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婚介所
第18章婚介所
加了好友,她也不知道吐什麽話出來,窩裏窩囊地發了表情包,對方也沒說別的,和她說了晚安。
她還挂記着沈雪柔說搬家的事情,磨了兩天,磨出個地址,大清早地跑過去幫忙。門敞着,沈雪柔坐在出租屋的沙發上玩手機,腳邊紙箱和包裝袋行李箱都排列整齊,東西不太多。
自己沒了用武之地,讪讪地靠上前,還記得去別人家裏不能空手的習俗,又知道搬家麻煩,從兜裏摸出一塊巧克力和椒鹽芒果幹,沈雪柔接過去往嘴裏放了下,皺起眉頭,還是吃下去了。
“說了不用來,師傅一會兒上門,直接搬走了,又不是沒有電梯。”
說得她更沒有用了,蹲在沈雪柔腳邊,對方劃拉了一下手機,給師傅打了個電話,得知還有段時間才來,搓開游戲:“來一把。”
她喜滋滋地打開游戲,進入匹配界面時,沈雪柔自上而下地摸到她的頭,手指插在她發間,她眯着眼睛,小聲問:“怎麽啦?”
“你要打野嗎?”沈雪柔總不回答別人的問題,總是一副愛回答就回答,不樂意就無視的态度。
“我拿豬八戒打野試試看。”
一局游戲還沒結束,門外又進來個女生,年紀很小的樣子,穿着棒球服和瑜伽褲跑進來,拿着手機:“快了嗎快了嗎下把我帶你——”
那個“是達拉呀”的聲音,顧一辭的豬八戒的打野刀用了,哼哼地彈進對方的防禦塔把沒發育起來的魯班送回了老家,再順滑地彈出來,鑽進草叢,她又擡頭打量。
“張達拉,喏,這個是那天一起玩游戲的,顧一辭。”沈雪柔沒擡頭,挪了挪屁股讓張達拉也坐沙發上,顧一辭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認識了,又轉頭搓自己的豬,張達拉收起手機,坐在她旁邊,專心致志地看她的屏幕。
沒給張達拉大展身手的機會,師傅已經打來電話說在樓下了,一個小面包車就把所有東西都備齊了,顧一辭忙忙碌碌的,也沒幹什麽實質性的活兒,就跟着搬了點零碎的東西,師傅問沈雪柔跟車嗎,沈雪柔說不跟車了,她們三個打車過去。
張達拉嘻嘻笑:“給你添麻煩了。”
“慶祝我喬遷,就請我吃飯吧。”沈雪柔對着張達拉開玩笑,顧一辭酸唧唧地搶請客的機會,舉手說:“我請吧。”
沈雪柔無視她,手搭在張達拉的肩膀上:“請我吃米粉。”
搬完東西,沈雪柔拆了一個箱子,取出熱水壺和水杯,洗了洗給她們泡了茶顏悅色的茶包,張達拉看茶包的日期:“快過期了都。”
“是,正好你來了。”
很自然的聊天方式,誰也不怨怼,沈雪柔和張達拉說話明顯更加輕松自在,固然有張達拉年紀小的緣故……顧一辭坐在旁邊吹涼自己杯中的水,幽幽地吸溜了幾口。
被冷落的心情還沒持續多久,就如墜冰窟了,張達拉拽着沈雪柔到另一個房間嘀嘀咕咕說話,把自己扔在這空曠的房子裏。
吃飯的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有點尴尬,但還好沈雪柔沒真讓張達拉這個小朋友請客,自己盡了地主之誼,請她們倆吃路邊麻辣燙,串串在紅油湯裏沸騰,她坐在左邊,沈雪柔在中間,總是頻頻往右邊扭頭幫她夠東西。
顧一辭心想自己不和小孩計較,幹什麽還需要別人照顧的?吃了一半麻辣燙一半的冷空氣,沉默在肚子裏發酵了一會兒,自我消化地吐出好幾個嘆氣,沈雪柔也沒理她。
搬家也沒用得上,但收拾家還是用得上了,顧一辭自忖很會做家務,大包大攬,天花板窗戶地面油煙機,邊邊角角。張達拉也在收拾,但不知道為什麽就不和她說話,很是疏遠,比如她在廁所門口擦門框,張達拉明明走了過來,就會生硬地向後轉,等她離開之後再去洗手間,她心思敏感,能察覺出張達拉對她的态度有點冷。
她相當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但比起張達拉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小女孩的看法,她更在意沈雪柔,沈雪柔是這裏的主人,之前責備了她,又加了回來,卻什麽也不說,在這裏把她晾着。五髒六腑都有蟲子在爬似的,她想去問問怎麽回事了,但又不敢,自己沒立場,只好洩憤似的繼續打掃衛生。
出了一身汗,她洗手和臉,打濕洗臉巾擦了擦後頸,忽然發現張達拉就站在門口。
她有點不安,又對這女孩有種不易察覺的敵意:“怎麽了?”
“沒事。”張達拉一甩頭發離開了,她繼續擦擦臉,出來後,只有沈雪柔一個在拆箱子收拾垃圾。
“她還有事就先走了。哦對,她是之前店裏的小學徒,跟我關系還不錯,就過來幫忙,但其實離得也挺遠的。”沈雪柔說。
顧一辭點點頭,她發現自己并不很關心張達拉,陌生人而已,對自己冷言冷語幾句又如何?沈雪柔沒了張達拉對她的态度就變好了,這讓她格外不高興。
“她跟我要你微信,我推給她?”沈雪柔又問。
顧一辭愣了下,要微信?為什麽之前同處一個空間,都不太跟她說話,除了打游戲的時候挨着她坐,之後都是莫名其妙地離她很遠,結果要她微信?要她微信幹什麽?
但她不太會拒絕,思考了一會兒,自動給沈雪柔的話加上了一層合理性:“加了一起打游戲?”
“挺好啊,可以。”
她就同意了,但直到晚上張達拉才真的發來好友申請,她通過,對方也不說話,她就把這事忘了。
沒了張達拉,沈雪柔和她一起把垃圾帶了下去,最後擦了一遍地,天色有點晚了,她提議去超市采購一波,填充一下空空的冰箱。
推着購物車并排走,沈雪柔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話很少,只有罵她的時候會一字一句地吐出或輕或重的責備,一連串地把她砸暈過去。至于平時,和她差不多,言語都很稀少,甚至交流也不太需要用語言,只需要音調和語氣詞。
沈雪柔拿起某個牌子的速凍水餃:“嗯?”
她搖頭,對方就放回去,她想解釋下這個牌子的水餃不好吃,另一個更好吃,但也沒說什麽,自己拿起來,價格貴了三分之一,沈雪柔接過,看看口味,換了另一個顏色的包裝。
就這麽一路逛下來,誰也沒開口多說幾句,她腦子裏循環着沈雪柔與張達拉的對話,但張不開那個朋友似的輕松的口,像是給糨糊粘上了,抿着嘴唇好半天,買夠了基礎日用品,還有些冷凍牛腩與雞翅,和一些半成品的雞米花。
她蹲在打開的冰箱面前,拉出抽屜,細心地把東西碼放進去,沈雪柔抱着胳膊在旁邊看,過了會兒忽然說:“現在紅燒牛腩來得及嗎?”
“用高壓鍋可以,你好像沒有……來我家嗎?我有電壓力鍋。”
提出邀請之後覺得有點莫名,雖然沈雪柔這次搬家之後,直線距離變近了不少,但在這偌大的城市還顯得格外遙遠,繞這麽一遭實屬沒有必要,沈雪柔愣了下,微笑着搖頭:“就随便吃點吧。”
“我給你做了吧,時間晚點,到時候正好用這個飯盒分裝冷凍,你想吃的時候就解凍微波爐加熱,蓋在飯上和面條上都很好。”
“你可以教我弄。”沈雪柔說,她受寵若驚地把牛腩塊拿出來,把冰箱收拾好。
晚飯是随手潑下的番茄蛋花湯和蘇打餅幹,湊合着吃的時候牛腩已經在鍋裏咕嘟咕嘟地釋放香氣。
餅幹碎屑掉在桌子上,她想去撿,沈雪柔說桌子沒擦別撿了,又給她扔過來一包。
卡嚓卡嚓,呼嚕呼嚕。
“番茄牛腩也很好吃,但是如果冷凍後再加熱不知道為什麽就會比現做的更酸一點,但咖喱不會,冷凍之後再煮,氣味就更濃郁。”
她說着自己的那點經驗,沈雪柔起身又盛了一碗湯,把餅幹捏碎了泡進湯裏。
“我喜歡紅燒,是因為之前沒有吃過很多紅燒的菜,電視上又随随便便就是什麽,紅燒牛肉,紅燒蹄髈,紅燒獅子頭……”
沈雪柔用勺子挖起一團雞蛋和餅幹,顏色相近看起來界限模糊。
“但其實其他的口味更好吃,比如說糖醋口的,還有你說的咖喱,我都喜歡,但餓的時候,第一反應還是覺得紅燒更好吃,你能懂我意思嗎?”
“嗯。”她凝神注視沈雪柔說話,嘴唇翕動,手指勾着勺子,一會兒又擱下。
“有時候其實我不餓,但感覺很餓,我這麽說……”
沈雪柔說到一半,又戛然而止了,擺擺手,把勺子再伸進碗裏,沒有再繼續說了。
沈雪柔不是擅長打開心扉的人,這一點她很清楚。她想要說什麽,無數個選項在嘴裏吞吞吐吐的,最後統統劃掉。她發現沈雪柔并不需要自己回應什麽,比如“我給你做”或者“我能理解你”,其實她不太理解,因為她喜歡所有的口味。
她意識到沈雪柔只是想要說。
咕嘟咕嘟,湯鍋的聲音傳入耳朵,湯汁還多,大可放心。
她又留神回來,掰開一塊餅幹扔進湯裏。對方忽然說:“張達拉跟你一樣,嗯,喜歡女生,她對你一見鐘情來着……你要是覺得還行,就跟她聊聊呗。”
勺子掉進碗裏,她沿着碗沿去撈夠那油滑的勺柄。
“我……你給我介紹對象?”
“沒有,就是沒想到她就……就,你看呗,我也不是婚介所。”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