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漣漪

第38章 漣漪

齊晟不僅僅是劍門第一人。

自比武以來,姬葉君便沒勝過他,更何況是如今狼狽的劣勢。

“齊晟!你敢……唔咳……”

齊晟一拳砸在他的嘴角,姬葉君偏過頭,有什麽東西從口中飛了出去,他疼得罵罵咧咧。

緊接着齊晟一掌拍在他心口,姬葉君悶咳,罵人的聲音都含糊了起來。

接連下去幾拳,他偏頭嘔出一灘血,臉憋得發紫,呼吸不暢。

拳風裹着內力,饒是姬葉君也承受不住。

周圍的人皆是愣住,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陽一趕來之後也在門前愣了一會兒,這才匆忙上前拉架,“師父,師父……”

魚靈越抹去嘴角的血跡,回神後也跟着過來:“師父,冷靜!”

衆人也紛紛圍了上去:“宗主,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齊晟充耳不聞,分明看上去精瘦颀長,這麽多人卻愣是沒能攔得住他。

一直到姬葉君失去意識,如同爛泥一般軟趴趴的歪倒在地,齊晟才緩緩舒出一口氣,停下動作,擡手朝門外随意一指。

“扔出去。”

魚靈越神情為難:“師父,這……”

齊晟看向他,忽而目光一凝,立即伸手替他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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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一。”他松開手,冷聲道,“扶你師兄回屋休息,去請醫門的人來。”

魚靈越張口:“師父,我并無大礙。”

“回屋歇着。”齊晟扔過去一個瓷瓶,“這是複靈丹,先服下兩顆緩緩。”

陽一看了看齊晟冷峻的臉色,沒敢再造次,恭恭敬敬地道:“是。”

齊晟接過弟子遞來的手帕,擦了擦自己拳頭上的血跡,忽而與人群之外的玄九對視,他抿唇,緩和了些臉色,走到她跟前:“……吓到了?”

池州渡:“未曾。”

齊晟深知姬葉君秉性,搖了搖頭。

“姬葉君本就是輕浮之人,不必将他所言放在心上。”

池州渡:“嗯。”

“我去去就來。”

齊晟鼻腔中嘆出一股氣,擡手招來一名弟子:“送玄九姑娘回屋。”

池州渡打量片刻對方明顯疲憊的面容,并未多言,轉身便走,那名弟子匆匆跟在他身後。

齊晟目送他們遠去,旋即望向一邊幹站着的二人,擰眉:“還不快回屋?”

陽一連連點頭,扶着魚靈越就走:“是是是!”

魚靈越按住他,輕咳一聲:“師父,姬門主如何處置?”

姬葉君一張還算清秀的面容此刻慘不忍睹,沾着血不說,青一塊紫一塊。

齊晟擺擺手:“我親自送他回去。”

魚靈越還想再說什麽,就被陽一強行架着帶走。

“好嘞,那便交給師父了!”他瘋狂朝魚靈越使眼色,而後又回頭朝着齊晟笑道:“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師父一路順風!”

隐隐還能聽見兩人竊竊私語。

“……陽一……你攔我作甚……”

“你想死……你看師父臉色……”

齊晟臉上緩和些許,哼笑一聲,轉身朝地上的姬葉君走去,随手揪起對方的頭發。

就這麽拖行着朝外走去。

美其名曰,親自送他回去。

齊晟的名聲素來離不開“謙和有禮”這四字。

但今日出門這一趟殺雞儆猴,也令這四字抖上一抖。

來到暗宗門前。

齊晟翻身下馬,将馬背上如同破布袋子的姬葉君扯下來,往門前匆匆趕來的弟子手上一扔。

“門主!門主!這……”那弟子驚疑不定地望向齊晟,“齊宗主這是何意?”

“是啊,我們門主怎麽成了這幅模樣?”

人聲嘈雜之處,總是會聚攏一圈喜愛看熱鬧之人。

齊晟輕笑一聲:“姬門主在我院中摔了一跤,等他醒來告訴他,日後小心些走路,別在把自己摔成這般模樣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睜眼說瞎話呢。

但此刻姬葉君都成了這樣,弟子們也敢怒不敢言,悶聲行禮。

“……是。”

齊晟對一旁看熱鬧的人笑了笑,旋即翻身上馬。

衆人頓時收尴尬地收回目光。

齊晟并不在意,原本打算直接回宗,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動作一頓,旋即一勒缰繩,換了個方向,朝街市而去。

-

玄渡居。

“叩叩。”

有人輕叩兩下房門,伴随着狗子橫沖直撞的動靜。

“玄九。”齊晟喚道。

池州渡收起符咒,起身打開門,懷裏猝不及防被塞進一堆東西。

“汪汪!”烏雨抗議的叫了兩聲,不爽地呲牙,齊晟見狀毫不留情的扇了他一下。

原來是齊晟将他鎖在腿間,防止他一下撲到玄九身上。

“嗷——”

齊晟趁其不備拎着他的後脖子往後一扔,迅速閃身進入屋子,朝玄九一笑。

“我去買了些吃食,你瞧瞧可有合胃口的?”

齊晟從他手中接過東西,放在桌子上分類。

“還有些衣裳,我命人去錦繡樓置辦了幾件紅衣,你瞧瞧這輕紗多漂亮,一定很十分襯你。”

齊晟抖開折疊好放在木架之上的衣裳,對着玄九比劃兩下,滿意地點頭,又去擺弄其他物件。

“這是配飾,這是發簪……胭脂鋪的燕娘還讓我帶些胭脂回來,但我覺得多餘,便婉拒了。”

玄九眉目如畫,唇紅齒白,哪兒還用得上胭脂。

齊晟兀自說着,而後将糕點放入盤中推到池州渡跟前,自然道:“你先嘗嘗,我将這些收拾收拾。”

他說着重新将衣裳疊好放入木架,又替對方将配飾與發簪歸類好放如妝奁之中。

忙完這些,齊晟回頭,卻見池州渡正靜靜望着他。

“……可是都不合胃口?”齊晟看向種類齊全的糕點,興沖沖的勁頭弱了一些,有些拘謹地站在一邊。

“……”

不知是否是齊晟的眼神太過于澄澈,池州渡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撚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

清甜軟糯,入口即化。

齊晟:“如何?”

池州渡點頭:“尚可。”

他并不注重口腹之欲,但這些尚能入口。

齊晟見他停頓一會兒後,又撚起另一塊酥餅,忍不住心中偷笑。

他近來忙碌,眼下還有堆積的事情要處理,但還是陪着對方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去,那眉眼含笑的模樣,仿佛未将方才姬葉君的事放在心上。

在他告辭時,池州渡突然問:“明日仍去?”

齊晟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明日是否還去清訣堂,他心中微訝,乖乖搖頭:”今日已經交代得差不多,明日就在宗內。“

池州渡點頭:”嗯。“

齊晟心中湧出幾分竊喜。

近來玄九不但只字未提離開,甚至還常常主動問起他的行蹤。

若非眼下被諸多事物耽擱,他恐怕日日得找借口賴在玄渡居不走。

齊晟對這幕後兇手的憎惡又多了幾分。

“我晚些再來。”他依依不舍道。

眼下魚靈越負傷,陽一照料着,他方才怒上心頭,也沒吩咐某個弟子暫時看顧練武,恰好他也許久未曾巡視練武場,便打算去瞧瞧。

池州渡點頭,目光跟随着對方的衣袂,直至門被阖上。

少了一人後,屋子陷入寂靜。

這于他而言再熟悉不過的寂靜此刻卻顯得陌生遙遠起來。

與冷清的山洞不同。

每每在山洞中盤坐冥想之際,山中一草一木都在掌握之中,活物感知到威脅,會遠遠避開,除了些許笨拙愚鈍之類。

他一般不予理會,若不知死活蹭到他跟前來,擡手輕輕扇上一巴掌,便跑得比誰都快。

池州渡收回思緒,目光掠過四周,起初入住時屋中并無旁物。

但每每齊晟來,便會帶上些,久而久之,就變成如今滿滿當當的模樣。

木架之上添置了些後世傳說的話本,他偶爾翻閱,百年前不曾見過此類,尚能入眼。

花瓶之中的花隔些時日便換,據說是齊晟從元掌門後院順來的。

耳畔偶爾傳來傳來弟子的閑談,說元掌門叮囑後院弟子,切忌讓齊晟這偷花賊入內。

池州渡起身,走到疊放整齊的紅衣前,伸手輕撫。

衣料順滑,刺繡精美。

玄九現世後,為了避免麻煩,他極少用原身下山。

而他每每下山,便要取些所用之物回來,對方不願給,那便要見血。

即便換上幹淨的衣裳,沒幾日便會染紅,正如那些纏身的煞氣與身後一堆窮追不舍的人一般,根本甩不掉,也別無選擇。

于是便換了紅衣。

池州渡薄唇輕抿,心裏泛起陣陣他自己都尚不明晰的漣漪。

他轉身坐下,從懷中取出符咒,提筆欲畫。

起初是如此,三百年來亦是如此。

在一方無人打擾的山洞中,翻看着他僅有的古籍。

修習符咒之術,成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池州渡提筆的手在半空之中停頓着。

只是不知為何。

這次,久久未能落筆。

作者有話說:

有錯別字啥的還望見諒,後續一起修改,還有一章,正在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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