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贈碗
第36章 贈碗
他們并未在此地多留,翌日便趕回魯山。
咒陣是最為重要的線索,但當世能譯咒文之人屈指可數。
齊晟命魚靈越先護送玄九回劍宗,自己親自趕往胡家拜訪文靈老爺。
文靈老爺自幼便一心撲在咒術之上,不過他并非想修習此術,而是想破解此術。
如今唯一一個行蹤敞亮的,便是他了。
“這……齊宗主!”
門前的家仆見他來了,先是一愣,而後慌忙行禮。
齊晟下馬,将他扶起:“勞煩通報一聲,晚輩齊晟,有事相求。”
“是。”那家仆朝另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立即小跑着離去。
他這才回頭招呼着齊晟,“齊宗主,裏面請。”
齊晟颔首,跟着他步入府中。
那人領着他在院中一處涼亭坐下,方才接過對方遞來的茶盞,便聽聞一道爽朗的笑聲。
“齊家小子,什麽風将你給吹來了?”
文靈老爺子頭發與胡須皆是花白,優哉游哉地走來,擡手屏退衆人。
齊晟起身,恭敬一行禮:“文靈老先生,晚輩不請自來,确有要事,還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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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什麽話。”文靈老爺擺擺手示意他坐下,摸着膝蓋道,“這次所為何事?”
齊晟目光不動神色地朝四周一看。
文靈老爺見狀,惬意的神情收斂些許,正色道:“不必拘束,我胡家老宅只有心腹,你只管說便是。”
齊晟坐近了些,從懷中取出自己親自去白家一筆一劃畫出的咒陣圖,緩緩展開在文靈老爺跟前,對方的眼神在看見咒文的那一刻倏地變了。
“這是……”
“胡老想必也聽說了白家之事。”齊晟壓低聲音,“這便是兇手在白府正中所下的咒陣,不知胡老是否見過。”
胡老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捧起紙張看了半晌,喃喃道,“這是……這恐怕是古咒一脈,如今記載甚少,我也無法參透。”
他指着其中一串繁瑣的咒文,看向齊晟,“這一句我曾在古籍中見過,但那古籍殘破,被燒毀大半,并未留存完整記載。”
齊晟心中微沉。
胡老已是大能之輩,連他都只知曉只言片語,那這幕後之人究竟是什麽妖魔鬼怪。
不僅僅是他沉默,就連胡老說完這句話也反應過來,立馬安靜了。
百年前,百年前……
如今所有的線索,都逃不過一個百年前。
齊晟搓了搓臉,抿唇道:“難不成這幕後之人當真是什麽老妖怪不成……”
“老妖怪……”胡老眼神忽然一亮,立即抓住齊晟的手:“說不準!”
齊晟一怔,“什麽?”
胡老遲疑了一瞬,旋即緊緊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我的确還有一個辦法,但你得保證,不得洩露此事半句。”
齊晟立即點頭:“這是自然。”
“我的師父公羊紋一尚在人世,隐居桃源,興許能堪破古咒。”胡老摸了摸胡須,“師父脾氣古怪,當年為避世,便來了出金蟬脫殼,不叫任何人打擾,我也是看着魂燈才知曉他還活着。”
“旁的事他嫌麻煩,但有關古咒,他定然不會拒絕。”
公羊前輩……這般算下來,如今已有百餘歲。
“什麽?”
齊晟眼神一亮,“不知可否告知桃源所在之處,晚輩先謝過胡老大恩!”
胡老搖搖頭,“古咒一脈鮮少出好人,此事也算事關重大,還不知以後要出什麽亂子,不必言謝。”
“那桃源秘境須以信物為引,不過我得先詢問師父的意思,你先随我來。”
“好。”
——
從胡家趕回劍宗,已是明月高懸。
劍宗內燈火通明,魚靈越一直守在門前,見齊晟回來了,立即上前牽過馬。
“師父。”
齊晟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好笑道,“我還能丢了不成,在門前傻站着做甚?”
“咳,師父!”
魚靈越捂着腦袋,回頭用眼神警告了一番偷笑的弟子,先是低聲詢問。
“胡老那裏,可有進展?”
齊晟點頭,單并未多言,只道:“有一線索,不過尚不确定,過幾日與胡老确認好,我便立即啓程,靈蠱子蠱已送往各宗,我将靈蠱交由你保管,若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即告知我。”
“是。”魚靈越颔首:“對了師父,有關咒術的古籍已經整理好。”
“嗯,我知道了,時候也不早了……”齊晟四下一看,忽然覺得不對,“煙淼和陽一呢?”
魚靈越脫口而出:“在陪着玄九姑娘聊天呢。”
齊晟猛地擡頭:“……你說什麽?”
魚靈越眼神遲疑:“聊天啊?”
“聊什麽呢?”齊晟心裏咯噔一下,立即闊步朝裏走去,“這麽晚了,簡直胡鬧。”
“啊?”魚靈越立即把手裏的缰繩往身側弟子手中一塞,匆匆跟上齊晟,邊走便道,“我瞧玄九姑娘時不時還問上幾句,想必對師父也上了心,否則這大半夜誰願意聽人叨叨……”
齊晟停下腳步:“對我上心?”
“是啊。”魚靈越趁機拽住他,連忙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他,“師父你先別急。”
“這還得從早間說起,昨夜我們抵達宗門已是子時,便各自歇下了,誰料今早我方才推開房門,就見玄九姑娘站在院中,靜靜望着我,吓得我登時就清醒了,然後她開口問我……”魚靈越心有餘悸地摸了摸心髒,而後又收斂了神情,模仿池州渡冷若冰霜的模樣,清了清嗓子,端着道。
“你師父呢?”
魚靈越又側身朝右,演示自己慌亂行禮的模樣:“師父,師父尚未歸來,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緊接着,他側身朝左,面無表情:“無事。”
魚靈越一人分飾二角後,充滿暗示地看向齊晟,“玄九姑娘走後直接去了師父的赤陵居,午時見師父還未歸來,這才回了院子。”
“陽一機靈,見狀傍晚撺掇着煙淼前去端茶送水,順帶提了兩句師父的過往,見玄九姑娘感興趣,這才多說了些,誰料一直聊到現在。”
齊晟看着他,嘴角忽然上揚:“他主動問起我?”
魚靈越朝他眨眨眼,嘴角同樣上揚:“是啊。”
齊晟緊繃一整天的心弦緩緩放松,加快腳步朝玄渡居趕去。
“汪汪——”
遠遠便見一雙在夜裏發亮的眼睛迅速朝這裏逼近,齊晟一把揪住傻狗的兩只耳朵:“你安分些,別壞我好事。”
“嗷嗚,嗷嗚——”
在一陣嚎叫中,魚靈越懂事地将烏雨扛起來走到一邊,齊晟拍了拍烏雨地臀部以示安慰,轉身朝屋內走去。
這麽大的動靜,屋內的人想聽不見都難。
房門被人打開,陽一朝齊晟擠眉弄眼。
“師父……啊!”
他話音未落,就被煙淼扇了一巴掌,“沒規矩的東西。”
煙淼瞪了一眼陽一,而後笑着朝齊晟道:“師父。”
“嗯。”齊晟颔首,朝屋內靜坐的人望去,卻忽然不知該說什麽,只得目光尴尬地看向別處,輕咳一聲道,“……玄九,我回來了。”
煙淼和陽一見狀相視一笑,識趣地告退,與扛着烏雨的大師兄一同小跑着離開院子。
一切重歸于寂靜,未曾想最先開口的人竟是池州渡。
“過來。”
齊晟下意識擡步朝他跟前走去,深吸一口氣正打算開口,懷裏就被人塞進個什麽東西。
“玄九,我……嗯?”
他定睛望去。
只見是一只成色上好的玉碗。
……玉碗?
齊晟一頭霧水地看向池州渡,遲疑道:“玄九,可是餓了?”
“……”
池州渡眉心抽動,似是不悅:“不,此物贈你。”
贈你。
齊晟眼神噌地一亮,頓時捏緊了手裏的碗,拿到跟前翻來覆去地欣賞,他目光在碗底極小的“焰”字上停頓一會兒,又新奇地去瞧碗邊的花紋。
“真好……”明眼人都能敲出他眼中的欣喜,齊晟小心翼翼捧着碗,朝池州渡笑道,“日後便都用它了。”
見他喜歡,池州渡颔首,他目光掠過齊晟難掩疲憊的面容,淡淡開口。
“天色已晚。”
“嗯。”齊晟看了看天色,轉身朝門口走去,“那便明日再敘。”
“早些休息。”阖上門前,他溫聲道。
齊晟眉眼浸着月華,流光溢彩。
池州渡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耳畔傳來門框相觸的輕響。
冥七從懷中爬出來,池州渡将它放到桌上,而後從錦囊中取出一個無比袖珍的玉碗,放在它跟前。
與方才贈予齊晟的別無二致,一大一小。
池州渡劃破指尖,将血滴入玉碗喂給冥七。
傷處浮着極其淺淡的煞氣,不一會兒便痊愈。
他擡手點了點名七的腦袋。
“日後,他便是‘焰’。”
冥七埋頭大快朵頤,不予理會。
池州渡不悅地将碗往後挪了挪,“日後他便與我們一起。”
雖說略占地方,但以離魂之法将其放入布偶中,便能随身帶着,最後将其原身與自己的原身放置一處即可。
冥七頓了頓,用鉗子夾住他的指尖。
池州渡屈指,将其彈飛。
冥七在地上暈頭轉地轉圈。
他舉起小碗,望向碗底。
那裏刻着一個“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