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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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嬷嬷最近總覺得遇見主君, 向主君請安時他的臉色不太好,可是她本本分分,哪裏會得罪主君呢。
左思右想, 陳嬷嬷迂回地把阿玖叫來詢問。
“什麽?你是說主君還未與你同房?!”陳嬷嬷臉色驟變, 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室內陷入一片沉寂, 落針可聞。
再結合阿玖所說主君對此遮遮掩掩、推三阻四, 陳嬷嬷立馬想歪了,痛心疾首地說道:“不知楊大夫把脈時可曾發現, 唉, 就算發現了也不好說, 畢竟那時候主君性命垂危, 優先治病才是關鍵。”
陳嬷嬷又多問幾句, 得知主君沐浴、泡藥湯時也不要阿玖在身邊伺候。
“這可不行,這可不行啊……”陳嬷嬷臉上愁雲密布,明眼人都看得出主君寵愛阿玖, 可是涉及沐浴之類的私密事卻将阿玖拒之門外, 太不尋常了,難道主君真有難言之隐?
“嬷嬷……”阿玖還是很将嬷嬷當做這方面權威的, 因此嬷嬷臉色變來變去時阿玖心裏也咯噔了下。
陳嬷嬷瞅了眼阿玖, 安撫道:“問題不大, 你附耳過來, 我有個法子。”
臨走時嬷嬷語重心長地囑咐:“男子都是極要面子的, 主君英明神武, 氣度不凡,然而說到底也是男子。你啊, 還是要注意保護主君的自尊心,莫要把話說得太直叫人難為情, 懂嗎?”
阿玖重重點頭。
這是一個新觀點,阿玖此前未想過。而陳嬷嬷敬重主君的同時還把主君當作尋常男子、尋常晚輩看待,實是有心。
阿玖看向陳嬷嬷的眼神中增添不少敬佩,朗聲答:“我懂啦,包在我身上!”
今日是個大晴天,阿玖一早就跟青岚約好了下山去找那郎君。這一回兩人沒有托大,而是謹慎地找了幾個護院陪同,他們落後十來步,不妨礙她倆說些閨房私話。
那郎君雖是個三心二意之人,卻也還算坦蕩,面對青岚的質問,承認自己與旁人有染。青岚與郎君的婚事就此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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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青岚心情頗佳,甚至還摘了兩朵山茶花,一人一朵戴上。
“姐姐,你不難過嗎?”
“冷靜了這麽些天,我都快忘了他長什麽樣。”青岚語調輕快,為阿玖調整山茶花的位置。
這一朵通體雪白,細看又有幾縷輕紅,粉嫩可愛,與阿玖很是相配。
“對了,”青岚別過臉去,一臉別扭地說:“跟你道一聲歉。從前我說話難聽了點,你還不計前嫌跟我做朋友。你當上主君的通房,也沒有找我麻煩…哎唷這麽煽情的話我真說不來,阿玖,反正我們倆是過命的交情了,你發發善心原諒我吧。”
阿玖撲哧一聲笑,下巴倨傲揚起:“那姐姐求求我。”
“壞丫頭你再嘚瑟,把花還給我!”
“送給我就是我的了,不還!”
兩人打打鬧鬧差點從山坡滾下去,玩累了才坐在樹下歇息。
青岚靠在阿玖肩上,撿了片寬大樹葉掩着臉。沒一會兒阿玖感覺肩膀濕濕的,她什麽也沒說,伸出手攬住青岚,哄小孩子似的拍拍青岚的背。
“虧我還那麽純情,第一次跟他牽手的時候緊張死了,結果他可以毫無顧忌牽別人的手……”青岚邊說邊哭,不遠處幾個護院驚疑不定,紛紛探出腦袋,青岚兇巴巴吼:“轉過去!”
青岚的少女心事在盎然春意中釋放,不需要安慰和建議,她只想傾吐,阿玖陪在身邊,也有了不少感觸。
從前阿玖想男女之歡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有人能跟她一起分擔該多好,主君不在時她們還能一起玩耍。可是現在阿玖也很能理解青岚姐姐,并非所有事所有人都是能夠分享的。
回到別業之後阿玖一整個下午都在做功課,裴延覺得她沉靜了不少。
“《食珍錄》謄抄如何了?”裴延來到書案前,發現阿玖的字已經寫得有模有樣了,難得的是隐隐瞧出她自己的風格。
“還沒完成。”阿玖道:“主君,我有了一個新想法。”
她将《食珍錄》謄抄本攤開,又鋪了一張薄宣上去,邊畫邊說:“主君還記得阿玖送您的食單嗎?在菜名菜譜邊上可以繪圖,我覺得圖像比文字更加明了,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什麽食物。”
阿玖提筆,在空白處畫了蜿蜒的兩條線,裴延瞧着形狀眼熟。
“這是玉京燈橋夜市。”阿玖換筆,蘸取赭色,于曲線上圈圈點點,猶如那一間間食鋪。
她擡頭看着裴延笑,“每間食鋪都有自己的招牌點心、拿手菜,也有噱頭大名聲響卻沒那麽好吃的,如果有那麽一本食單,上面有畫有字,有對食物的點評,豈不是很方便?若有人初至玉京,或是新的食鋪開業,那麽跟随這本食單,食客能節省很多嘗試的時間,也增加吃到可口食物的機會。”
“這是針對比較小的一個範圍。”
小姑娘口氣不小,一個王朝的京都都算小範圍了,裴延不自覺笑了笑。
“比較大的話就像這本《食珍錄》,內有飲食方,可以幫助食療,還介紹了一些少見的烹饪方法,食物的組合搭配也特別新奇,只不過主要以南方風味為主。”
阿玖提起吃的總是精神奕奕,但這一次裴延從她眼中看到的是對于新嘗試的探索。
“主君,我想做一本很大很大的食單,可以為失去味覺的人介紹味道,也可以讓人足不出戶了解天下美食。”
“不過呢,這是一個很大的工程,我還沒有信心做好它。”阿玖苦惱地托着下巴,“主君,您會不會覺得阿玖想的很不切實際呀?”
裴延順手揉揉她腦袋,鼓勵道:“一步步來,阿玖或許可以成為一位美食鑒賞家。這世上多的是沒有想法渾渾噩噩之人,你有想法已經勝過他們。”
“主君好會誇,”阿玖笑嘻嘻蹭他的手,“在主君眼裏,阿玖就那麽好?”
裴延怔了怔。
他确實很吝啬誇獎,面對太子或下屬時他往往嚴厲苛刻,剩下的寬容都給了阿玖。
次日是例行泡藥湯的日子,裴延如往常一樣來到溫泉池邊,只着單衣入水。
殊不知守在門外的蔔林早就被陳嬷嬷找借口遣走,而阿玖替代蔔林,一本正經地站崗。
半個時辰後,約莫主君快好了,阿玖推開大門,輕手輕腳進去,緊張得屏住呼吸,可是這段路太長,一直屏着也不是個事,阿玖便又退回門口,呼呼喘了一會兒才又進去。
“!”
阿玖一回身,驚慌失色地發現主君就站在面前。
“您,您這麽快好了?”
裴延冷着臉想,給阿玖的寬容還是太多了。
“我辨得出你的足音。”語氣也是冷冰冰,“來來去去的做什麽,蔔林人呢?”
阿玖瞧出氣氛不對,低着頭不敢言語,手指也緊張地攥住衣角。主君好像生氣了,會罰她嗎?
嗚嗚,她真是恃寵生驕,膽子變肥了。
換作她自己,光溜溜沐浴的時間有人闖進來,她肯定會不高興,說不定還要破口大罵。
阿玖怯怯的,卻也沒想過拿陳嬷嬷出來頂罪,雖說是嬷嬷出的主意,但她不是小孩子了,有辨別是非的能力,她應該嚴詞拒絕的。
“咚!”阿玖在主君跟前跪下,恰好這是條石子鋪就的小路,膝蓋磕在石子上。
好疼,阿玖咬唇忍了忍,按照府裏的規矩認錯,“對不起,主君,婢子錯了,不該騙走蔔林,不該闖進主君的浴池。婢子這就去把蔔林找回來,您要打要罰婢子都認。”
說完,她手撐在地上準備磕頭。
可是就在觸到地面的那一剎那,出現一只手墊在她額前。
“主君?”阿玖不解地擡頭看。
這一套流程她學過的,惹主子不高興了要認錯要磕頭。
“你要氣死我。”裴延嘆着氣,單膝點地,想把阿玖抱進懷裏。
石子同樣硌他的膝蓋。
裴延心疼地把阿玖打橫抱起,進到一旁的石亭裏說話。怕小姑娘坐着涼,還拿了件外衫給她墊着。
“我說過,不要再自稱奴婢。”裴延認真地看着阿玖,摸摸呆愣的小臉,又給她揉膝蓋,“等回到玉京就給你改籍,不要再跪任何人。”
阿玖啊了一聲,不确定地問:“主君不生氣了嗎?阿玖給您陪不是。”
“是真心賠不是?”裴延氣笑了,卻又拿她沒辦法。
“真心!”阿玖拉他袖子輕輕晃晃,撒嬌似的,但連她自己都沒察覺,“阿玖知道錯了,再也不騷擾主君。”
裴延心口發軟,覺得自己被冒犯起的那陣火已然消了。
阿玖再令他生氣也是他慣的,他縱的,他又憑什麽對她冷臉?
“主君,您發發善心原諒我吧。”阿玖毫不客氣地把青岚姐姐的話借來用用,“阿玖保證再也不偷看您沐浴了,也不睡您的床,更不觊觎您的身體——”
裴延拿吻把阿玖嘴堵上,生怕她說出更加石破天驚的話。
“唔唔!”阿玖毫無準備,被掠奪呼吸,只好掙紮着嚷:“我還沒講完呀。”
主君卻不讓她說,捧起她的臉吻得更深。
阿玖忍不住哼哼唧唧,主君怎麽這麽強勢嗚嗚……
突然,阿玖眉頭皺成一團,想問又不敢問,身子不斷往後縮。裴延輕咬她一下,握住後頸将人壓向自己,箍在她腰側的手也是倏地一緊。
阿玖被吻出薄汗,雙手尋找并捧起裴延的頭,為自己争取一點換氣時間,随後悶悶不樂地控訴。
“主君,您是不是不會親呀,為何,為何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