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假使給林未眠和謝佳期的座位畫一個分布圖,林未眠的左側和後方都是牆壁,佳期的座位靠走廊,前排盧可欣和尤小詩,謝佳期的右側是餘夏和林泉。
上第三節 課的時候,習題時間,三兩筆算完的餘夏對林泉朝左努嘴,“我觀察好半天了,團座今天不大正常啊。”
林泉本來視力不好,偏好前排的位置,奈何身高體壯,足足一米九,打小是坐最後一排的命,他按照同桌的示意往隔壁桌望望,點頭,“差不多,老是看着牆。”
“不是看着牆,是看着她那個寶貝同桌吧。”餘夏嗤笑。
“寶貝,同桌?”林泉給餘夏一個“你開什麽國際玩笑”的眼神。
餘夏攬過林泉的肩膀,指着左邊,悄咪咪咬耳朵,“看見了吧,昨天和老師擡杠那個小妞上課睡大覺,我注意了下,那妞從早讀就開始睡,到現在沒醒過,咱們團座,不但不檢舉告發,反包庇,不對,何止包庇,簡直幫兇,平時幹淨得像鏡面的桌子上放了一摞書幫忙遮擋不說,你看看現在開始曬太陽了,她在幹什麽?”
林泉笑出來,低低罵了句:“靠,你丫無聊不無聊。”甩開他的膀子,用眼神警告他,再講笑話他這個新官上任的班長可就要大義滅親了。
餘夏雞賊一笑,還要說什麽,數學老師忽然點名:“餘夏,你上來做。”
餘夏位子空出來之後,林泉朝左側望了望,倒真的吃了一驚,謝佳期好像,拿手給那個睡覺的遮着陽光?
怕太陽刺激到她睡不好?
這屆班幹部他就看不懂了。
林未眠是餓醒的。睜眼之前先感到一陣強光刺激,咕哝着轉了個方向,手臂發麻的同時看到謝佳期正埋首寫習題。林未眠擦擦嘴角。有點兒懵。掏手機出來,這就比較尴尬,沒電關機了。昨晚那個always solo天團一連唱了三十多支歌,整整一場演唱會的量,黎明降臨後還自動安可。
有別的魂體漂浮在窗外,活生生都給他們震走。
每首曲子都不成個調性,按照她這種音樂小白的鑒賞水平,實在get不到其中的美感,只能算作一系列噪音的集合。一晚上下來,她腦子異常不清醒,忘了給手機充電。
謝佳期正全神貫注地做題。
左面沒人,前方的姑娘還不熟,方圓半米內,交情最深的還真就只有謝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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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林未眠無名無姓喊了一聲。
謝佳期也不看她,“嗯?”
“現在第幾節課?”
謝佳期眼裏只有作業:“第四。”
林未眠:“……”
一上午竟就這樣睡了過去。
睡太久,腦供血不足,有點暈乎乎的,右手右腿都麻了。索性再趴會兒。眼前的題看不明白,開始思考今年詭異的地方。鬼魂現身和銷聲匿跡兩種時段,存在哪些不同的因素呢?是什麽樣的變量導致這樣的差異的?
她将這幾天的種種情形都在腦海裏過了一遍。臉擱在臂彎裏,緩緩轉過頭,看着身邊人。
英語老師每節課臨近下課都會口述一篇短文,給大家做聽力練習和素材積累。這節課她念的是一篇雞湯文。雪地裏,一位黑人婦女正要開門回家,背後繞出來一個衣衫單薄的少年,女士知道他是要打劫,卻先發制人問他天氣這麽冷,需不需要面包,主動帶他進屋,給他大盤食物,一邊投喂一邊旁敲側擊,用牢騷的形式告訴他每個人都有艱難的時候,但是不能放棄做人的底線。男孩吃喝完畢,默默離開了……
林未眠雖近幾年成了學渣中的學渣,早些時候的底子還在,夠吃個老本,能聽懂。她一面漫不經心地聽姜老師帶一點軟糯的英倫腔,一面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放學鈴響了。
她先按兵不動,同學們結伴而行。有兩個坐得很遙遠的女同學過來問謝佳期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飯。林未眠趴在旁邊看着,帶着一抹調侃的笑看,人家肯定是鼓起了好大勇氣,可是謝佳期呢,冥頑不靈,說了抱歉,自己還有幾道題想先解決。
“佳期真的好努力啊。”
“是啊,難怪成績那麽好。”
“下次再一起吃。”謝佳期向兩人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先走了。”
教室裏又只剩下她們倆了。
林未眠深呼吸了兩次,刷拉站起來,繞過謝佳期,到了走廊裏邊,倒退着一步一步離開自己的座位。她這種反常的舉動很引人注目,謝佳期擡頭看着她。林未眠以小白鼠的覺悟款款退後,大概到了順數第四排的時候,她一個踉跄,驚呼出聲。捂着嘴看着窗外。頭皮陣陣發麻。密集恐懼症都犯了。不知道什麽節日,外邊密密麻麻地擠着數十張蒼白的臉,木木然望着教室內,他們本都沒有聚焦的,林未眠這一聲驚呼,卻活生生将他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謝佳期放下手中的筆,看着她又一步一步往這邊走。林未眠面色慘白。她倒要看看,這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走到距離謝佳期大概一米左右的距離時,窗外那種驚悚的景象消失不見。窗明幾淨,依舊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新時代。
“佳、佳期。”林未眠在謝佳期身邊站定了。
謝佳期微微往後靠,兩只手搭在桌上,好整以暇:“嗯?”
林未眠兩只手絞在一起,幾分鐘前還慘白的面孔此時比楓葉更紅。
這樣扭捏的林未眠,她還是第一次見。
“一、一起去上廁所。”林未眠結結巴巴,看着窗外,“好不好。”
謝佳期站起來,凳子往後移了一點,與地面摩擦發出輕微刺耳的聲響,“好啊。”
林未眠挨着她走,走的時候也不老實,東張西望,好像在找什麽東西,應該是沒有找到,可是又有點慶幸的表情。
到了洗手間,她先等謝佳期選了一個隔間,自己再進去。
兩人洗完手出來,謝佳期試探性地問:“你中午……”
“我們一起去食堂吧。”她竟然一臉惶恐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謝佳期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右手臂被她兩手合抱在懷裏,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嗯。”
說實在的林未眠心裏已經開始爆炸了。謝佳期居然是她的救命稻草?本來,根據剛才的實驗,離開一點距離也是可以的。可她初次發現這個秘密,完全是心有餘悸外加心潮澎湃,下意識就想把這根稻草牢牢的鎖在手心。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是女丈夫。不在乎這一時的屈就。
微微仰頭,映入眼簾的是謝佳期線條精致的側臉。為什麽她會是那個變量?她身上哪一點造成的?特別正派?還是按照古老傳說,陽氣充足?
謝佳期任憑她勾着胳膊,沒說話。
幸而她沒說話。幸而她很配合。
但凡她有一個不字,林未眠寧願活活被鬼吓死,也不會勉強她。
兩人往食堂走的時候,進食速度快的同學已經往回走了。餘夏勾着林泉的肩膀大聲說笑,乍然見了她倆這個造型,啧了一聲,揚揚濃眉對謝佳期眨了眨眼,“哎呀,團座,帶着你的小寶貝去吃飯哪?”
林未眠臉色立刻就不對了,兩只手松開謝佳期就要上前去理論,不排除會有暴力行為,還好謝佳期眼疾手快撈住了。林未眠于是只能瞪着他。
佳期:“你們吃完啦?”
餘夏視線還停在林未眠臉上,笑嘻嘻地欣賞她臉上的兩抹緋紅:“嗯,快去快去,推薦三號窗口的鴛鴦荷包蛋。”
“好。”
被謝佳期拽着往食堂方向去時,林未眠猶自憤憤然回頭看餘夏那個壞東西,直至看不見,回轉過來接着走,小小聲默念,沒事的沒事的,到立秋就好了。
這邊的餘夏進了教室拿乒乓球拍,一邊翻箱倒櫃一邊對林泉說:“我怎麽說來着,團座和她那個同桌,絕對有貓膩。”
林泉煩死了,“哪那麽多貓膩?一起吃飯就有貓膩?那你和我有沒有?”
餘夏擠擠眼睛:“這個也可以有喲。我是純直男,願意為你而彎喲。”
林泉渾厚地笑了一聲:“揍得你滿地找牙信不信。”
“不敢了老大。”
食堂裏兩人坐對面,林未眠将碗裏的小排骨一個一個地挑到對面的盤子裏,悶着頭一言不發。給完了排骨再把花椰菜也給了她。
謝佳期看着自己餐盤裏堆得老高的菜,輕輕“哎”了一聲。
林未眠擡起頭來,結結巴巴:“多、多吃一點。”一旦有意識地利用了別人,這輩子都還不清了。只能從小事做起,補償一下。但她不能說出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願意讓人知道她是陰陽眼。
謝佳期不動聲色看着這一切。林未眠吃得慢,她先吃完,因此說:“我去買水。”等她買完水回來,這一個差不多也吃完了,正好和她一起回教室。
誰知林未眠放下筷子,甚至還嗆了一下,“咳…我也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有耽美副cp。
( ̄O ̄)ノ,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