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孤注一擲

孤注一擲

倏然,不算太亮的屋子裏亮如白晝,驚醒了屋裏昏昏欲睡的兩人。

“阿闫哥哥!!!”顧安嗖地站起,驚喜大喊。

“安安!”顧闫大步走近,驀地将顧安緊緊抱住,按在懷裏。

顧安被抱得快喘不過氣,拍拍顧闫想讓他松開點,動作卻忽然定住,嗓子像是被水泥糊住,說不出話,連眼眶也不自覺泛紅。

他清晰地感受到顧闫衣衫幾乎被汗濕透,身體也不停顫抖。

顧闫在害怕……

這是顧闫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害怕……

是在害怕他像十年前那樣,支離破碎、了無生氣嗎?顧安想。

顧安清了清嗓子,帶着幾分哭腔寬慰說:“阿闫哥哥,你別怕,安安沒事,安安沒有受傷,一丁點兒都沒有哦。”

顧闫一言不發,依舊緊緊抱着顧安。

而在顧安身後的祁連伣此時心跳如炸雷,他看見,顧闫哭了!!!!!!

那個冷若冰霜,不怒自威,修為高深的滄瀾宗大弟子顧闫居然哭了!!!!!!

細看,顧闫那黑金交織的長靴上泥濘一片,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白色衣角此時也是數道口子,上面泥星點點。

祁連伣擡眸,只見顧闫那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雖然沒有說話,但祁連伣幾乎秒懂,那是明晃晃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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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說出去,死定了!!!

祁連伣果斷雙手做打結狀,輕輕點頭。

顧闫這才收了目光,微微松開顧安。

“真的沒受傷?”顧闫上下打量,見顧安衣衫整潔,一塵不染,确實沒有不妥,才徹底放開。

“阿闫哥哥,你怎麽知道我們掉下懸崖了?”顧安問。

“是奇怪,他突然闖進前殿,咬住我的衣角拉着往前走。我心神不安,試着驅鈴尋你,可久未得到回複,就跟着奇怪身後來到懸崖,然後就找到你。”顧闫摸摸顧安頭頂說。

“哥哥,你太魯莽了,萬一奇怪帶錯路,我不在崖底怎麽辦?”顧安咕哝着說。

“我得親自看過才知道,而且,麒麟聰穎,若無異常,定不會闖進殿裏咬我衣角。”顧闫溫聲解釋。

“好吧,但還是很危險。”顧安皺着眉頭說。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寬慰的樣子,祁連伣怎麽看怎麽礙眼,終于忍不住說:“二位,咱能回去再唠嗎?現在先想想該怎麽上去。”

“阿伣,你別擔心,有阿闫哥哥在,咱們肯定能上去。”顧安笑着說。

“阿伣?”“阿伣?!”兩道聲音異口同聲。

顧闫看着祁連伣眼裏滿是探究,像是家長生怕自家乖寶被纨绔少年帶壞。

祁連伣:……

“對啊,你們那麽驚訝幹什麽?對了,阿闫哥哥,我跟祁連伣已經正式成為好朋友了。”顧安打着呵欠懶洋洋地說。

怎麽就加上好字了。祁連伣默默腹诽。

顧闫将目光收回到顧安身上,溫聲問:“困了?”

顧安乖乖點頭。

“我帶你們上去。”

言罷,顧闫掐訣施法,手中長劍立刻變成能承載三人的大劍,懸浮在地面。

顧闫躬身打橫抱起顧安,先行站到劍上,然後眼神示意祁連伣跟上。

待祁連伣站穩後,顧闫嘴唇微動,一道護身光圈将三人籠罩在內,然後大劍迅速升高,以垂直地面的角度飛快上升,将三人成功帶回崖上。

——

滄瀾宗後山禁地。

“顧安,你真的想好了嗎?開弓沒有回頭箭。。。”祁連伣擡手捂眼。

勸告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顧安平靜的表情下是堅定的決絕,是孤注一擲的驕傲。

半晌,顧安悠悠道:“阿伣,今日我已提前與阿闫哥哥打好招呼,說我要跟着你學習醫術,我們只有兩個時辰不到的時間,需要快一點了,不然阿闫哥哥等不到我用晚膳,定是會着急來尋的。”

祁連伣咬咬牙道:“那我就動手了。”

“等等。”顧安突然打斷。

祁連伣以為顧安反悔,松了口氣,卻聽顧安繼續道:“将我雙手雙腳都綁起來吧,還有封住聲音。”

祁連伣倏的臉色發白,漆黑的雙眼緊緊盯着顧安那毫無波瀾的臉,然後挫敗地垂下眼,施法将顧安雙手雙腳縛住,聲音封住。

顧安雙眼微閉,輕輕颔首。

祁連伣第一次覺得小小的匕首也能重達千斤,重得他快要握不住了。

“唰”

左腳腳筋被一刀割斷,溫熱的飛濺到祁連伣臉上。

祁連伣全身麻木,怔怔地看着玉床上的顧安。

他疼得開始痙攣,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如雨下,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裏突出來,鼻翼一張一翕,急促地喘息着,大張的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

“啪”

匕首終于無力握住,摔在了地上。

祁連伣跌坐在地上,撲向顧安,揮手解除口上的封印,想要動手解開顧安手上的縛帶,崩潰大哭道:“顧安,我求你,我們不練了好不好,不練了好不好,求你……”

許久,顧安才找回因疼痛而模糊的意識,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嘶啞地說:“阿伣,阿闫哥哥,還在,等我用晚膳,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祁連伣後退兩步,崩潰抱頭:“顧安,你是瘋子,你是瘋子!!!”

祁連伣俯身撿起匕首,目眦欲裂,面如死灰,突然,猛地起身,向匕首中注入靈力接連斬斷顧安的右腳腳筋,左手手筋,右手手筋,最後打斷脊骨……

——

一個時辰後。

“阿伣,謝謝。”顧安躺在玉床上,白衣如雪,虛弱的開口。

祁連伣包紮完顧安身上最後一道傷口,聲音沒有起伏地開口:“顧安,跟你做朋友,是我祁連伣此生做得最後悔的事。”

顧安張口欲言,卻又無話可說,只能緊緊抿住嘴唇,用力到發白。

祁連伣轉身背起顧安,二人回到顧安房中。

剛将顧安放在床上,就聽顧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安安,今日我讓廚院做了你愛吃的兔頭,上面放了些許辣椒,讓你解解饞……”

二人渾身一震,神色慌張。

顧安快速冷靜下來,裝得和平常無樣,“阿闫哥哥。”

只是這無樣只有顧安認為,顧闫一聽,便知聲音不對。

那聲音有氣無力,十分虛弱。

顧闫兩步并作一步,來到顧安床邊。

才恢複不久的臉色,此時蒼白如紙,發絲濕漉漉的貼在額角。

顧闫擡手觸碰顧安額頭,一片冰涼。

顧闫擔憂地問:“安安,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顧安微微點頭:“大概是今日站久了,回來便覺頭暈,就讓阿伣扶我躺下了。”

顧闫臉色凝重,轉頭問祁連伣:“祁連公子,請問安安的情況如何?”

祁連伣眼神微斂,頓了頓說:“只是今日久站,有些勞累,加上吹了風,感染了風寒,需要卧床幾日靜養。

顧闫聽了臉色并未緩和,輕輕掖了掖被角,低聲說:“那兔頭今日是吃不上了,哥哥去幫你端碗菜肉粥好嗎?”

顧安輕輕搖頭。

他累極了,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抵抗身體的疼痛,強忍着不讓自己叫出來。

第一次,他想要顧闫離開他。

只因他害怕,害怕顧闫發現他的傷,害怕顧闫知道他修煉魔功,害怕他讓顧闫失望和傷心。

“顧闫師兄,我方才已經讓廚院熬了藥,可否麻煩你去取來,我再為顧安檢查一下。”祁連伣突然開口。

顧闫颔首,起身走出房門。

“後悔嗎?”祁連伣冷聲問。

“不悔……阿伣,我也想為娘親報仇,我也想好好活下去。”顧安輕聲說。

祁連伣不再開口。

待顧闫取回湯藥,剛進房門,就被祁連伣攔下,“顧安已經睡着了,這藥等他睡醒再喝吧。”

顧闫聽着屋內綿長的呼吸聲,緊了緊端碗的手,随後長袖一揮,湯藥消失在空中。

“祁連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顧闫壓低聲音問。

二人離了屋子十米遠,停下。

“安安怎會突然這麽嚴重,我觀他面色蒼白,竟無半分血色,就算是六日前,他也不曾這般虛弱。”顧闫目光沉沉地望着遠方說。

他幾乎流失身體一半的血!祁連伣在心裏吼叫。

他迫切地想告訴眼前的人,顧安他瘋了,他為了修煉命都不要了,他疼得快死了……

可他不能,不管多想,都只能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你放心吧,他真的只是突染風寒,喝幾副藥就沒事了,只是這些天就別讓他起床了,讓他好好靜養,恢複恢複。”

顧闫側身看着祁連伣,眸色晦暗,片刻後才施施然說:“好吧,不嚴重就好。”

說完,顧闫便轉身走進屋內。

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顧安,你是大運大劫之子,你可以挺過去的,對嗎?祁連伣看着天空喃喃自語。

屋內,顧闫輕輕坐在床頭,擡頭梳理顧安額間的發絲。

安安,這些天,我心裏一直隐隐不安,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我竟有些害怕,怕我護不住你,安安,你一定會好好的,對嗎?顧闫在心裏暗暗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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