
裏頭沒有回應,齊晟神情一變,立即掀開簾子。
池州渡緩緩睜開眼看他,“嗯。”
齊晟見他無精打采,以為是被吓着了,溫聲道:“我就在外面,你先休息一會兒,等到了我再喚你。”
池州渡盯着他眼中遍布的血絲看了一會兒,視線又落在他單薄的中衣上,“外衣?”
齊晟放下簾子,一邊駕車一邊輕描淡寫道:“沾了點血跡,随手扔了。”
他此刻無比慶幸自己攔下了玄九。
齊晟鼻尖萦繞着始終不散的血腥味,另一只手揉了揉胃部,試圖按下翻湧的惡心。
忽而自身後傳來一陣輕風,混雜着冷淡氣息的桃香驅散了令人反胃的味道。
他側目望去,紅色的衣擺落在他身側。
他一愣:“玄九,你怎麽出來了?”
池州渡沒有回應,靠着車壁緩緩閉上眼睛。
齊晟也不在意,沉郁的眼睛裏終于染上了些許笑意,只當他是自己一人在馬車內害怕,便沒有出聲打擾。
冥七悄然自池州渡懷中探出,他綠豆大小的眼仁中,倒映着尋常人無法窺視的詭異。
極細的紅絲繞過齊晟背後,絲絲縷縷的陰煞沿着傀絲,源源不斷地被池州渡吞噬。
一直到對方周邊幹幹淨淨,池州渡才收回傀絲,默不作聲地偏頭望向西落的金烏。
齊晟在一旁輕輕嗅着浮動着的淡淡香氣,只覺得心裏翻湧的惡心漸漸散去。
兩人回到客棧之際,魚靈越已在門口恭候多時。
“師父,玄九姑娘,熱水已經備好。”
他見兩人面色都不太好,師父更是只身着中衣,心中頓時一沉。
齊晟點點頭,朝玄九道:“天色已晚,稍後我命人準備些飯菜送進你房中,先好好休息一晚,有什麽想問的,明日再說。”
他說着像是想起了什麽,溫聲道:“有我守着,不必擔憂。”
池州渡隐隐知曉自己在對方眼中恐怕很是脆弱,但眼下也懶得解釋,點點頭後便跟着引路的小二回屋。
齊晟目送他進屋,這才朝魚靈越道,“你先随我來。”
“是。”
兩人回到屋中,齊晟徑自走入屏風後褪去衣物。
“我讓你打聽的事如何?”
“毫無頭緒,正如姜家一般,主城百姓都是一個說辭,沒有任何異樣。”
齊晟也并不覺得奇怪,點了點頭便沒了聲音。
“師父……”魚靈越在屏風前遲疑了片刻,這才小心翼翼地出言詢問:“白府那裏,可有線索?”
齊晟仰起頭,并未細說白府慘烈之狀,停頓片刻後,沉聲道:“我與元掌門懷疑,是陰咒。”
“什麽?!”魚靈越忍不住拔高嗓音,又立即縮了縮脖子,他心思活絡,人又聰慧,将此事稍微在心中一過,便放輕聲音道,“可要封鎖消息?”
“我已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入內。”齊晟疲憊的閉上眼睛,“但各位家主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只能請展門主與盧門主出手相助了。”
“……也只能如此了。”
看出師父的疲憊,魚靈越沒在出聲,安靜的站在一旁。
“下去休息吧。”齊晟道。
魚靈越一行禮,低聲道:“是,徒兒随時候命。”
屋內重新陷入寂靜。
齊晟今日多泡了一會兒,确認自己身上沒有異樣的氣息後,這才起身出浴。
他輕輕打了個哈欠,忍着疲憊穿戴整齊後,從窗口一躍而下。
找到距離玄九屋子最近的那棵樹,三兩下攀了上去,尋到個合适的枝幹将劍抱在懷中,而後便再也支撐不住,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扇窗緩緩被人推開,月光映入已經滅了燈的屋中,照亮了那人絕色的半面容顏。
池州渡望着熟睡的齊晟,眼神比月色還要朦胧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