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周連勳被熊抱着,兩個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了一起,透過幾層薄薄的布料,他能清楚感受到程易璘溫熱的體溫,加上鼻尖充斥着的濃郁的酒香,讓他忍不住想起三年前那個醉酒迷亂的夜晚......

當時确實是他有私心在先,他無法再永無止境地默默地暗戀下去,渴望得到一個答案和解脫。

于是他借生日的由頭故意灌程易璘喝酒,想趁機表白,看看程易璘的态度。

這樣,即便表白失敗了,也可以說是酒後的一個玩笑,他們至少還能是朋友。

只是沒想到事态會一發不可收拾,最終得到了一個最壞的結果。

當年是他“別有用心”,但也不代表發生了關系後,程易璘能一句話都不說就穿上褲子拍拍屁.股走人,玩消失吧。

周連勳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

他開始掙紮,想把抱住他的混蛋推走,可是他越動,程易璘就抱得越緊。

煩死了!

這家夥喝醉之後怎麽力氣這麽大?!

周連勳沒勁了,只能放棄。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了這個程姓男子“從天而降”還抱着他不放的事實。

再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他深深吸氣,伸手環住程易璘的背,一步一步向後移把人往裏面帶。

從門口到客廳短短幾米的距離,周連勳硬是托着這只巨大的醉酒“軟腳蝦”走了十幾分鐘,累得身上都出了薄汗。

終于到了,他看準沙發的位置,調整好方向,想使勁把“軟腳蝦”推下去。

但是程易璘抱得太緊了,導致周連勳用力過猛,腳一滑,直接被帶着摔到了沙發上。

“嘶——”

他的額頭磕在了程易璘的下巴上,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可能是倒下的沖擊力度有點大,周連勳感受到身上束縛的勁少了許多。

他趁機擡起身體,一把甩開了程易璘摟住他的手。

只聽“叮”的一聲脆響,程易璘的手腕砸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

周連勳想起什麽,趕緊下來查看。

他把程易璘的衣袖撸了上去,那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做工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表。

周連勳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手表。

幸好沒有磕到,不然這玩意誰賠得起啊,他松了一口氣。

這只手表是程易璘的奶奶送給程易璘的,意義重大。

自從奶奶在十幾年前去世後,為了紀念,程易璘就一直戴着。

他十分愛惜這手表,一般洗澡睡覺什麽的都會摘下來。

周連勳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幫程易璘把手表摘下來。

畢竟現在是在他家,要是這麽重要的東西磕着碰着了,這個姓程的家夥醒來後怕不是要訛上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手表,當表帶脫離手腕時,他看見了一條狹長的疤痕。

周連勳不禁皺起眉。

怎麽回事?

他記得這家夥手腕上明明沒有受過傷。

那疤痕像一條肉色的蜈蚣,橫躺在程易璘的手腕內側,長出的新肉粉粉嫩嫩的,看起來應該是剛愈合不久。

這種手腕上橫直的疤痕,讓周連勳不免聯想到了割腕......

但看着程易璘安靜恬淡的睡顏,他又覺得自己肯定是多慮了。

這個姓程的家夥從小優秀到大,性格溫和謙遜,可以說是個萬人迷,而且一路順風順水的,怎麽可能會有自殘的行為?

應該是不小心傷到的吧。

周連勳思索着,反應過來,在心中直喊:不是,人家怎麽受傷的關我屁事啊,老天,別瞎操心了!

周連勳把手表放好,站起來看了熟睡的程易璘一眼,利落地轉身就走。

有次卧他也不會給姓程的家夥睡的,反正公寓裏裝了全屋恒溫系統,在沙發上睡也凍不死人。

周連勳洗漱完,躺上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

他一閉上眼,就想起客廳裏躺了個人,還有那條掩蓋在表帶下的新鮮疤痕......

最後,周連勳一邊在心裏怒罵自己多事,一邊去拿了條毯子給程易璘蓋上。

深更半夜,周連勳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忽然,客廳裏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重物掉在了地上,随之隐隐有類似于求饒的聲音。

周連勳一下子被吓清醒了,連忙去客廳查看情況。

客廳的燈被打開,只見程易璘整個人蜷縮在地上,緊閉雙眼,抱頭呼喊着:“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那是錯的......”

周連勳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他趕緊跑上去想推醒人:“程易璘,程易璘!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程易璘面容顯露出極大的痛苦,他閉着眼,嗚咽着說:“不!不要!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這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之前十幾年,從來沒見程易璘這樣過。

難道是在國外讀博的三年發了什麽不好的事?

周連勳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

他大學也是在國外讀的,有些思想極端的人是會明裏暗裏地欺負外國人。

程易璘這人心氣高,被欺負了不一定會說,難不成那些家夥用了什麽不好的手段,才讓程易璘留下了這麽深的陰影,甚至要割腕自殺?

周連勳越想心越慌,他扣住還在胡言亂語的程易璘的肩,邊搖邊喊道:“程易璘,你醒醒!你聽我說,你沒錯!你聽到了嗎?你沒錯!!”

程易璘仍然閉着眼睛,他淚流滿面,嘴上還在說:“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放過我......”

周連勳徹底慌了。

認識了二十多年,哪見過這個從小到大的優等生這副模樣。

他近乎嘶吼:“程易璘!你給我醒醒!”

“我說你沒錯你就是沒錯!”

“你沒錯!!”

程易璘貌似被叫醒了,他慢慢睜開眼,看清楚眼前人後,一把抱住了周連勳:“小勳......”

終于醒了,周連勳長舒一口氣。

他能感覺到程易璘全身在抖,忍不住出手輕撫那寬厚的背。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地抱着。

不一會兒,程易璘緩過來,想起什麽,他如夢初醒,猛地推開了周連勳,甚至起身退後了好幾步:“對、對不起......”

猝不及防,周連勳被推得差點撞到了沙發角上,他直罵:“你有病吧!”

程易璘垂眸:“對不起,我......”

“別支支吾吾的,”周連勳站起來與他對峙,“你身上發生過什麽,怎麽會變成那樣?”

話一出口,周連勳就後悔了,這問得好像很在乎、很關心似的。

程易璘擦掉臉上殘留的眼淚,低聲說:“沒什麽,就是做噩夢了......”

周連勳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撒謊。

程易璘這人每次一說謊,總會眼睛看向地面,然後左手不安地去摸右手的大拇指。

既然人家不想說,周連勳也懶得追問了,只說:“很晚了,你繼續在這睡吧,我回房了。”

“小勳,”程易璘叫住他,“可以......不關燈嗎?”

“随便你,”周連勳随口問,“你怕黑?”

話音未落,周連勳又後悔了。

靠,到底為什麽要多嘴問這三個字?

萬一程易璘誤會自己還喜歡他,可就不太好了。

程易璘:“有一點......”

周連勳納悶了:“以前去密室逃脫、鬼屋那種地方玩,你都是打頭陣——”

話沒說完,他立馬住嘴了,他才不感興趣這個姓程的一米九三的壯漢現在為什麽會怕黑。

一點都不感興趣!

周連勳故作冷酷地留下三個字“随便你”,就頭也不回地回了房。

程易璘目送着周連勳離開,當主卧房門關上的那刻,他頹然坐到了沙發上。

他仰頭往後靠,像條垂死掙紮的魚,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腦海裏那些殘敗不堪的記憶怎麽都驅逐不出去,爺爺曾經激動的話語似乎還在耳畔盤旋——

【同性戀就是有精神病!】

【你簡直大錯特錯,錯得離譜!你需要的是治療!】

【易璘啊,這家醫院能治你的病,要聽話......】

吊燈的光芒太過刺眼,程易璘伸手去擋。

這一擋,他發現手表被取了下來,手腕上的疤痕完完全全地顯露了出來。

他驚起身,想要去找手表,低頭一看,手表正靜靜地躺在茶幾的裏側。

程易璘松了口氣,重新坐下。

他看了一眼房門緊閉的主卧,又看向左手腕上的疤痕,他眉頭微蹙,用右手大拇指輕輕摩挲這道狹長的疤。

燈光下,那灰藍色的眼睛稍顯黯淡,眸光卻深邃無比,猶如潛藏在海底的暗流,隐秘且洶湧......

次日。

當鬧鐘響起的時侯,周連勳“怨氣沖天”地醒了。

昨天就沒睡幾個小時,他今天約了人,睡不了懶覺了。

周連勳渾渾噩噩地起床去洗漱,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吃個早餐。

一到客廳,看見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程姓男子,他腳步一頓,這才想起來昨晚程易璘留宿的事。

程易璘擡眼看他,微笑問好:“早,稍微等一下,馬上就能吃飯了。”

說着,程易璘放下書起身,轉頭走進了廚房。

“哎,不是......”周連勳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想攔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姓程的家夥有病吧!

把這當自己家了?

做飯什麽的有經過允許嗎?真的是.......

周連勳心裏這麽想,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在沙發上坐下了。

他才不去餐桌那等呢。

免得顯得他太期待、太急切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