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崇明從未見過江玉滢以這般口氣說話,還用了“不許”二字,口氣裏帶着些埋怨,但含着秋波的眸子裏卻透着能擠出水般的嬌媚。

他感覺抵在臉頰手指的柔軟觸感變得愈發清晰,蔓延在鼻尖的清香也跟着濃郁了起來。

平日裏的江施主從不是這般,要麽嘟嘟囔囔抱怨着寺裏的種種,要麽明媚笑着和幾個孩子嬉笑打鬧,而如此時此刻卻是勾魂攝魄。

簡單的兩個字,一個眼神便弄得他的胸口開始急速“砰,砰,砰”跳動起來。

江玉滢興致被挑了起來,今個倒要看看崇明小師父的極限到底在何處,明知眼前人怕是三魂七魄都離了身子還是不肯放過,心中竊喜間把抵在臉頰的手收回來後又朝前一伸,放在了結實有力的胸膛處探了一會兒,随後神色擔憂地詢問道:“小師父,是背得太累了嗎?怎麽心跳這麽快?要不還是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吧。”

說來崇明小師父看上去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身形也清瘦,但實際摸起來倒是身體健壯讓人心安。

畢竟寺裏的和尚都要出坡做活,像崇仁那般的細胳膊細腿兒可撐不住。

就是這心未免跳得也太快了些,她還沒使出幾層功力呢。

雖然隔着一層衲衣,但胸膛處由掌心摩挲傳來的溫熱觸感還是給崇明本就狂跳不止的心又抽上了幾鞭子。

她毫不躲閃的眼眸裏似乎有什麽要破土而出的情緒正在醞釀。

崇明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想轉過頭去她不許,可盯着看自己又哪裏能守得住早成了殘垣敗壁的心神。

名為“情”的驚濤駭浪如排山倒海般翻湧過來,無處躲藏。

而把崇明從漩渦中打撈出來的是在一旁好奇心都快沖破胸膛的崇仁。

“你倆說什麽悄悄話呢。”

從剛才起他就一直在暗中觀察兩人的動作,但因為離得有些距離,兩人說話的聲音也不大,斷斷續續聽得不太真切,急得他心裏直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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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戲臺上演着,他這個看戲的看不到哪行。

被突如其來一聲壞了好事的江玉滢怫然而怒,瞬間從能擠出水來的嬌媚變成了兇神惡煞,咬牙切齒惡狠狠瞪了崇仁一眼。

這小毛孩簡直可惡至極,平時叽叽喳喳嘴裏沒幾句好話就算了,關鍵時候當個啞巴怎麽就不行了。

“沒什麽。”

江玉滢沒好氣地回了聲。

崇仁被點燃的好奇心燒得旺盛,哪裏肯就此放過,追着詢問道:“我看你倆悄悄話都說一路了。”

“我和小師父說了什麽與你有何幹?”江玉滢臉色陰沉得厲害。

崇仁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虛她,冷哼着倒打一耙:“我就問問,你反應這麽大幹什麽?莫非是在說什麽不可告人的話?”

“習字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好問?有這閑工夫倒不如先把自個兒的名字怎麽寫學會了。”

“這崇仁又不是我的名字,我學寫它做什麽?”

“那你原先叫什麽說來聽聽。”

“不告訴你,我叫什麽與你又何幹?”崇仁現學現賣,學着方才江玉滢的話回擊說。

“你!!!”

江玉滢氣急敗壞,要不是小師父在,她又行動不便,多少要給這毛小子一點顏色瞧瞧。

兩人你方唱罷我登場,誰都不肯退讓的鬥嘴倒是給了崇明些許喘息的機會。

他看着大眼瞪小眼,恨不得用眼神就将對方碎屍萬段的兩人,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

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

先把自己亂了心神之事放在一旁,江施主接二連三的種種奇怪舉動又是出于何意呢?

崇明自出生後便在這靈隐寺裏了,誦佛法經文,聽暮鼓晨鐘,看六樹五花,與紅塵世俗的情情愛愛無緣,自然是猜不到江玉滢約等于用墨汁寫在臉上的意圖。

就算猜到了也不可能相信,只會覺得是亂了心神後大不敬的無端臆想。

大抵不過一時興起的玩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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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一路背着江玉滢下了山,途中她怕小師父累着說要自己下來走都被拒絕了。

山路本是崎岖不已但崇明的每一步都邁得穩,竟是連颠簸的感覺都沒有,今個又起得太早,她嘟嘟囔囔說了一會兒後,沒過多久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崇明只覺背間微微一沉,随後便傳來了落在脖頸間均勻的呼吸聲,該是睡着了。

在寺裏的時日寅時起來她是習慣了,一開始總是睜不開眼,見縫插針想方設法補覺,後來一直到止靜精神也還算抖擻。

但回去這麽長時間養傷睡得飽足,突然又變回寅時起床自然是困得厲害了。

崇明把步子又放得輕了些,生怕把她吵醒,還讓小胖子幾個把說話的聲音也放低了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江玉滢睡眼惺忪醒來的時候,已經能瞧見山腳下停靠的馬車了。

她迷迷糊糊把頭貼在崇明背間,打了個哈欠,半睜半閉着眼睛,嘴裏呢喃着說:“小師父......是不是快到了?背了一路累了吧......放我下來吧。”

“江施主醒了嗎?可有哪裏不适?”

崇明聞聲稍稍側頭問。

“沒有,挺好的。小師父趕緊放我下來吧。”

“不打緊。”

江施主很輕,這一路背得崇明并未覺得吃力,到馬車也沒有幾步路了,還是穩妥些背過去得好。

雖嘴上說着怕小師父累了要自己走,實際上江玉滢倒是想路可以長一點,再長一點。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她略顯失落地小聲嘟囔了句。

崇明自然是沒明白她所指的“這樣”是哪樣,但也沒有開口問,把人穩穩當當放進了馬車裏。

馬車有三輛,小胖子和小瘦子沒怎麽坐過馬車,瞧見的時候興奮得厲害,一個勁兒就要往江玉滢在的那輛裏鑽,卻被崇仁一手一個揪住了衣領。

“你們兩個別坐這個,跟我去坐後面的一輛。”

“啊,為什麽?”小胖子不樂意了,嘟着嘴問。

剛才江施主一直在跟師兄說話,沒一會兒又睡着了,他還想在馬車裏跟江施主說說話的。

“沒有為什麽。”

跟兩個牙都沒長齊的毛孩子說不清楚,崇仁也懶得解釋,就只說了結論。

“但我想和江施主坐一塊兒。”

小瘦子也不理解。

“問那麽多幹什麽,跟我過來就行。”

這時候年齡大,力氣大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崇仁沒廢話,一個拖着兩個就往後面一輛馬車走,還跟站在一旁沒有動靜的小正經說:“你也跟着過來,我們四個坐一輛。”

小胖子和小瘦子是一臉委屈,但奈何掙紮不過,只能灰溜溜跟着崇仁去了。

倒不是崇仁良心發現想給江玉滢制造機會,純粹是看着時機賣她一個人情。看樣子也就差個臨門一腳了,先把好奇心壓壓,到時候事成了要點好處才是明智之舉。

他給了江玉滢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江玉滢很快就會了意,知曉了他那點歪心思,覺得這毛小子也太市儈了些,但結果上來看也确實是幫了自己,今個的恩怨就原諒他了吧。

至于好處?

門都沒有。

她是傷員,崇明自然是跟她一輛馬車,跟幾個孩子交代了幾句後就坐了上來。

馬車裏的空間很足,只坐了兩個人顯得很是空曠,崇明又特意坐得遠了些,兩人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

江玉滢看他拘謹的樣子,笑着問道:“小師父,坐這麽遠做什麽?難道是怕我不成?離這麽遠說話也聽不清。”

“江施主的傷還未痊愈,怕不小心磕着碰着,小僧還是離得遠些好。”

崇明編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并沒有要挪位置的動作。

“小師父不必拘謹,坐過來些不打緊的。”江玉滢當然知曉他在忌憚些什麽,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說。

“還是離得遠些好。”

面對此般熱情的邀請,崇明僵直着身子還是沒有動作。

小師父不過來,自己過去便是,江玉滢起身就要往崇明的位置挪,恰好此時馬車遇上石頭颠簸了一下,她一個踉跄重心不穩。

崇明健步上前穩穩把人抱進了懷裏,急聲詢問道:“江施主,沒有磕到吧。”

“沒有沒有,多謝小師父。”江玉滢搖搖頭,突如其來的颠簸把她也吓了一跳,好在被小師父接住腳下站穩了。

“那就好,江施主千萬坐穩別動了。”

聽聞沒有大礙,崇明才放心了些,這要是又加重了傷勢可不是小事了。

這會兒江玉滢被崇明擁在懷裏,若不是胳膊被壓得疼,她是想再多抱上一會兒的,但确實位置不好疼得厲害了,只得擡頭道了句:“小師父,能不能先放手一下,胳膊有些疼。”

這一聲把崇明拉回了神,趕緊松開了手,雙手合十低頭開始連聲道歉:“失禮......是小僧冒犯了。”

“小師父不用道歉,一點都不冒犯。”

崇明眼神躲閃不敢去看她,也不知道該作何應答。

江玉滢又往崇明的方向挪了些位置,兩個人緊挨着,就差把身子貼上去了。

“小師父,以後不要說什麽冒犯了,一點都不冒犯。”

“咳......咳......”

離得太近,都能聽見衣料相觸的聲音,依舊不知該怎麽回答的崇明輕咳兩聲後往旁邊挪了一些,結果江玉滢也跟着挪了。

這樣拉扯了幾個回合後江玉滢不動了,面色陡沉,眸光晦暗,壓低了聲音問道:

“小師父難道就這麽不想坐我旁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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