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翹翹了呢
第3章 死翹翹了呢
賈大師一步一步踏上高臺。
羔子自覺難以呼吸,便更用力地去呼吸,但卻呼吸不到任何新鮮空氣。
所有聲音在羔子耳邊朦胧回響,她擡不起頭來,二夫人看她的眼神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李有財摟着她的肩,笑着,拿過來一顆果子,貼着她的耳朵不停地說:“妹妹吃啊。”
羔子只覺雙眼發脹,意識模糊。
突然,靜靜坐在高臺上作法的人猛地一怔,手中的鈴铛掉落在地,他大驚失色,此一舉動,村長驚得站起身來,村民見狀也慌了起來。
整村的人陷入安靜。
羔子恍惚擡起頭,所有人的目光紛紛順着高臺上的目光看向她,攬着她的李有財也松了勁,讓她感覺到搖搖欲墜。
眼前情景像是噩夢般不真實,羔子錯愕地環視周圍,村民的眼神從疑惑到震驚,再到兇狠,村長更是狠厲,而高臺上的人戴着面具,面具下,他在笑。
村長站起來,指着羔子,又驚又怒,“她就是被煞神附身的人!”
李有財的手漸漸松開,村長此話一出他立即松開羔子,把她推倒在地。
一個女人的聲音高喊道:“我就說她身上怎麽總爬着蟲,原來是煞神附身了!”
李有財擦着碰過羔子的手,拍着貼過羔子的衣服,靠到李父身邊尋求保護。
李父幾步走到阿柱面前,一耳光打在他臉上,把人打得跌在地上,“看看你養了什麽東西!險些害了我們李家!”
“看看你撿來的禍害,早讓你丢去喂狼,你非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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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麻嫂!”阿柱爬起,瞪了人群中的麻嫂一眼,轉而抓起地上的羔子,狠狠扇了幾巴掌,“雜種!你可真是害得我好慘!你娘是!你也是!”
羔子一時睜不開眼,又被丢在了地上踹了幾腳。
“少管別人家閑事!害了整個村子!”麻嫂丈夫對麻嫂打罵兩聲。
養了六年的娃突然變成煞神,快進口袋的錢也飛走了,看李家的模樣還想敲他一筆。
阿柱仍不停手,因為生氣下手更重。
羔子衣服中的蟲子飛了出來。
衆村民散開,“出來了!出來了!煞神的同夥。”
小疙瘩一口咬掉阿柱手上的肉,把人吓得趕緊跑開。
“妖言惑衆!閉上你們的臭嘴!”
是小疙瘩在說話,可是村民們聽不懂小疙瘩說的話。它的聲音聽起來還未恢複完全。
“竟然有此等兇物!”
賈大仙走了出來,看了那只黑蟲好一會兒,回身對從人群中走來的村長道:“還請村長将她交由我來處理。”
“大仙有所不知,在我們窟山莊,做錯了事的人有特定的處罰。”
賈大仙還想争取。
村長态度強硬,半步也不退讓。
賈大仙只好妥協。
羔子此時動彈不得。
他往前走了幾步,看着羔子衣襟上的蟲,想要将其捏起。
那只蟲子轉頭對着賈大仙龇牙咧嘴張牙舞爪,把人吓退,轉身往衣裏爬,瞬間竄得無影無蹤。
“大仙?你沒事吧?”
賈大仙縮回手,“沒事。”
“多謝大仙幫我們找出禍害,大仙可願與我們一同前去,為我們護法。”
村長此話一出。
賈大仙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
羔子放在擔架上擡走。
一行人跟在後面。
賈大仙雖說是特例來護法,但他走在了最後。
村長的随行護衛往後瞥了一眼,小聲在村長身側道:“村長當真要這外人一起?”
村長目不斜視,“羔子身上的蟲子是南窟來的,阿柱當年撿回來的女人居然是南窟的人,賈仙看出那只蟲子的獨特,他想要她身上的蟲子,哼!都不是好東西,趁早除掉。”
村長眼底閃過一絲暗色,悔道:“不常出門,真是差點害了自己。”
“那今日淩晨便走的那人要不要捉回來?”
“捉。”
“是。”
随行護衛一揮手,一行随行護衛中悄無聲息的少了幾個人。
羔子恢複意識時,她感覺到她正躺在地上,耳邊盡是窸窸窣窣的碎語聲帶着回音從一個幽深的口子傳出。
“他們怎麽來了?”
“嗯?開飯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
“我距離上一次吃人已經過去三個月啦!”
是蟲子們在說話。
羔子睜開了眼,兩條大腿站在她兩側,旁邊兩人注意到她,看了她一眼,随後不當回事的繼續把目光放在村長那邊。
她撐身坐起,肚子上傳來一陣疼,身上也有大小不一的淤青和傷口,随着動作,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
在她的面前是一群面露兇光的村民,離她最近的是有着她的父親身份的阿柱。
那些人平日裏誰也不讓着誰,一點小事都要吵,現在出了奇的團結,都期待着她去死。
在一衆人裏,她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人,他是麻嫂隔壁不常出門的寶哥,他臉上帶着些許惋惜與憐憫。
她曾經見過他,寶哥常弓着腰背是個陰沉的人,但現在人群裏的那個人站直了,身高卻不見長。
羔子來不及細想,整個人被拎起來。
守着她的人轉身看阿柱。
村長道:“你也養了她六年,就由你來執行處罰吧。”
村長的命令誰也不敢違抗,阿柱咽了咽口水,“好,好。”
在處罰羔子之前,賈大仙站上了枯井。
羔子只看得到他的背影,他雙腿發顫,雙拳緊握,骨節發白,露出的耳朵也是慘白,一身虛汗沾得衣領濕透。
“我聞到了新鮮血肉的味道!”
村長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賈大仙頓時全無生氣,被随行護衛輕輕一推便墜下枯井。
“來了來了!大餐來了!”
短短幾秒後,洞中傳來“咚!”的一聲。
“好重的大餐!”
那些聲音來自枯井,底下有成百上千只不同的毒蛇蟲子。
賈大仙一下去,蟲子蜂擁而至地被捂了嘴。
羔子很害怕,雖然小疙瘩一直在說會保護她,但寡不敵衆,它現在也還沒恢複。
村長勾了勾手,阿柱收到旨意,抓着羔子上前走去。
出于求生的本能,羔子抓着阿柱的手,輕輕搖頭。
阿柱顫抖着,大汗淋漓,不對上羔子的眼睛,以防村長覺得他對羔子有餘情。
阿柱對羔子沒有一絲情感,直接把人拎到枯井上懸空。
羔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這口井有一段光明,再往下便是黑,有一層薄霧隔着,光是前半段的高度,摔下去也殘了。
“還有新鮮血肉,今日的肥料真多啊。”
“聞着味還挺嫩,只是還有一絲令蟲讨厭的味道。”
村長拍了拍阿柱的肩,“放手吧。”
阿柱想也沒想,幾乎是放字一出來羔子就被丢了下去。
羔子揮着手試圖抓住什麽,但她什麽也抓不住,井邊除了藤蔓什麽也沒有。
幾乎是一瞬,她穿過了白色的煙霧,手中抓住了一根藤,煙霧覆上她的眼,辣得眼淚直流。
枯井之上一陣歡呼聲,“除禍害!除禍害!”
“吵死了,那老頭也是,整日來這說些有的沒的,擾蟲清淨。”
“不是還有東西嗎?是什麽?怎麽還不下來。”
“是一個小丫頭。”
一只蛇吐露信子,順着藤蔓向羔子爬來。
那低語聲很近,羔子強行睜開眼,那蛇直沖她眼睛而來。
近在咫尺之刻,她衣服中的蟲飛了出來,将蛇的眼睛咬下。
那只蛇掙紮着掉了下去。
借着微光,她看到了洞底相互穿梭的點點光芒,露出的那塊白衣是賈大仙先前穿的。
那片衣服被争搶着拖進枯井深處,原地還有許多蟲子吸食遺留的血液,泛着黏膩的光。
“上面有個小丫頭,她咬了我的眼睛!”
那道聲音很快被蠶食聲淹沒。
接着便有許多爬壁之聲,羔子也快抓不住藤蔓了。
蟲子趴在她的臉上,安慰道:“小主人別怕,我拼死也會護住你的。”
在黑暗中看不清,羔子只覺得有一層薄紗在她臉上蔓延開。
羔子很害怕,少見的落下一大顆害怕的眼淚,那是被毒霧熏的,也是被吓的。
從聽到洞中的聲音,小疙瘩就開始用它僅剩的毒給羔子布網。突然流下的淚珠把它撞了個正着,連滾帶爬的掉下去,好在抓住了她的衣領。那滴淚混着毒,讓小疙瘩陷入短暫昏迷。
羔子足足支撐了一分鐘之久,上面的聲音越來越小,應該是快散了,但她的體力已經不夠用了。
一只飛蟲嘲笑爬蟲爬得慢,飛了上來,“讓我來幫幫你們吧。”
一道黝黑發亮的蟲子爬上羔子抓着藤蔓的手,咬了下去。同時那只蟲子像是吃到了岩漿,掙紮了一下便掉了下去。
羔子吃痛,手上一松,另一只手急忙反應抓住另一根藤蔓。誰知那藤蔓松動,根本承受不住她,被她連帶着一起掉了下去。
摔進密密麻麻的蟲堆裏,有的蟲子一哄而散,有的在她的背後蠕動,有的甚至爬進她的衣服裏。
“壓到我了!”
“也壓到我了!”
“誰還不是被壓到了呢!”
“蟲蟲我要被壓死了!”
一條長蛇跨過她的臉,欲将她的嘴捂上,卻是像被燙到了一般忙彈開。
衆蟲子嘲笑那條蛇,被那條蛇反過來挑釁,而鑽進羔子衣服中的蟲子早沒了聲響。
她被咬了很多口,她不敢張嘴怕蟲子鑽進她嘴中,她能感覺到她的小腿已經腫起來了,一只耳朵也聽不見了。
“她的血——有問題!”那只吸了羔子血的蟲子說完便到一邊去嘔,緊接着沒了聲響。
“有……問題?”
羔子全身麻痹,神志不清。
她的血怎麽會有問題呢?
小疙瘩清醒過來,爬在她身上,把往她身上爬的蟲子被啃咬得見骨。
只是她要辜負它的努力了,她好像要撐不下去了。
“小疙瘩……對不起。”
仿若嬰兒般稚嫩的聲音,說出生澀的古怪語言。
“小主人若是累了就睡一覺吧。”
“……謝謝。”
隔絕枯井上下的煙霧有毒,是阻止洞底的東西出去,下來的人經過毒霧也會失去力氣,上不去。
眼前灰蒙蒙一片,在羔子看不到的眼前,她的眼睛已經變得灰白。
一點點閃白的東西從霧中落下。
“星星?天黑了嗎?”羔子心想着。
毒素将她的所有知覺放大,又将所有知覺麻痹,星星落到了臉上,輕飄飄的好像是粉末,帶着苦澀的清香,此時的她分不清那是洞中的腐朽還是粉末的味道。
毒霧被粉末驅散,砸了個大洞,她看見了上面冒出的模糊的人頭,一個石頭似的東西砸在她的胸口上。
身邊不顧性命撕咬她的蟲子叫喊着跑開了。
枯井上撒星星的人也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