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兩個人沉默靠在牆上，誰都沒有提剛才的事情。

煙霧彌漫模糊了二人的輪廓，空氣中漸漸染上尼古丁的味道，濃郁且麻痹。

深深地吸一口，濃煙入喉，竟然有種別樣的暢快。

學生會長帶着新來的轉學生公然在學校裏抽煙。

這畫面随便一個人來看，都是要大跌眼鏡的程度。

也不怪顏景兮偷聽。

她剛拐進學生處大門的時候就聽見了他和他媽媽的對話。

覺得自己現在出現有些尴尬，又或者是覺得對話有些難以接受，她就出來摸了根煙。

邊抽她還邊想，學校裏大多數人對于陸以辰的評價：長得好，學習好，家境好，就連她也被感染的以為他會一直順風順水。

可沒想到他居然也有嚴厲的家長，有着很多學生都會遇到的問題。

大概是顏正和carina從小的放松式教育，顏景兮聽到的時候第一反應居然是窒息。

長指輕輕彈了彈煙灰，一煙完畢，顏景兮打算進去拿表。

陸以辰卻叫住了她。

他神情平靜，完全沒有被撞見訓斥的窘迫，反而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覺得，我該不該參賽？”

顏景兮挑了挑眉，“想去就去，不想就不去，哪有該不該。”

好像覺得應該安慰他一下，顏景兮又将剩的半包煙塞到了他的手裏，然後走進了綜合樓，朝後跟他擺擺手，“送你了，不用謝。”

女孩已經走了有一會兒，可陸以辰還站在原地。

半晌，他看着手裏的煙盒，輕輕的捏了一下。

-

臨近期末，天氣也愈發寒冷。

大家都陸續換成了肥肥胖胖的面包服，放眼望去，整個教室活像米其林輪胎人大聚會。

顏景兮也從衣櫃裏翻出了大衣。

今天周六，雖然陸以辰之前的補課對自己的這次考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人家費心又費力。

顏景兮作為一個善良且知恩圖報的人，還是打算請他吃飯作為報答。

約定的時間是中午，顏景兮看着時間剛好出門。

在小區門口的時候，她時隔已久的又見到了陸以辰的那輛重機。

他應該也是剛到，發動機還發着微弱的嗡嗡聲。

車子停在路邊卸下頭盔，随意的甩了甩頭發。

黑紅色的車身亮的反光，配着他上身的皮衣，長腿一跨支着地面，帥氣中還帶着點痞味。

惹的路邊的小姑娘頻頻側目。

和平日裏穿着校服的反差感太大，顏景兮走過去，接過他遞來的頭盔，上車前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為什麽喜歡騎車？”

“嗯？”陸以辰想了想，視線在酷炫的車上掃過，帶上頭盔，聲音有些悶。

“因為很自由。”

剛開始騎車其實就是玩。

他那段時間被看的嚴，恰好陸風岚又出了事，整個人的情緒都沉在心裏。

跟個行屍走肉一樣。

某天下了課回家，遠處傳來一陣歡呼和發動機的聲音。

陸以辰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覺到身側略過一陣風，牽起空氣帶動他的發梢。

身旁路過的人罵罵咧咧的吐槽他們沒素質，但陸以辰卻盯着車上青年人飛揚的衣衫和叫嚣的背影。

沖動忽然襲來。

他托楚離搞了輛車。

趁着家裏沒人，大半夜的一個人轟隆隆的飙上空曠的後山。

耳朵穿來呼嘯的風聲，發動機的聲響在黑夜引起共振。

他站在山頂看着遠處色彩斑斓的街景，騎着車在淩晨的街道自由的穿行。

是使人渾身沸騰的感覺。

第二次上車，顏景兮明顯熟練多了。

坐好之後，她從後面拽着陸以辰的皮衣外套。

陸以辰擰動發動機。

衣服太厚，他似乎沒察覺，偏頭說了句“抱緊。”

顏景兮空白了一秒，手臂果斷往前，環住了他的腰。

既然是請人吃飯，顏景兮拿不定主意，就遵循了陸以辰的意見來了百彙。

可周末的人未免有些多，他們到的時候一層的餐廳都在排隊，并且等待時間都在半小時以上。

顏景兮看着自己手上的第834號陷入了沉默。

她自己倒是不怎麽餓，但陸以辰從他家過來接自己，路上耗了不少時間。

顏景兮湊過去問：“你餓嗎？”

陸以辰：“還好。”

幹等着也不是辦法，這附近靠近美食街，顏景兮想起有一家湘菜館很好吃，蔣佳樂向自己隆重推薦過。

就是環境不怎麽高大尚，她怕陸以辰嫌棄。

誰知道陸以辰聽了之後神色平靜，“那走吧。”

往前走了幾步，見顏景兮還停在原地，陸以辰回頭問：“怎麽了？”

顏景兮緩步跟上，聲音很輕的，“你居然不嫌棄。”

陸以辰有點莫名，“我為什麽要嫌棄？”

“不知道。”

顏景兮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陸以辰，說出了她的刻板印象，“你們這種少爺不都是出入高檔餐廳，看不起蒼蠅小館的嗎？”

陸以辰往前走，毫無波瀾的甩鍋：“那是楚離，不是我。”

這時，遠在家裏打游戲的楚離忽然打了兩個噴嚏，“阿嚏！”“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奇怪，誰罵我？”

-

顏景兮找了蔣佳樂要那家店的定位，是在一個胡同裏，地圖上看起來好找。

陸以辰對周邊七拐八拐的胡同倒是真不熟，所以就跟着她走。

但顏景兮還是低估了京城縱橫交錯的胡同路。

十分鐘後。

顏景兮在一個分叉路口前停住了。

她覺得地圖導航有問題，不然為什麽方向識別這麽不靈敏？

陸以辰看她不動，出聲說：“找不到？”

本來是一句很正常的回答，但顏景兮十分自信的帶着陸以辰走了這麽久，這時候說找不到未免有些跌份兒。

她心中那小小的面子膨脹了一下。

“走這邊。”

看她氣勢洶洶的背影，陸以辰擡腳跟上。

可二十分鐘後，當他們第三次路過這個拐角，陸以辰終于忍不住的問道：“我們......是迷路了嗎？”

顏景兮：“......”

好像是的。

京城的胡同大致相似，稍微不注意就會迷路，眼看着找不到，走了這麽久，再不餓的肚子都有些餓。

他們也不管什麽好不好吃了，打算就近找一家店解決。

幸好老天待他們不薄，正好路口有一家炸醬面，顏景兮和陸以辰看見後，很有默契的走了進去。

見來了人，老板娘很熱情的招呼他們，“歡迎光臨，帥哥美女，看吃點什麽？”

顏景兮看了眼菜單，點了店內招牌：“兩份招牌炸醬面。”

“好嘞，兩份炸醬面，稍後就來。”

店裏只有五六張桌子，旁邊有幾個大叔正在吃。

不知道是不是饑餓感使嗅覺異常靈敏，顏景兮聞着店裏的香味，口水不停的分泌，就先讓老板娘開了兩瓶可樂。

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大口，顏景兮終于感覺自己的胃又活了過來。

面很快也被端了上來。

這家店雖小，但飯卻很講究。

一個個蓋碼都是分小碟端上來的，份量也不少。

老板娘是東北人，看他們眼生，就多聊了幾句，“那邊還有糖蒜，你們想吃自己去拿，咱們家量大，小姑娘你要是吃不完就先給你男朋友分一點，不然後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聽見這話，在拌面的顏景兮和陸以辰同時擡頭。

“呃，我們......”

她剛想解釋，店裏正好又來了客人，老板娘就過去招呼了，只剩下陸以辰和顏景兮面面相觑。

倒是陸以辰先問：“糖蒜要嗎？”

顏景兮搖頭。

小插曲順理成章的被揭過去，接下來他們都安靜的吃飯。

炸醬面裏是沒有辣椒的，但顏景兮卻屬于無辣不歡的類型。

她把桌子上的辣醬放了好幾勺，這辣椒應該是老板娘自制的，聞着很香，卻沒什麽辣度。

陸以辰看了，不免想到了一些事情。

眼看着顏景兮即将要放第三勺，陸以辰看着她認真的問：“我開始還以為你們法國人吃不了辣。”

“中國人。”

顏景兮嚴謹的糾正他，“我只是在法國長大而已。”

陸以辰點點頭，“所以你的父母誰是法國人？”

“都不是。”

剛才的可樂已經被她喝完了，顏景兮又點了一杯酸梅汁。

吸了一口，酸甜的味道浸滿口腔，冰冰涼涼的很舒服，“我媽媽是俄羅斯人，小時候為了工作才搬去了巴黎。”

陸以辰聽後表示懂了，評價道：“所以你之前一直寄人籬下。”

“”

顏景兮對陸以辰年級第一的水平表示深刻懷疑，“陸老師，你會不會用成語？”

陸以辰笑了，嗓子裏發出稀碎且低沉的笑聲：“還沒說完，現在不是衣錦還鄉了嗎。”

“......”

交談期間，二人不可避免的就聊起了這次的期中考試。

顏景兮鼓了鼓嘴，說：“我真的認真做了，是這次的題太難了 。”

陸以辰當然知道。

怎麽說也算是半個顏景兮的“老師”，剛考完那天他就借了學生會高二幹部的卷子。

估摸着看了一下，出題範圍跟他們這段時間練習的确實差距很大。

顏景兮估計不太會做。

事實證明他想對了。

只是，想起楚離那個家夥看到顏景兮成績時的表情，陸以辰就來氣。

“哎，怎麽回事啊大學霸，‘我一個人也能讓她及格’，喲喲喲，當時說的不是很牛嗎？原來哥哥說的及格是74分啊。”

為了挽回自己那被楚離嘲笑掉的面子，陸以辰表示後面的補課繼續。

顏景兮驚訝，“真的？”

“嗯，我拟定了一份複習計劃，按照上面來的，到期末你及格的可能性很大。”

反正白來的老師，不補白不補。

只是......

顏景兮想起上次不小心聽到陸以辰和他媽媽的對話，旁敲側擊的問：“高三期末應該也很多事吧，之前你補課那麽多卷子要做，真的有空？”

陸以辰拿紙巾擦了擦嘴，“抽空補沒問題，而且——”

而且，跟你待在一起挺開心的。

見他說了一半，顏景兮“嗯？”了一聲。

陸以辰笑了笑，“沒什麽，剛好算放松了。”

由于他們晃了這麽一圈，馬上就到了晚飯時間，來吃飯的人很多，能看出這家店的人氣确實很旺。

小小的飯館裏沒一會兒就人滿為患，說話交談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他們剛好坐在窗邊的位置。

窗沿上擺放着兩盆裝飾用的盆栽，被玻璃上投射下的陽光打出枝葉的陰影，有種別樣的情調。

顏景兮嘴裏叼着吸管，單手支着腦袋。

一邊喝酸梅汁一邊被迫聽着前後左右的大叔們成交的“上百萬”生意。

忽然覺得肚子傳來輕微的疼痛，她身子僵了一下。

他們的面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陸以辰看她沒動，也沒出聲催。

事實證明女孩子的有些感覺是真的會靈驗。

感覺自己肚子的痛感忽然越來越強，一陣一陣的絞着痛，下腹有種熟悉的往下墜的感覺，顏景兮心裏頓時咯噔。

拿出手機一看，月中旬。

完蛋。

是她大姨媽來的時候。

對面的陸以辰顯然也注意到了顏景兮的不對勁，他問：“怎麽了？”

顏景兮拿着包略顯別扭的說：“我、去個衛生間。”

可小飯館哪裏有衛生間，顏景兮找了半天才在路口看見了公共廁所。

十分鐘後，顏景兮在隔間裏懊惱的閉了閉眼。

這幾天她也不知道在幹什麽，連自己大姨媽快要來了的時間都忘了啊。

她之前從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一般算着日期就會提前在包裏備上衛生巾，可是這次她忘的幹幹淨淨，包裏連個衛生巾的影子都看不到。

本來想求助進來的人，可她在廁所的隔間等了半天，硬是一個人都沒有。

真是倒黴起來喝水都塞牙。

還在座位上的陸以辰看顏景兮這麽久都沒回來，想到她出去之前不怎麽好的臉色，就給她發了信息。

顏景兮看到了後咬了咬牙。

沒辦法了，只能讓他幫幫忙了。

不過作為一個在公衆面前時刻保持優美形象的小仙女，顏景兮就算此時血流成河，她也先是預熱般的發了句。

【顏景兮：肚子痛......】

陸以辰一看，沒怎麽猶豫。

【出來，帶你去醫院。】

看他誤會了，顏景兮又發。

【顏景兮：不是......】

正當她想要進一步提示的時候，對面似乎是明白了。

【陸以辰：那個來了？】

顏景兮一愣，回了個嗯。

就在顏景兮想讓陸以辰幫忙找個小姐姐的時候，字還沒打完，對面就發來五個字。

【陸以辰：知道了，等我。】

？

他知道了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對面什麽都還沒做，可顏景兮就莫名的有了一種安定的感覺。

她就在隔間裏老老實實的等着，過了一會兒，手機響了。

她拿起來，陸以辰問她在哪個隔間，顏景兮想了一下，然後回複了個數字過去。

不到一分鐘，隔間的門被敲了敲，一道女聲響起：“小姐姐？你在裏面嗎？”

聽着外面的女生，顏景兮回：“我在。”

“你男朋友讓我幫忙給你送個東西，你開個縫吧。”

“謝謝。”

顏景兮開了擱門縫，接過女生遞來的東西，拿到手的時候她卻一怔。

她本來以為陸以辰會去找人幫忙，可她現在看着印有外面超市logo的袋子。

裏面有各種大小的衛生巾，結合剛才那個女生說的話，她的腦中瞬間有了答案。

陸以辰是專門去外面買的。

顧不得想這麽多，顏景兮快速的收拾好自己。

在袋子的最下面，她發現居然還有一袋一次性內褲。

異樣的感覺緩緩劃過心頭。

顏景兮感覺有些熱。

全部整理完之後，她把袋子塞進自己的包，出去洗手的時候她擡頭發現自己的臉好像有點紅。

陸以辰已經把車停到了路口。

剛才來的那輛重機不知道去哪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輛黑色的汽車。

陸以辰正倚在後座的車門上，單手插兜，襯得整個人又瘦又挺拔。

察覺到了什麽，他擡頭，正好看見顏景兮朝他這個方向走來。

看見人，他很輕的笑了一下。

身後的風正好拂過樹枝帶落下幾片葉子，秋風都好像成了描繪他的背景板。

顏景兮眨了眨眼，第一次有些慌張的低下了頭。

上車後，顏景兮才發現駕駛座有人。

“騎車會着涼，我叫了車。”陸以辰邊說邊遞給顏景兮一杯水。

顏景兮拿到手裏才發現是熱的。

抿了抿唇，她覺得陸以辰只要不說話，還算是一個體貼細心的好老師。

車子行駛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顏景兮蔫的很徹底，從上車之後就沒說過話。

她的肚子還是很疼。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她來例假的時候第一天總是痛的要死，嚴重的時候甚至連路都走不了。

而顏又舞就沒有這個毛病，就算來了也照樣生龍活虎的。

為此Carina還專門帶她去看過醫生，結果什麽毛病都沒檢查出來，她只能每次喝止痛藥緩解。

一口氣喝完了這杯熱水，她才勉強感覺好受了一點兒。

女生雖然表現的跟平日差不了多少，可陸以辰還是看出了不對。

清冷的眉眼微微皺起，紅潤的嘴唇有些發白，整個人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無精打采的靠在椅背上，說是病美人也不為過。

“前面路口停一下。”

聽見他的聲音，顏景兮扭頭。

疑惑間，陸以辰就已經開了車門走下去。

顏景兮看着他跑進了路邊的一家藥店，沒幾分鐘，他提着一個袋子走了出來，又拐去一旁的便利店。

回到車上，陸以辰拿出剛剛在藥店買的東西，顏景兮在裏面看到了布洛芬。

“店裏的阿姨說這個比較管用，雖然是藥三分毒，但也沒辦法了。”接着他又擰開剛剛買的水，“加熱過的，可能有點燙。”

顏景兮盯着他手裏的東西，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想了想又作罷。

看着她喝了藥，陸以辰說她可以躺一會兒，到了自己會叫她。

這會兒藥效還沒起作用，顏景兮閉着眼，但緊蹙的眉頭依然能夠看出來她并不是很舒服。

陸以辰點開藍牙，切換了一首舒緩的音樂。

微熱的掌心安撫似的摸了摸顏景兮的眉心，語氣溫柔似電流劃過四肢百骸，“睡吧，睡醒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