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擾了呢

第1章 打擾了呢

日暮西斜的金輝淌過一片盎然綠林,落在小小村莊上,良田美景,屋舍俨然。

近看來,土牆陳舊屹立,古老而恬靜,青瓦上曬着豆子,金燦而飄香,架上挂着紗布,随風過而拂動。

本是寧靜的村莊,街道上突然傳出一聲辱罵,接着吵了起來,亂成一團。

烏瓦之下一點灰白從牆邊溜走。

小女孩一身麻布裝扮,衣上的補丁都可以縫一件新衣了,露出的皮膚相比起村子裏的小孩略顯得白皙,肩頸胳膊上長滿了紅瘡,像是得了什麽病。

她懷中抱着一棵大白蘿蔔,避開吵鬧的人群,走進僻靜的巷子中,以免被波及。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巷中,極細小的聲音絮絮叨叨傳入耳中。

“難得一次出門那個男人沒盯着小主人,要不趁這時候逃走吧,我前幾日已經去探過路了,這幾日休養過來,保護小主人是綽綽有餘的!”

轉念一想,那聲音繼續道:“咱們也可以走另一條路,村子突然出現的那個新人看起來有點奇怪,看起來不會在窟山莊待多久,到時跟着他……”

話語突然一頓,轉而急促道:

“小主人!小主人!別再往前走了,前面有不好的東西。”

小女孩還沒反應過來,巷中低喘纏綿聲伴随着木架劇烈搖晃的聲響傳入耳中。

“小聲點!”男人道。

“這地方都是廢棄屋子,不會有人來的,放心吧。”

男人的聲音很陌生,但那是昨日才來到窟山莊的人,看起來村長對他的态度,他是村中的貴客,女人的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是村長家的二夫人。

Advertisement

羔子并不知道那些聲音是什麽,只覺得可能會打擾到別人,而一直在她耳邊說話的聲音卻害羞起來。

它說:那是在偷人,被抓到了可是要出事的,快離開這個地方!

羔子聽勸地小心後退了一步,卻不想,這一腳就踩到了地上的圓石。

她随即摔了一跤,被石頭磕到了屁股,蘿蔔從懷中飛了出去。

屋內的聲音一滞。

“怎麽停下來?你該不是跟那老頭一樣……”

羔子小心扶牆爬起,屁股撞到了石頭有些發麻,蘿蔔掉在地上也斷了,這下回去少不了被打罵。

只聽見屋內傳出幾聲悶響,便有了穿鞋下床的動靜。

那人出來了!

羔子忙抓起地上的兩半蘿蔔,扶着布滿青苔的牆險些被滑倒,她爬起來,跌跌撞撞往來時的方向跑去。

混亂之中,漸漸地便分不清方向了,只聽着周圍傳來的腳步聲,向着相對的方向跑去。

她雖生在窟山莊,卻常年被關在家中,能出來的時候少之又少,對這些路只是眼熟,認得不多,也不知道跑到了哪。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

屁股被撞得酸痛,跑起步來姿勢怪異,她顧不上那麽多,胳膊肘子蹭着牆,衣上的補丁被蹭得破損或脫落,才勉強讓自己跑得穩當些。

大人的腳步自然比她這個六歲小丫頭邁得大得多。

那追趕的聲響就像是在她身後一般,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抓住。

跑過拐角,一時沒剎住撞上了牆。

她擡眼看見了路口,那邊的光亮像是希望的曙光。

她不回頭地拼命往前沖。

快到了!快到了!快到了!

只差一米之距,腳下不長眼,被攔路的木棍絆了一下,整個人便飛了出去。

兩半白嫩嫩的蘿蔔骨碌碌在地上打滾,都沾上了泥。

跑出巷子,傍晚的陽光灑在身上暖烘烘的,遠處快步走來的腳步聲,這意味着她來到了有人的街道上,方才滲人的寒意瞬間被沖散。

羔子還沒爬起來,破罵聲便從頭頂傳來。

“呀!你這死丫頭怎麽跑這來了?讓我好找!”

羔子不用擡頭都知道,面前的人是最愛管事的麻嫂。

“還把蘿蔔摔斷了,你爹脾氣不好你是第一天知道?找揍呢?”

她感覺到後領被拎了起來,整個人也跟着站起。

麻嫂如其名,一臉麻子,常日見光的皮膚黝黑,肥頭大耳整個人顯得臃腫,神色狠厲,一副惡婆婆的兇狠模樣。

羔子還沒站穩。

随即,麻嫂赫地一下丢開了她,“啊!有蟲子!你這小丫頭整日不愛幹淨,身上都長蟲了,難怪你爹不愛你。”

羔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讓她回味先前摔到的疼痛感。她哪來的條件愛幹淨?她平日裏都是被關在籠子裏的。

她肩上的蟲子鑽回了她的衣服裏。

她回頭看了眼她跑過的巷子,追趕的聲音早已消失不見,仿佛先前是她的幻覺,但她看見了拐角處飄出的衣帶,以及——上面露出的半只眼。

羔子才放下的心顫了顫,腳底發涼,忙爬起來,抓着麻嬸的小臂,急切地拉了拉,側身另一只手指向巷中,着急地來回扭頭看麻嫂有沒有看見拐角的人。

當她再轉過去時,拐角的人已經不見了。

麻嫂順着方向看去,巷子處于陰暗處,冷風将裏面的潮濕氣帶出來,吹得她一哆嗦,她立即揪住羔子的耳朵,“小孩子就是調皮!少裝神弄鬼,你可吓不到我!”

麻嫂說着在她屁股輕輕踢了一腳,她差點跪了下去,耳朵疼得羔子吱哇亂叫。

麻嫂放開了她的耳朵,疑神疑鬼地掃過四周,夕陽的暖意漸漸讓人感覺不出來。

這地方離新街不遠,但也是僻靜得很。

又一陣陰風吹過,她催促地推了推羔子,“快把蘿蔔撿起來,別讓你爹等急了。”

羔子心有餘悸地偷看巷子,站在那的人的确不見了。

她只好乖乖地去撿蘿蔔,在衣服上擦了擦。

原本在她衣領上的蟲子已經爬進了衣內。

麻嫂看不到蟲子才和她走成一排。

麻嫂是好人,只是嘴惡了些,有時候下手不知輕重。

羔子不會說話,那個男人沒教過她。

但她從小就能聽懂蟲子說話,一直和她說話的那只蟲子,她管它叫小疙瘩。

蟲子說的話和人說的話不一樣,小疙瘩并不能教她說人話。

小疙瘩知道很多關于她母親的事,它與她說過。

她母親是什麽少主,因為一件怪事家族被滅門,她母親懷着身孕逃了出來。那時她功力盡失,又懷着孕,碰上打獵的阿柱,他見她生得漂亮,便将人捉了回來,他好吃好喝待她母親,本想等她的母親生下孩子後再讓她懷上他的孩子,但母親才生下她便死了。

那個男人見她不是兒子還是個和他沒有血緣的女孩,村裏也沒人要女孩,一氣之下便想摔死她喂給他養的巨蟒。

這時,小疙瘩爬了出來,将那個男人咬傷,誓死守護羔子,還有麻嫂的幫助,她才得以活到今日。

回到阿柱的小院,羔子停住了腳步,仰頭看着麻嫂。

麻嫂把她往門口推了推,“進去吧。”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她無能為力。

羔子眸光暗了暗,走向院門,踮腳拉開門內的鎖。

麻嫂是外嫁進來的女子,在村中地位不高,憑着丈夫才能說上幾句話,她不能回家太晚,回得會有不好的事等着她,羔子不能太為難她。

陽光已經暗下去許多,整個院子黑漆漆,暗的不只是院子,更是她的前路。她只是個被關在籠子裏的小孩,什麽也做不到,即使有小疙瘩,它也擋不住所有攔着她離開的人。現在她眼前有一道光明,可那是她的噩夢。

窗上那一點明亮的昏黃暈開,将整個窗戶照亮,窗下角印出人影,阿柱就坐在那。

把院門關上,她往前走幾步便聞到了驅蟲的香,比上次打她的時候的味道更加重。

小疙瘩在她的衣服中沒有動靜,也不知情況如何。

房內,阿柱的酒碗砸在桌上,厲聲道:“回來了還不進來,是想餓死你老子嗎?”

羔子長舒了口氣,她還能做什麽呢?

做好心理準備,打開房門。

房內熏天的酒氣與驅蟲香混合在一起,撲面而來,味道令人作嘔。

滿是油污的飯桌前,坐在長凳上醉醺醺的男人拿着酒壺對口直悶,桌上的雞吃得只剩架子,花生米散落桌面,地上也滾落幾顆。

聽到羔子進來的聲音,他轉過身,那張油膩的臉帶着似有若無的笑,顯得格外猥瑣。

他喝了一口酒,對羔子勾了勾手。

羔子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男人的一呼一吸都散發惡臭,她不禁嫌棄得往後仰了些。

阿柱目光從她頗為嫌惡的臉上移到她懷中抱着的蘿蔔。

神色恍惚,手卻一點也不慢,一把奪過她懷中的一半蘿蔔咬了一口,呸的一聲吐了出來,蹙眉怒道:“怎麽有泥?”

那一半蘿蔔毫無預兆卻是意料之中,直接砸在了她的腦門上,疼痛與沖勁迫使她向後仰去,跌坐在地。

“你不知道洗嗎?沒用的雜種!”

說着還想一巴掌打上來,似是想到了什麽,咧開一個笑,放下手,對她命令道:“站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