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悲喜不相通

悲喜不相通

轉眼微積分考試到了,沈澄潭雖病了幾日沒怎麽上課,好在水清淺每天都幫他補習,加上平時的講習,做題十分順手,不由地佩服水清淺教之有道,考完試便趕緊走到她跟前表示感謝。

水清淺見沈澄潭考的不錯欣慰不已,笑着打趣道:“孺子可教。”

沈澄潭沖水清淺皺皺鼻子,不滿地道:“哼,你這樣居功自傲很不好。”

水清淺沖着他搖頭晃腦,一副奈我何故意挑釁的小樣子。

沈澄潭正想拿話反擊她,卻正好接到好友高斌的電話:“哥們,明天上午有周邦彥老師的講課,你們要過來聽嗎,這是個開放講座,不需要學生證。”

沈澄潭忙說當然要去,趕緊問了幾點開始、在幾號樓哪個教室,末了還說要請高斌吃飯。

高斌回說最近考試比較忙,沒時間出來晃蕩,又說只要沈澄潭和佳人好好的,他比吃大餐都開心。

沈澄潭直誇贊高斌仗義,挂了電話後趕緊将好消息告訴水清淺。

水清淺聽了十分高興,回身打趣道:“看來你這朋友入戲挺深的。”

沈澄潭點點水清淺的腦袋,笑道:“你還真是撿了便宜又賣乖,是我演技好好吧!”

水清淺對沈澄潭舍身相助感激不已,她過意不去地道:“謝謝你,澄潭!為了周教授的講座,你的付出有點大哈。”

沈澄潭不知哪來的勇氣脫口而出:“索性弄假成真好啦,免得轉換不好露了餡!”

水清淺聽了沈澄潭無厘頭的建議笑道:“好讨厭,你每天都要打趣我!我還是不是你師傅,你說話還能不能有點正形了?”

說着水清淺給沈澄潭一頓粉拳胖揍,沈澄潭招架不住即刻投降,卻在心裏暗暗遺憾,原本要将婉轉之意滲透給她,誰知被當作玩笑話,如此看來,水清淺對自己不過是師生之情、同學之誼罷了。

不過,沈澄潭依舊不着急,反正離畢業還早着呢,欲速則不達,莫如徐圖之,沈澄潭将心收回肚子,跟在水清淺後面,一起往宿舍去了不再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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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沈澄潭和水清淺聽完周教授的講課,兩人從人大西門返回京工,水清淺知沈澄潭身體不适,寒冬臘月室外溫度低冷,主動要求搭車回學校。

而天公不作美,兩人在人大西門等小半天未果,如果繼續久候下去,不僅凍壞了沈澄潭,連帶着水清淺的胃病也要犯了,沈澄潭建議邊往回走邊攔車,水清淺同意了。

于是,兩個人聊着天往學校走去,沈澄潭問水清淺道:“今天的講座聽得如何?”

水清淺笑道:“可謂餘音繞耳。周教授的講解真是振聾發聩,對古典文化傳承的拳拳之心,切切之意讓人動容!”

沈澄潭感慨道:“确實,周教授做學問锱铢必較,認真至極,太值得我們年輕人學習了。”說完長嘆一口氣,忿忿地說道:“而今,旁的不說單就學生來講,行文未免浮躁了些。拿這次征文來說,有投稿者論證曾國藩己欲達而達人時,竟把左宗棠說成是曾國藩的學生,這麽簡單的歷史知識都能搞錯,豈不讓古人笑掉大牙?若這樣的人去作學問,那還不是草菅人命!反觀戴建業教授推崇的張舜徽先生博聞強識,尚且為了合理解釋文義,不惜利用文字、聲韻、訓诂之學論證,今人只須在互聯網檢索一下便能規避低級錯誤卻不肯,真是雲泥之別呀!”

水清淺有同感地搖頭嘆道:“作者應該是把李鴻章記成左宗棠了。”

沈澄潭冷笑道:“既不專業也不嚴謹,氣死人了。”

水清淺接道:“若只是寫文章倒也罷了,高中暑假我去當地雜志社幫忙,有位語文老師準備出書,我翻了一下她的書稿竟發現,他連的地得的用法都分不清,不敢想他是如何傳道解惑!”

沈澄潭聽了痛心疾首地說:“簡直要命啊!再說說散文,有些人未免寫得太羅嗦了,動辄好幾千字,像極了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一兩千字說得透徹明白、典雅唯美既可,非要狗尾續貂湊字數,難道就不知隽永為何意?”

水清淺嘆氣道:“誰說不是呢,洋洋灑灑一大篇,要麽不知所雲,要麽重複回環,要麽生拉硬扯,要麽簡單堆砌,無法吸引讀者賞讀。”

沈澄潭無奈地笑笑表示同意,水清淺趁勢問他評比的事情怎樣了。

沈澄潭說評比等次已經出來了,只差校稿付印了,要不是這兩天自己病了,估計都頒完獎了,等回了學校他就直接去2號樓收尾去。

水清淺忙說一同去,沈澄潭看她臉凍得紫紅紫紅,憐惜地道:“2號樓的暖氣差,你胃不好就別去了。”

水清淺固執己見,她說服沈澄潭道:“真冷的話我把羽絨服穿上就是了,剛你不也陪我聽講座了,禮尚往來嘛。”

沈澄潭擺手笑道:“那不是為演連續劇嘛,畢竟我是最佳男主啊!”

水清淺望了望洋洋得意的沈澄潭,笑道:“是了,是了,你是演技派!”

沈澄潭聽了水清淺的表揚,有些羞澀地低頭說道:“嘻嘻,就喜歡你誇我!”

兩人一路說話走到學校,沈澄潭讓水清淺等他會,過了一陣,沈澄潭捧了兩杯奶茶過來,自然地遞給水清淺一杯,催她趁熱喝。

水清淺難為情地說每次喝奶茶都讓沈澄潭破費,她很是過意不去。

沈澄潭挑眉調侃道:“敗家子兒嘛,這點實力還是有的!”

水清淺見沈澄潭打趣人來連自己個都不放過,除此之外,還委婉表達了對她前兩日有失偏頗評價的不贊同。

沈澄潭脫口而出的幽默讓水清淺想到一句話:“人情練達即文章”,顯然好學深思的他絕非是令人生厭的敗家子。

水清淺對自己的口不擇言感到抱歉,只是此時若刻意用言語解釋,反而破壞了他與生俱來的風趣灑落,她知錯地低頭不語。

清淺難掩的悔過反而讓沈澄潭憐惜,他自覺剛才的話說得重了讓清淺入了心,于是笑着找補道:“我還差李白他老人家好遠呢,畢竟詩仙當年散過千金!”

這句話再次逗樂了水清淺,她知道沈澄潭點自己的話是愛開玩笑的無心之語,并不是真的生氣辯解,敏感的她終于放下包袱開心地笑了,嘴角針尖的酒窩蕩着比蜂蜜還甜的粲然,晃得身旁的沈澄潭如沐春風。

一路之隔的關琳琳望着笑靥如花的兩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正要打招呼,水清淺發現了關琳琳,笑道:“好巧啊!琳琳姐,你要去哪裏?”

“只怕有人覺得我來得不巧呢!對吧,澄潭?”關琳琳沖着沈澄潭懊惱地問。

沈澄潭光顧扭頭關注水清淺,幾乎撞到關琳琳也沒發現她,雖聽得她話裏有話,但礙于不好解釋,颔首笑道:“是不巧,你來了,我少不了給你弄杯奶茶!”為挽剛才的有眼無珠,沈澄潭沒話找話地問道:“你這是去哪裏?”

關琳琳聽了沈澄潭的話越發覺得逆耳,冷笑道:“你是喝酒了?還是佳人相伴酒不醉人自醉了?昨天晚上你給我們發通知說今天集體校稿,明天付印,周四頒獎啊!你是越來越健忘了!”

沈澄潭被關琳琳怼得無話可說,舉手投降道:“好好,我的錯。你和清淺先去2號樓,我再買些奶茶犒賞諸位。”說着,将自己的奶茶順手交給水清淺。

關琳琳看着沈澄潭這下意識的舉動越發心傷,親疏遠近不言而喻,這讓懊惱的她更郁悶了,不自主地嘆口氣,明明出門的時候心情很好,卻在見到他後煩悶不堪。

她知道一切皆因他身邊站了別人,她想阻止卻無能為力。

是的,感情的事豈是旁人能左右的?自己不也是眷戀着他,即使越來越清楚他的心意指向,可只要一天他不說破,她就有無數借口繼續心存幻想。

想到這裏,她有些瞧不起自己不能理智地放下,可她又何嘗不想理智,只是這理智總在見到他的瞬間灰飛煙滅,又在他離去的剎那騰然而起,徘徊往複牽絆住她無力掙脫。

“琳琳姐,咱們走吧。”見着關琳琳若有所思停住腳步,水清淺輕聲提醒道。

關琳琳回過神來沖她笑笑,見她手上抱着兩杯奶茶,埋怨道:“這澄潭未免太缺心眼了,就不怕你拿不了?來,你把他的給我。”

水清淺順從地将沈澄潭的杯子遞給關琳琳,兩人一起往2號樓走去。

到了地方,其他幾位部長都到了,見水清淺不請自來,笑着問她:“你是來玩的,還是來幫忙的?”

關琳琳笑道:“就是來玩的,你們也不敢拒絕,她可是金子招牌請來的!”

石磊聽出這話裏的豔羨,撇嘴笑道:“我們有什麽不敢的,只怕是你不敢得罪他吧,琳琳?”

石磊說這話不是沒有依據,自從關琳琳臺上半開玩笑地表白沈澄潭卻被巧妙地避過,他就發現潑辣幹練的關琳琳雖天不怕地不怕,卻獨獨不敢惹沈澄潭。

她總是有意迎合着他,卻常常因為刻意适得其反,越發稚嫩笨拙,失了原本的水準,心裏暗暗替她惋惜,今日看不過,忍不住拿話點撥她。

關琳琳聽出石磊話裏的言外之意,此時她也為自己的失真懊惱不已,因而一向不服輸的她黯然神傷地沉默不語了。

石磊見此知道自己說得有些重了,忙過去對關琳琳笑着說道:“水清淺既然來了,咱們就不能讓她閑着,你看有什麽活需要給她直接說,沈澄潭敢不同意,就說是我讓她幫忙的。”

關琳琳知道石磊是給自己臺階下,笑道:“這是哪裏的話,我本來就是發行部長,分配成員幹活是天經地義的事,就是沈澄潭不高興,也不能把我怎麽樣!不過,清淺本就是來幫忙的,咱們不該打趣她。”

石磊見關琳琳又複了往日的自信,沖她豎起拇指,贊道:“是這話!這才是我敬佩的關琳琳,快看看有什麽任務分給大家吧。”

關琳琳看了看沈澄潭的工作計劃,然後将沒有幹完的活按照大家的特長分了工,幾人各自領了任務認真幹活去了。

十來分鐘後,沈澄潭拿着奶茶進來,見大家都在門頭苦幹,關琳琳正用電腦排版,便知這姑娘已經合理地将工作安排給大家,毫無疑問,她是幹練、知性,牢靠的,只是對于她的熱情實在無力消受。

沈澄潭感動大家對文學社的執着付出,走上前将奶茶一一放在每個人面前,部長們見此擡頭笑着調侃他道:“幹活少的确實該破費,也好對得起纨绔子弟的尊貴身份。”

沈澄潭白了一眼部長們,沒好氣地道:“說話都不要良心了,這提議是你們提的?選稿是你們選的?籌資是你們籌的,哪個纨绔子弟能這麽任勞任怨?”

部長們被沈澄潭說得不好意思了,低頭竊笑不再言語,調侃歸調侃,幾個人打心裏佩服真誠的沈澄潭。

當初沈澄潭任文學社長,大家對他的文字功底和評論水平很是認可,卻對家境不錯的他領導好文學社心存疑慮。

可自從沈澄潭上任,他真是竭盡全力傾其所有:籌謀規劃周詳缜密,安排工作分輕重緩急,常常選稿校稿到很晚亦不言累,小打小鬧的費用多半自掏腰包,籌資亦波瀾不驚頗有魄力氣度,為人又實在不嬌柔做作,一年下來,他幹得游刃有餘,大家配合默契,所以剛才的話倒無人敢駁。

沈澄潭見大家邊飲奶茶邊工作,想着水清淺的奶茶這會估計涼了,擔心她喝了胃疼,走到她跟前将手邊的奶茶拿起,放在盛熱水的碗裏燙了下重新遞給她。

水清淺正專心地校稿,冷不丁被沈澄潭打擾,驚得一個寒顫,見是他莞爾一笑繼續埋頭工作。

這不經意的笑意卻像顆投入澄澈心湖的石子,盈盈地泛起淺淺的漣漪,每個細小的波紋裏都倒映着沈澄潭明朗的笑容,依依掩映在暖暖的陽光裏。

沈澄潭正發着怔,石磊來找他核實獲獎名單,兩人仔細将每篇文章都翻看了一遍,又将獲獎的點評校對完畢,才各自幹別的事情了。

到了中午,終于将征文所以的事情都搞定,大家長長地舒了口氣,現在就等頒獎了。

大家忙問沈澄潭獎金準備好了沒,沈澄潭笑道這還用問當然好了,無人知道他在将支票送還後,去了銀行将這兩年親戚給的紅包錢取了一部分出來補足了空缺。

此時沈澄潭見大家高效幹完了活,開心地提出去外面吃火鍋,其他人都歡呼着響應,只有水清淺笑說明天有考試不去了,沈澄潭見此雖有些失落,卻也不敢耽誤她學習,任由她去食堂吃飯去了。

吃完火鍋回來的路上,沈澄潭覺得身上涼飕飕的,到了宿舍忙翻出體溫計量了量,竟然再次飙升至39度,他一個人去了校醫院打針拿藥,而後頭暈腦脹地折返回了宿舍,不再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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