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看程易璘走過來,連峻熱情地迎上去:“易璘哥,真是好久不見,快三年了吧,我們要約個時間好好敘敘舊啊。”
“好久不見,看你什麽時候有空吧。”程易璘微笑問好。
說完,他把視線轉向周連勳。
周連勳靠在沙發上,正注視着臺上深情演唱的歌手,明顯是不想搭理人。
連峻笑了聲:“易璘哥,坐吧坐吧,別站着了。”
“坐什麽坐,”周連勳開口說,“他這樣子是正經來酒吧玩的嗎?別是來砸場子的吧。”
程易璘沒有坐下,而是走到周連勳面前說:“小勳,我們能好好聊一聊嗎?”
周連勳紋絲不動地坐着,也不看來人,繃着臉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我去雲湖華府找你的時候,剛好碰上了連阿姨,她告訴我的。”
居然還上門去找,周連勳沉了臉:“你到底什麽意思?”
程易璘說:“我想解釋清楚當年的事。”
不提還好,一提當年,周連勳就想起了當年醒來後身旁無人的迷茫,想起了當年去程家找人被攆出來的委屈,想起了當年追去國外卻只在電話裏得到一句“那是個錯誤”的絕望......
周連勳被家裏人從小寵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經歷過這樣的打擊。那時的他渾噩地在國外陌生的街道上游蕩,只覺得心疼得像是裂開了無數個口子,恨不得一死了之。
直到遇上搶劫的歹徒把冰冷的槍口抵上他的額頭,他才恍然驚醒——
愛情什麽的都是狗屁,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三年,他自己慢慢消化完了所有的事。
被辜負、被抛棄的明明是他,作為“罪魁禍首”的程易璘現在憑什麽心平氣和、理所當然地纏着他要跟他解釋?
當年的程易璘可是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周連勳越想越氣:“當年當年當年,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陰魂不散地跟我提當年?”
“當年是你不肯見我的,我跑去國外找你,你也只肯在電話裏說‘對不起,那是個錯誤,我是直男,你回去吧’,這不是說得夠清楚了,還有什麽解釋的必要?”
“我不知道你現在抽得什麽瘋,非要纏着我說什麽解釋。當年你連見一面都不願意,現在我為什麽就得慣着你,聽你的解釋?!”
程易璘垂下眼:“對不起......”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個姓程的家夥還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不會真以為死纏爛打,就能把之前的事一了百了吧?
周連勳氣笑了,轉念一想,既然對方送上門來了,不搞點事怎麽行?
他怪裏怪氣地說:“程大少爺肯屈尊來我們的小酒吧,也是我們的榮幸,既然來了,那就入鄉随俗,喝點酒吧。”
說着,周連勳用手杵了下站在旁邊的表弟:“小峻,去把昨天晚上我喝的那種威士忌拿過來。”
連峻猶豫:“這......勳哥,你也知道易璘哥喝不了多少酒的......”
他當然知道了。
不然想這招幹什麽?
那種威士忌度數高,烈性重,他不信不把某塊姓程的狗皮膏藥喝倒。
周連勳說:“哪這麽多費話啊?讓你去你就去!”
連峻遲疑地看向程易璘:“易璘哥,你......”
程易璘點了點頭,坐到了周連勳的對面:“沒事,你去吧。”
連峻叫來附近的服務員,想讓人去拿酒。
周連勳不滿:“你到底是誰的表弟?讓你辦點事情磨磨唧唧,還看外人的眼色。我說讓你親自去,要是拿錯了,我饒不了你。”
“好好好勳哥,我這就去。”說完,連峻跟服務員一起走了。
酒很快就拿過來了。
“你不是要解釋嗎?”周連勳把杯子放到程易璘面前,親自給人倒上酒,“一杯酒,十個字。你喝一杯,我就聽你說十個字。”
程易璘看着酒杯被倒滿,他與周連勳對視一眼,說了聲“好”,就拿起杯子直接往嘴裏灌。
“哎,易璘哥......”連峻攔不住,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眼。
威士忌烈度高,不會喝酒的人哪受得了這樣喝啊。
而且勳哥挑得還是比較大的酒杯,酒量差的人怕是這一杯就倒了。
程易璘不管不顧地喝着。
濃厚的烈酒進入口腔,帶着威士忌特有的燒焦的陳年的氣息,刺激地他幾欲作嘔。
他強忍下不适感,硬是把杯中剩下的酒喝進了嘴裏,怕自己真吐出來,他只能慌不疊地把酒往下咽。
好不容易喝完,程易璘就覺得臉上燒得慌。他的視線追尋着周連勳,想說話,但舌頭麻麻的根本不聽使喚。
眼前怎麽突然多了好幾個小勳,還在轉?
程易璘努力地想發出聲音,卻兩眼一閉,一頭倒在桌子上,徹底沒了意識。
見“狗皮膏藥”醉死過去,周連勳哼笑一聲:“不自量力。”
他拍了拍手,站起來說:“這酒的賬記在他頭上,小峻,你把他送回程家去。”
“啊?為什麽是我送,”連峻一萬個不願意,萬一碰上了程老爺子,他不得挨罵了,他推脫說,“又不是我讓他喝醉的。”
“這是你的酒吧。”
“可是這酒吧勳哥你也有份啊。”
“你是老板,我頂多算個合夥人,”周連勳知道連峻的顧慮,說,“你把人送回程家老宅去,現在程老爺子在醫院住院,遇不上的。”
連峻被繞進去了:“好吧好吧,那我讓司機送他回去。”
“不行,你要親自送,”周連勳說,“他可是程家的寶貝大孫子,你讓別人送,萬一磕着碰着了,你不怕程老爺子來找你算賬啊?”
連峻想起程老爺子那嚴肅訓人的模樣就後背發涼:“好好好,我親自把他送回去。”
為了保證程大少爺回家旅途的舒适,連峻特地讓自家司機把保姆車開過來接。
他和司機費了點勁才把人塞進最後排躺下,但因為程易璘太高了,只能是上半身躺着、下半身的長腿斜屈着讓腳踩在腳墊上的姿勢。
連峻則坐到了前面一排單側的位子上,方便照看。
車剛開出去沒多久,在等紅綠燈。
連峻聽見身後有動靜,正想回頭看,脖子猛地被人從後面用手臂給卡住了。
他驚呼出聲,吓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耳邊醉醺醺的低喃聲響起:“小勳小勳......你聽我說......”
連峻出了一口氣,幸好易璘哥沒用什麽勁,不然他今天晚上就要交代在這了。
“易璘哥,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勳哥。”連峻扯開脖子上的手臂,轉過身扶着程易璘重新躺回去。
程易璘閉着眼睛,嘴上還在喊:“小勳......”
連峻腦子裏靈光一閃,惡作劇地笑了。
本來勳哥支使他送易璘哥,他就不樂意,現在易璘哥這樣倒是提醒他了。
他意味深長地說:“既然你這麽想見勳哥,那我就幫你一把吧......”
另一邊,周連勳回到了雲湖華府小區。
他進廚房一看,飯盒确實已經被媽媽拿走了。
垃圾桶裏還躺着早上被他扔進去的那張便利貼。
明天就是保潔阿姨上門打掃的日子了。
周連勳凝視許久,蹲下身把揉成一團的便利貼拿了出來。
他慢慢撫平紙張的褶皺,輕輕觸摸那好看的字跡。
弄平整後,周連勳走去書房,找來一張差不多大小的紙,把便利貼粘了上去。
然後他從書櫃最下面的櫃子裏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字典,字典裏夾着很多紙條和卡片,不難看出上面的字跡都是同一個人寫的。
最後一張卡片上寫着給周連勳的生日祝福,落款已經是三年前了。
周連勳把粘在紙上的便利貼也夾進了字典。
字典裏的字條都是以前程易璘寫給他的,有說要一起去哪裏的,有交代事情的,有祝他生日快樂的等等。
程易璘那個家夥很古板,就算是有了手機,一有什麽事還是習慣留字條給他。
他很喜歡程易璘的字,就把字條留了下來。
僅此而已。
才不是對程易璘餘情未了,只是收集的癖好罷了。
其實小時候,他們是跟同一個書法老師學寫字的,但是程易璘的字練得比他好看多了。
後來他懶得臨帖直接臨程易璘的字,最後慢點寫能學個八分像。
字寫得像有一個非常大的好處,就是他求程易璘幫忙補作業,老師都看不出來。
“叮鈴鈴——”
門鈴的響聲把周連勳從回憶裏拉了出來。
這麽晚了,會是誰啊?
鈴聲一直響個不停,周連勳被吵得趕緊去查看情況。
走到門前,他瞄了一眼牆邊可視門鈴的顯示屏,上面正堵着連峻的大臉,他沒多想直接開了門。
“這麽晚你來......”
話問到一半,周連勳看清楚門外的全景,卡殼了。
連峻艱難地架着喝醉了的程易璘站在門口,看見門開了,他欣喜地說:“勳哥快來搭把手啊。”
周連勳很是費解:“不是讓你把他送回程家老宅嗎?送到我這來幹什麽?”
“沒辦法啊,路上易璘哥吵着鬧着要見你,不讓他見,他就用手卡我脖子,”說着,連峻拿程易璘的手臂重演了一下卡脖子的動作,“幸好我沒有在開車,不然肯定會出事故的。真的是吓死我了,怕再有什麽事情,只能按照他的要求來了。”
“你真的是......”周連勳無語地就要關上門。
沒想到連峻的反應更快,帶着程易璘往前沖了一步,硬是把門給堵住了。
周連勳:“你——”
“勳哥,別你啊我的了。”連峻急吼吼地打斷,瞅準時機把程易璘往裏邊一推。
周連勳避之不及,下意識地用手去攔,誰曾想程易璘直接撲過來一整個環抱住了他。
他支撐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重量,往後踉跄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勳哥,我還有個約會,就先走了啊。”
周連勳要瘋了,程易璘牢牢抱着他,他簡直動彈不得:“不是!你別走!”
“砰——”
回應他的只剩下了關門聲。
周連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