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府·隐咒
第33章 白府·隐咒
翌日。
客堂之中。
在元泰清一聲接着一聲的哈欠中,齊晟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元掌門昨夜可是沒休息好?”
元泰清聞言無奈地擺了擺手,疲憊道:“齊兄有所不知……不僅僅是我,今早我前去白府叮囑弟子們切莫走漏風聲,誰料他們一個個也是疲憊萬分,說是昨夜魇着了,我擔心他們這幅模樣引得衆人懷疑,便每人給了顆補丸,服下後這才好了不少。”
“不過……”他說着望向面色紅潤的齊晟,“齊宗主昨夜似乎睡得不錯?”
齊晟被他說得一愣。
這麽一想倒有些奇怪,原本歸來途中尚有些許不适,像是什麽沉甸甸壓在腦中,很是疲憊,緊接着玄九坐在他身側,自己聞着對方身上的淡香,莫名舒服了不少。
他清了清嗓子,遲疑道。
“許是昨日有些乏了,這才……”
突然。
“師父,元掌門。”
魚靈越的嗓音自他們身後響起,兩人下意識回頭望去。
只見紅色的衣擺一閃而過,池州渡坐在齊晟身側,揭起面紗,垂眸淡定地用膳。
“玄九,昨夜睡得可還安穩?”齊晟溫聲詢問。
對面元泰清疲憊頓時散去不少,看似儒雅的端起碗喝粥,實則眼神微妙地觀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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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州渡颔首:“嗯。”
“那便好。”齊晟松了口氣,旋即看向元泰清,“諸位想必還在趕來的路上,元掌門如此疲憊,不如再回屋休息一會兒。”
元泰清嘆息一聲,“也只得如此了……不過隐瞞并非長久之計,我等還是得想個萬全之策。”
如今他們毫無頭緒,若讓衆人知曉陰煞重新現世,恐怕又要在猜忌中引出一場腥風血雨。
“這江湖才安逸多久啊……”
元泰清搖頭。
“我想了許久,元掌門,紙終究包不住火。”齊晟低聲道,“若半點不透露,反而引人胡亂猜疑,屆時恐怕局面也好不了多少,不如暫且隐瞞我們所發現的線索以及咒陣、陰煞之類,與展兄盧兄配合,先将此事往‘仇殺’上引,讓衆人打消懷疑。”
“衆口相傳,世人便逐漸忘卻深究兇手的用意,而是将重點放在傳說中‘神秘的幕後之人’身上。”
“我們繼續從中沿着線索查探,等到事情差不多明了,再順理成章地将所得線索告知大家,也合乎情理……”
“更何況,這真兇恐怕也正盯着我們的一舉一動,若是當真刻意隐瞞,反而可能引得他懷疑,從而打草驚蛇。”
元泰清點點頭,“齊宗主言之有理,那便這麽定了,等一會兒盧門主與展門主來了,再好好商議一番。”
“好。”齊晟見他眼下烏青,于心不忍,“……元掌門還是先去歇着吧。”
“小魚,送元掌門回屋。”
“是。”魚靈越點點頭:“元掌門,請。”
”有勞了。“元泰清并未推辭,起身笑着行禮:“玄九姑娘慢用,在下失陪了。”
池州渡手中動作緩緩停下。
他側目看了眼齊晟聚攏的眉心,又看看元泰清和善的面容,在對方轉身離開之際,突然開口。
“……無用。”
幾人皆是一愣,元泰清遲疑着回頭。
“玄九姑娘,這是何意?”
池州渡放下碗筷,“陰煞傷魂,并非夢魇。”
他潋滟的眸中倒映着尋常人看不見的陰煞,絲絲縷縷地纏繞在元泰清身側。
齊晟與元泰清對視一眼,面露震驚。
“玄九,你……?”
齊晟遲疑着喚道。
“随我來。”池州渡起身上樓。
三人在原地各自淩亂片刻,反應過來後匆匆跟上了他。
池州渡推開齊晟的屋子。
幾人緊跟着入內,魚靈越站在最後,反手關上門。
池州渡從懷中取符,咬破指尖,滴血畫符,而後點在元泰清眉間。
火焰燃起,餘燼散去,元泰清只覺得一股郁氣也随之消弭。
齊晟見狀,眼神更亮了些:“玄九,沒想到你竟然精通符咒之術!”
也怪他先入為主,先見對方腰間別了一株辟邪桃枝,而後又見對方時常在屋中畫符,以為她修習了些許符箓之術保平安,誰料竟然是符咒。
齊晟眼巴巴地看着他,神情驚喜中夾雜着幾分莫名的驕傲。
池州渡頓了頓,輕描淡寫地點頭:“嗯。”
元泰清不可置信地晃了晃腦袋,又兀自在屋中走了一圈,欣喜道:“這……當真是神清氣爽,一點兒不見疲憊。”
他連忙朝池州渡一行禮,“玄九姑娘,多謝,多謝了!”
“元兄,客套話就不必說了。”齊晟笑眯眯道,“多來點兒實際的。”
清早便萦繞在兩人眉宇間的愁緒此刻散去不少。
元泰清朗笑兩聲,嗔怪地指了指齊晟,“你啊……”
他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只木蠍,遞給池州渡,笑道:“此前便惦記着,齊晟這小子難得……咳,難得遇上這麽如花似玉的知己,那時得知的突然,沒能來及準備見面禮,這木禦蠍做好後便打算送來,誰料又出了這檔子事兒給耽擱了。”
池州渡并未客氣,擡手接過。
元泰清輕輕一點蠍頭,那木蠍竟靈活地爬到池州渡手上,池州渡目光一凝,像是有些興趣。
“這木禦蠍兩鉗藏針,蠍尾存毒,亦可感應附近是否有機關暗器,喚醒輕點頭部,靜置亦然,自己做的小玩意,還望姑娘莫要嫌棄。”
這木蠍做的栩栩如生,兩只眼睛更是用上好的玉石磨圓制成,放在外頭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更何況元泰清極少為旁人制造機關,十分珍貴。
齊晟見池州渡随意把玩着,便知他覺得有趣,上前一步拍拍元泰清的肩膀,低聲道:“謝了。”
元泰清哼笑一聲,将話還給了他,“齊兄,客套話就不必說了,待會兒會客,有勞你了。”
“放心,既然……”
“叩叩——”忽然,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二人對話。
幾人下意識朝外望去,魚靈越反應迅速,立即來到門邊伸手輕輕抵住,“誰?”
“幾位客官,外頭來了一行人,說是來找你們的。”
一行人?
齊晟原本含笑的神情微斂,“是何模樣?”
“呃,大約十幾人,這衣着打扮非富即貴,年紀約莫都在不惑之年,說是要尋的兩位貴人,身邊跟着位紅衣姑娘與俊俏郎君。”小二在門外憨笑兩聲,摸了摸腦袋,“小人想着,這小店中吻合描述的,也只有幾位了。”
齊晟目光微沉,朝魚靈越點點頭。
魚靈越立即會意,笑着打開門,塞給小二一錠金子:“原來如此,那便有勞小兄弟先引着諸位先去雅間,我們稍後便來。”
那小二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哎,是……是,我這就去招呼着!”
魚靈越朝他點點頭,等他走了,這才反手關上門,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師父……”
“嗯。”
齊晟緩緩吐息,偏頭看向元泰清,“他們提前知道了。”
他察覺到不對提前給展飛與盧江送了信,按理說其他人并不知曉,應當傍晚才能到,足足早了半日不說,甚至是結伴而來。
元泰清也反應過來,“若非昨日我二人察覺不對立即想好對策,今日便是怎麽瞞也瞞不住,莫非這走漏風聲之人……”
齊晟擡手打斷他,低聲道,“元掌門,先會客,就按我們此前約好的來。”
即便這樣一來做不到萬全,但眼下也別無他法。
元泰清嘆息一聲點點頭,率先踏出門檻。
齊晟側目望向池州渡,“玄九,我去去就來。”
冥七正用鉗子針對木禦蠍,池州渡将它按了回去,朝齊晟點點頭:“嗯。”
齊晟放心了一些,旋即不在留戀,闊步離去。
“咔噠。”
屋門被阖上,發出一聲輕響。
池州渡收回目光,将冥七與木蠍一同揣進懷中,坐在案前提筆。
複雜的符文與詭異的場景緩緩展露。
直至其放下毛筆,完整的咒陣圖赫然躍于紙上。
陰陽咒陣,下咒者若非陽魂陰身,注定陣廢。
符咒之中。
以煞氣作符,為陰。
以精血作符,為陽。
兩者共生,則違逆陰陽。
而陽魂陰身者,乃極陰之軀納至陽之魂,如陰血生桃枝,由此得名。
——隐咒一脈,血生桃·咒。
中此咒者,為煞源,非人非傀,非生非死。
最終的下場便是一劫天雷,灰飛煙滅。
千年之前,只一位禾冶仙君,滅于蒼穹崖下。
百年之前,只一位池姓惡鬼,入棺離魂茍活至今。
池州渡擡手輕拂,宣紙瞬息間化作一堆齑粉,被風吹散。
這世上除卻他以外,本再無人知曉隐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