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第6章
蘇柒從滅菌室出來時，身上的衣服也都完成了消殺程序，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異味。
她走過一條安靜的長廊，一個四輪機器人湊近過來，舉高了托盤，上面擺着她的那些随身物品裝備。
“你的幾把槍，在喬耶都是違禁型號。”
蘇榆出現在前方的轉角處，“在進入星區邊檢時需要放進屏蔽裝置裏，否則會被收繳，雖然我猜你大概也知道。”
蘇柒拿走了刀具和現金，“我以為你要說讓我扔了這些垃圾。”
“我承認我不了解你，但你對我必然也有些誤解。”
蘇榆瞥了她一眼，“你的能力和投擲有關嗎？”
蘇柒并沒有直接回答，“你都查過我的資料，肯定知道我的特殊能力是什麽。”
蘇榆默然片刻，“好吧，那我猜在暗星，很多人都不願暴露自己真正的實力，你是在七歲登記的特殊能力，這些年過去，或許你開發了別的力量。”
你能這麽想就最好。
蘇柒擺出了高深莫測的表情，“我不想分享我在暗星的經歷，尤其是你們沒查到的那些，因為都不怎麽美好。”
蘇榆愣了一下，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麽，接着就神情凝重地點頭。
“好了，”蘇柒一臉嚴肅地詢問，“能說說我的父母嗎？”
“你知不知道城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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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的宇宙飛船分類裏，城艦是最大的一種。
它們在太空裏穿行，定期在不同的軌道上進行能源補給，如同移動的城市。
城艦擁有一切城市裏的服務設施，最小的城艦也可以容納數以十萬計的人口。
通常住在城艦上的人，要麽是觀光的游客，要麽就是工作需要。
前身的親生父母，就在城艦普羅米修斯27號上的工作，都是艦橋上的技術人員。
十多年前，普羅米修斯27號行駛在喬耶星區和迪亞納星區的交接區域，被星盜襲擊，受害者多達四位數。
城艦上的諸多設施被毀，其中包括一座育嬰中心。
它在混戰中被粒子光束炮擊中，十數個在人造子宮裏的嬰兒因此喪命，活下來的幾個，大多被星盜擄走。
這些可憐小孩的父母，幾乎都死在了交火中。
被星盜帶走的小孩去了哪裏，那就不好說了。
他們可能會賣掉嬰兒，也可能會送去某個暗星或者丢在廢置的艙室裏。
等機器人把小孩養到能幹活的年齡，他們就在船上打雜，如果有了合适戰鬥的能力，就會入夥。
“你母親當場死亡，你父親受了重傷，家裏花重金為他請了一位C級治療師，還原了他被炸毀的髒器和肢體，他傷愈後立刻離開家族，去追蹤那夥星盜，在十多年間毫無音訊，警局都無法定位到他的芯片，他們認為他是去了沒有星網信號覆蓋的未知星域。”
蘇榆停了一下。
“直到上個月，他回來了，找到我的父親，說有了你的下落，告訴我們你在斯卡爾，順便，很多年前，我父母也試圖尋找過你，但你的芯片早早被篡改了基礎信息，警局都無法用常規手段去尋找了，我們還通過市政府發布了尋人信息，我們留下了血液樣本，如果有高度匹配的生物采樣信息被錄入聯邦數據庫，我們也會收到通知。”
蘇柒輕嘆，“可惜我在暗星，沒進過正規學校和單位，所以沒經歷過完整的體檢。”
蘇榆默默點頭。
蘇柒沉吟一聲，“你之前說，我父親臨終前請求你們尋找我？”
蘇榆颔首，“他回家時，說自己身中詛咒，很快就會死，我們找到了星球上等級最高的治療師，那是A級異能者，最後也沒能救下他，抱歉。”
這個蘇家的勢力很有限，在短時間內聯系不了更厲害的治療，這也能理解。
這樣看來，害死前身父親的人，無論是一個還是一群，其中至少有一個特級異能者。
蘇柒沒有說話。
“你有知情權，但我不建議你現在去查訪這件事。”
蘇榆似乎怕她做傻事，“這背後可能牽扯到很危險的勢力……我覺得你可以先提升你的異能。”
巧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
蘇柒贊同地點頭。
蘇榆看她這反應也松了口氣，“我聯系了佩崔克市立中學，現在正好是春季開學期，他們的統一招生考試結束了，這幾天是給臨時轉學的進行加測，錄取名額有限，成績要求會稍微高一點，但你不用擔心。”
說完又盯着她。
蘇柒：“……”
她一點都不驚訝，暗星的一切都不合常規，在內環星區，自己這個年齡的人肯定是要上學的，都不可能直接工作。
有學籍還能找到一些兼職，如果沒學籍，監護人都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蘇榆沒在堂妹臉上看到抗拒，心情又變得微妙了，有一瞬間他以為她會說她不需要上學。
“怎麽？”
蘇柒擡頭看他，“我沒大吵大嚷讓你失望了？真可惜我不是你期待的叛逆妹妹。”
她有很多事要做，也并不打算一直在學校裏待着，但擁有個學籍是沒問題的。
蘇榆神情糾結。
第一天就用飛刀傷了親戚的妹妹，或許确實不能用叛逆來形容了。
雖然蘇桐那家夥純屬活該。
“……另外，佩崔克星航公司是我們家的産業，現在董事長是我父親，你父親早就賣掉了股份，留給你的遺産只有房子和存款。”
蘇榆遲疑了一下，“如果遇到什麽麻煩，可以聯系我或者我姐，嗯，還是找我吧，我姐實驗室那邊最近比較忙，還得操心公司裏的事。”
蘇柒：“你畢業了？”
如今的異能者們，體質比以前提升了太多，平均壽命更是遠遠高于星際時代前的人類。
人們的在校學習時間自然也更長了，別說二三十歲，五六十歲仍在學習的也不少，百歲重返校園的也有。
蘇榆：“……不，我導師出門搞研究了，兩個月後才能回來，最近我只負責帶幾個師妹師弟，還算清閑。”
他又簡單講述了一點家族裏的事，就接到了一個語音通訊，說聲抱歉到隔壁艙室去進行通話了。
蘇柒在船上逛了一圈，期間遇到幾位親戚，他們看她的目光都充滿忌憚，沒人再敢口出狂言。
還有一個主動上來搭話的，也是之前在飛行器上坐一起的人。
“我是蘇楹，我媽是你爸的妹妹，我比你小一歲。”
那人說着伸出了手。
她有一頭毛茸茸的黑色卷發，大眼睛娃娃臉，笑起來有一對甜美的小酒窩，穿着印了小貓圖案的連帽衫和短褲。
蘇柒和她握手，“你好，所以你母親和我父親是——”
“是的，同父異母的兄妹，咱姐妹倆關系是最近的！”
顯然那就是祖母和第二任丈夫的親生女兒了。
蘇楹晃了晃她的手，“你要去佩崔克市立中學嗎？我聽說他們入學測試挺難的，嗯，那個，你要是不喜歡那裏，其實也可以來我們學校。”
這孩子已經盡量說得很委婉了。
蘇柒心領神會，“如果我沒能通過測試，我就去看看你們學校，你在哪裏讀書？”
蘇楹連連搖頭，“我不是覺得你考不上，我只是，嗯，我媽是卡拉雷亞空堡的關務總督，所以我們全家都住在空堡。”
論起職級，這官位比內環星區普通城市的市長還要高。
而且那是負責星系入境邊檢的太空堡，控制着數十個星航門，那些相關星球上的官員和商賈都會想要讨好這些負責人。
蘇楹繼續說：“那是喬耶最大的太空堡壘之一，你知道，僅是聯邦政府的職員和雇員就有好幾萬，所以空堡裏也有學校，還有一些經常跑航運的人，會讓他們的小孩在我們學校讀書，這樣他們在空堡補充能源和等待轉航時還能和孩子見見面，咳，總之，我就還挺希望能有個親人和我當同學的。”
蘇柒謝過她的提議，表示自己會考慮這個選項。
“對了，”蘇楹眨了眨眼，問了和蘇榆一樣的問題，“我先說，我的能力是制造錯覺，你的能力和投擲有關嗎？”
蘇柒微微搖頭，“如果你說的是我丢的那一刀，那完全是手法，你也能學會的。”
蘇楹很高興，“真的？”
“真的，我可以告訴你一點技巧，你現在到什麽程度？固定靶準确率能達到95%以上嗎？”
“呃，如果我站着不動，差不多吧，但投擲武器得是我熟悉的，換一種就會差些……”
兩人随即聊了起來，說着說着就加了好友。
因為穿梭艦速度更快，原本漫長的旅程被縮短，只用了十幾個标準時就抵達喬耶星區。
舷窗外浮現出空堡宏偉的輪廓，那是一座輪狀太空建築，兩側伸出長長的旋臂，上面遍布着停泊位和安檢站。
當他們靠近空堡時，先通過了一波船艦注冊驗證，确定是進行過登記的本星區私人船。
“歡迎進入喬耶星區。”
蘇柒看到光腦上彈出一條消息。
同時飛船裏也響起播報，“這裏是喬耶星區第三星系二級聯合太空堡康瑞特，請所有船員乘客下船接受安全防疫檢查——”
穿梭艦開進了安檢站，接受全船掃描，船上的活人則是到指定區域進行檢測，一切都非常順利。
蘇柒的身份芯片是有問題的，如果是正常情況，她要接受各種詳細盤查，可能要被關押數日，才能得到新的芯片。
蘇家的人顯然早早打過招呼。
或者僅憑蘇楹的母親，那樣職位的官員只要一句話，這些邊檢上的人就會将所有事情都處理好，半個字也不多問。
當然，蘇珊·瓊斯本人也不是聯邦通緝犯，沒有犯罪記錄，否則也不會這麽簡單。
“這是您的新芯片——”
完成了一系列生物信息采集後，工作人員将新制作的芯片展示給她，然後放進注射器內，打進了她的手腕裏。
蘇柒将舊芯片保存起來。
按照正常流程，舊芯片也是要銷毀，但她聲稱這是父母留給自己的紀念，工作人員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任了這種行為。
新芯片裏信息相當齊全，甚至增添了一個虛假的小學學籍和網課學習記錄。
等他們再次上船，穿梭艦飛速駛離泊位，奔向了最近的一顆青藍色的大行星。
邁爾星。
佩崔克市位于北半球亞熱帶，市區繞城高速範圍內氣溫都經過一定程度的調控，保持在人體最适宜的區間。
飛船降落在市郊空港，蘇榆招呼她一起上飛行器，“……我先送你們去學校。”
蘇楹不舍地揮手，“再見了，姐，我們發消息啊！”
蘇柒給她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跟上了堂兄，“送我們？”
蘇榆示意妹妹回頭看。
後面還有另外兩人一同跟上，他們都是佩崔克市立中學的學生，只是年級不同，這次就跟着一起回學校了。
其中包括之前因為嘴賤被飛刀劃傷的兄弟。
蘇柒已經知道他叫蘇桐，也算是自己的堂兄，特殊能力是水，在同輩裏也算佼佼者。
蘇桐早就痊愈，保镖當中有治療能力者，普通外傷只用一分鐘就被治好。
他眼中仍然有怒意，只是恐懼和忌憚更多。
另一位倒是很表現淡定些，仿佛是認可了堂妹的身手一般，不像初見時那般冷漠了，還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祝你測試順利。”
那人說道，“哦，我是蘇柏。”
“謝謝姐。”蘇柒點頭，“剛剛楹楹和我說了，你是六年級對吧？”
“是啊，今年就畢業了。”
“你計劃去哪個大學？”
“我過了聯邦機械大學在咱們星區分校的預科初測，二測要是沒問題的話，就定下來了。”
“恭喜恭喜，你一定沒問題的。”
“……謝謝。”
蘇桐全程閉口不言，蘇榆也不說話，姐妹倆就一直在聊天。
半小時後，飛行器抵達了校區。
校園坐落在城市東部，距離市中心不算很遠。
在空中能望見交錯的林蔭道，路上人影晃動，一座座合金玻璃牆幕的建築，都是不規則的幾何體形狀，彼此間連着廊橋。
許多小型無人機在校園裏緩慢飛行，都是送外賣送快遞的。
地面上載具很多，車流如梭，大多是來送孩子的家長，飛行器降低高度駛入校園後，也混入了其中。
蘇榆轉頭看向她，“理論上你應該讀三年級或者四年級，但你沒有中學的在校學習記錄，所以校方會根據你的入學測試來決定你的年級。”
“或者決定你是留下還是滾蛋。”
後面的蘇桐終于忍不住開口，“另外，我承認你有兩下子，但入學測試可不是簡單地打打殺殺，像你這種只會——”
蘇柒：“打你确實是挺簡單的。”
蘇桐：“？”
蘇桐火了，“你別給臉不要，我告訴你，那是我沒準備好！”
蘇柒扯了扯嘴角，“是啊，所有人輸了都能這麽說，你喜歡的聯賽選手能打贏比賽，也是因為對手沒準備好呢。”
蘇桐正要咒罵，蘇榆制止了他，“行了，你有意見的話，你們再私下約一場。”
飛行器抵達了一座教學樓前，這附近人來人往，喧嚣熱鬧，載具都擠在一起，四處都是學生和家長。
這裏有錢人不少，然而八位數的載具還是稀罕，時不時有人投來驚訝的目光。
有人認出了蘇柏和蘇桐，臉上露出了然之色。
“他們家給學校捐了兩艘客運航船呢，之前咱們去比賽不就是坐了他們家的船。”
“哦，是他們家，他們家真的強，全是F級，我真的做夢都想通過F級考核啊，可惜上次就差一點……”
“他們都是高年級啊，來這裏做什麽？”
“送妹妹過來呗，咱們不也是。”
“……但他們看着不像關系很好的樣子。”
“我先回宿舍了，”蘇柏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加油。”
蘇桐卻并不準備離開，死皮賴臉地留在這裏，表示自己就要看堂妹的測試。
蘇柒懶得理他，跟着蘇榆穿過人群，進了大樓，坐電梯去了三樓，在一間辦公室裏見到了負責招生的幾位老師。
他們和蘇榆都認識，見了面就紛紛打招呼，“……這就是瓊斯小姐？”
蘇柒也和他們握手。
一位老師将她帶去隔壁的測試點。
那是一間有着十多組桌椅的教室，有一半位置被坐滿了，每個考生身邊都籠罩着隔音光膜。
蘇柒在指定地方落座，刷光腦登記身份，桌面上浮現出考試系統界面和一些須知事項。
必選測試項目，基礎語文，基礎數學。
可選測試項目很多，總共數十個選項，要求至少選五個。
蘇柒：“……”
她離開校園也好幾年了，自從打比賽之後，腦子裏的知識只剩下和比賽相關的。
如果不是在全息虛拟賽的某些模式裏，需要用到一些科學知識，她現在唯一能通過的科目恐怕就只有語文了。
蘇柒一邊完成着各種語法題和詞彙題，一邊無奈地想着。
機器智能閱卷出分很快，語文主要是考察詞彙量和語法，滿分五百，她拿了四百九十分，然後開始寫數學。
最初是各種四則運算和簡單的幾何學，她一邊做一邊看着機器出分，答題了幾道題後，題目漸漸變難。
蘇柒捏着觸控筆埋頭苦書。
随着時間流逝，辦公室裏的老師們神情也開始微妙。
他們看着面前的投影，上面不斷滾動出隔壁學生們的答卷結果，某人已經連着做了幾十道數學題了。
“靠，”蘇桐表情麻木，“她不是修理工嗎，怎麽這導數題算得比我還快。”
他看着堂妹很快停止了計算，大概是意識到某些題目逐漸超綱，就開始轉戰選測項。
選測項目的結果，又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的妹妹令人驚嘆，蘇先生。”
一位老師看着答卷，心情複雜地說，“她能完美地解決在收割者X-7在五種模拟環境裏的射擊精度計算，但是拼錯了歷史上三任總統的名字，還把兩個黨派的重要代表人弄混了。”
“……嗯，”蘇榆心如止水，“這孩子大概是有億點偏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