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是大寶貝呀
第6章 誰是大寶貝呀
雅廳陡然寂靜。
一衆貴圈少爺姑娘聚在霍家商鋪,想要競拍最新的栀子花皂,本以為自己的消息是獨一份,沒想到人竟這麽多,恐此次沒什麽收獲,誰料意興闌珊之際,竟然有大熱鬧看!
國公府新找回來的嫡小少爺?和嫡長房嫡女不和?
溫茹大家都很熟悉,同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宴會總能碰到幾次,溫阮就着實很新鮮了。
少年郎皮膚白皙,生的很精致,長眉覆目,眸光靈動,笑唇天生,讓人見之欣喜,陡生親近感。
陽光燦爛,風也溫柔,少年郎即便衣裳穿的沒那麽周正,仍不減風采,如風拂竹林,月出雲端。
溫瑜過來拉了拉溫茹袖子,小聲提醒:“別這樣,這是在外面。”
溫茹這才注意到周圍視線,臉憋的更紅,好煩,丢死人了!
溫瑜就體面多了,微笑看向窗外:“不成想弟弟也來了這裏,要不要進來一同看看?不懂也沒關系,可以學。”
他當然知道溫阮今日會在這裏吃馄饨,也知道霍家那栀子花皂一直不拿出來,是因為丢了一塊,雖然前因後果并不知曉,但……可以混淆不是麽?
溫阮知道溫瑜在點他,初見面‘假皂’的事,今天好像不能善了,他繼續低頭吃小馄饨:“不了吧,我覺得我那假的也挺好用。”
假的?溫國公府怕不是發生過什麽?這新接回府的嫡小少爺想表現沒表現得了,買了假貨?
“不好了——鋪子遲遲不拿出栀子花皂,是因為丢了一塊,先前說的兩塊,現在只有一塊了!”有人從鋪子後面進來,慌張喊出新得的消息。
這個節骨點……
窗外突然出現的人。
人群裏不知誰下意識喊了句:“該不是你偷了吧?”
在場人都是買得起的,奔着競價來的,唯獨窗外吃馄饨的那個,知道這金貴東西,卻買不起,還貪圖便宜用過假貨。
……
“還真是大膽!”
溫國公府裏,周氏手猛的拍向桌面:“我早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燈,就是來克我們的,你數數他一回來幹了多少惡心事,丢了多少人!如今連我女兒都跟着遭殃,劉媽媽——你親自去,給我把那個不孝子押回來! ”
劉媽媽肅容俯首:“是!”
大門口,将将駛進來的馬車上,二房三奶奶小盧氏正好跟着聽說了這件事:“……哦?不僅買過假花皂,還偷了霍家鋪子?有意思……”
她垂眉想了下,道:“大嫂那邊必有動作,我既回來了,就不能裝不知道,孫媽媽,你過去看一眼吧。”
孫媽媽笑着:“是。”
城門口,小盧氏婆母,二房真正主心骨,掌理中饋的二太太盧氏也很快聽說了這件事,看向一同回來,老太太身邊的王媽媽:“唉,小輩這麽折騰,着實不像話,別生出什麽禍事才好,媽媽您看,要不過去看看?”
王媽媽也面露憂心:“是得看着點,孩子還小,不懂事也是有的,老太太十三年沒見過這個曾孫子了,總得像個樣子。”
除了國公府,還有其它各種提前被下過功夫的地方,全部伺機而動,生怕趕不上這一波打壓教訓,不能拿個頭彩。
霍家鋪子斜側,茶樓二樓靠窗包廂。
玄衣男子看着下方這一出鬧劇,薄唇輕掀:“……熊丁拼出一條命逃出,就為偷一枚花皂?”
師牧雲懶懶搖着玉骨描金扇:“這還真不奇怪,如今在京城,花皂可是男子讨好心上人最誠摯的心意,誰不知道——哦,你不知道。”
玄衣男子盯過來,眸底寂冷銳寒。
師牧雲清咳一聲,扇子掩唇:“大約四個月前,花皂橫空出世,先是在江南風靡,後傳入京城,色潤如玉,細膩如脂,香氣花盈,用起來幹淨舒爽,迅速得有錢人追捧,只是産量有限,商家做生意也有手段,如今不管江南還是京城,得非富即貴才能享受到。”
貨确實好,賣貨手段也好,才至如今場面。
不過大部分人不會思考這些,只見所有人都追捧,自也想要。
“口碑贊嘆,向往嫉妒,賦予了它現在的價值——心上人收到,一定會很開心。”
“心上人……”
玄衣男子矜貴腔調哼出諷刺:“他的命都要沒了。”
師牧雲扇子指向樓下:“你看這些人,不也為了一塊花皂搶破頭?”
溫瑜目光微閃,就着溫阮剛剛的話:“我倒是想起來……”
“想起什麽?”溫茹目光突然犀利,意識到這是一個能挽回自己面子的點。
溫瑜有些猶豫:“還是不說了……”
似乎顧着溫阮的臉面。
溫茹哪裏幹:“讓你說你就說!”
溫瑜才無奈道:“就是接弟弟回來的第一天,他包袱裏面掉出來一塊花皂,我還道弟弟太客氣,還準備了禮物,誰知細看卻覺不對,花雕印刻不一樣,想是假貨,弟弟也懂事,并未拿出來,留了自用,今日遇到這事大約只是湊巧,大家或許……或許誤會了弟弟。 ”
“哪來這麽巧的事?”
“怎麽到他這兒就誤會了?”
“聽說你們這小少爺是從鄉下接來的,哪來的錢買這金貴東西?怕不就是偷的!”
“鋪子現在才放出消息,那栀子花皂恐丢失時間不長,沒準現在就在小偷身上,既然說是誤會,敢不敢讓大家搜上一搜!”
便是普通人,也不會願意随便被搜身,何況國公府小少爺,尊嚴何在?
真叫他們搜了,以後這位小少爺,怕是沒臉在京城走動了。
茶樓上,師牧雲扇子遮了半邊臉,有些不忍心看:“這小孩要倒黴了。”
玄衣男子眸底霜色依舊,只視線往那被欺負的少年腰身上轉了下。
師牧雲察覺到了,扇子刷的合上,一臉興味:“你終于對一個人心生憐……”
玄衣男子:“他很幸運。”
師牧雲:“能被你看中,可不就……”
玄衣男子:“腰身細瘦如竹,體質不佳,死起來會很快,痛苦較常人少。”
師牧雲:……
“我看誰敢。”
南星一甩袍角,站到溫阮身側。
他此前存在感并不強,現在說話也未刻意揚聲,可陡然迸發的氣勢卻很驚人,眸底戾色浮起,肩腰力量感十足,分明瘦削,卻讓人感覺到了帶着血光的肅殺之氣——
這不是尋常下人。
“呵,不過一個下人,怎敢在國公府嫡女面前造次!”薛恭林冷笑,在別人被氣勢震懾時,站到了溫茹身側。
溫茹瞬間昂起了頭。
沒錯,她才是正經溫國公嫡長枝,若她生為男子,這溫阮算個什麽東西!
“溫二姑娘是不是該替大家做個決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小少爺才回府,怕是不懂那麽多規矩,溫二姑娘可是知輕重的,替哥哥洗清嫌疑而已,不會連這種決定都不敢下吧?”
“今日花皂又不是你溫二姑娘一個人要買,大家都要買,出了事,不能不清不白過去吧?”
“偷東西,公府的人都不管?”
一人一句,幾乎把溫茹架了起來。
溫茹少有經歷這種場面,在家裏她被娘親耳提面命,提醒這事該怎麽做,那事哪裏做的不好,在二房面前也從沒得過什麽臉,人人都說她姐姐怎麽怎麽好,從未有人真心誠意誇她,以她馬首是瞻過,換別人被這麽推着,或許很難受,她卻難得興奮起來,覺得自己該做這個主,所有人裏,自己也是最配最應該做主的人——
“來人!還不給我把他押起來——”
“我看誰敢!”
突然一人一騎從遠處飛馳而來,勒馬擋到溫阮面前,錦衣窄袍,玉面金冠,劍眉高揚,環眼生威,手中鞭聲清脆,姿态張揚的不得了,可不就是聞名京城,聽到名字都得退兩步的纨绔公子,小侯爺方銳!
他一出現,現場陡然安靜,人們紛紛露出牙疼表情。
溫茹怔了下,先是臉紅,見到了喜歡的人,怎會不害羞?很快又轉白,喜歡的人來了,卻不是幫她……幫那個鄉下來的泥腿子麽!
薛恭林就在溫茹身側,自然看到了這個變化,別人怕方銳,他可不怕:“你耍什麽威風——”
方銳卻理都沒理他,直接翻身下馬,走到溫阮面前:“你沒事吧?吓沒吓着?”
溫阮:……
帥哥你誰?
雖然昨天見過,但好像并沒有這麽富貴?
方銳臉有點臭:“不是叫你等我,非得先走,膽敢瞧不上我?”
害他追的吃了一路土,屁股都颠疼了。
溫阮:……
“我方小侯罩着的朋友,竟被欺負的說不出話,”方銳冷眼掃了周圍一圈,又落回溫阮身上,恨鐵不成鋼,“怎麽這麽沒用! ”
溫阮默默轉向南星……
我們,朋友?
昨天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麽?
南星沉默片刻,倒是很快接受,向方銳行禮,恭敬加一點點熱絡,替自家少爺圓場:“見過小侯爺。”
別人都給出名頭了,不用白不用,人家是小侯爺,折了面子不好,而且一副很好騙……一副浩然正氣,直爽磊落的樣子,想來交朋友不虧,少爺把握得住。
方銳悄悄朝溫阮眨了下眼,裝模作樣的咳嗽一聲:“盯着我做什麽,難不成不想認賬了?我昨日說我祖母和娘親都喜歡那花皂,你說過予我的!”
溫阮:……
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方銳無聲啓唇:給錢的。
然後在別人沒反應過來前,瞪圓了眼睛:“可別想騙我說沒有!就你那随便用随便扔,随便下人都能用的樣子,怎會沒門路弄不到?還有你那皂上的雕印,同京城裏賣的不一樣,明顯是江南霍家最正宗的樣式,剛出來你就有,你不是有門路……就是自己會做!”
現場陡然安靜。
嘶,下人都随便用!
……所以剛剛,他們是真誤會別人了?人有那麽大門路,怎會看得上小小栀子花皂,人可能自己就有,沒準不止栀子花皂,連十二花神皂人家都有呢!
所以溫國公府庶子溫瑜,是認錯了?總不能方小侯也認錯了吧?方小侯爺可是京城著名的纨绔,又有錢,什麽沒玩過,不可能打眼。
他們剛剛算是丢大人了……不過也沒關系,最丢人現眼的不是他們,是國公府這對兄妹啊!
嘶,別的不說,若這找回來的小少爺真會做花皂,那國公府豈不是要發達了?還是潑天的富貴……之前悄悄賣過田産,以為別人不知道他們家缺錢,現在有了這麽個金母雞,可能就真不缺錢了……
這麽個大寶貝不好好護着,還由着人欺負,國公府也是瞎啊。
南星看着氣氛變化,退了回去。
溫阮其實并不是被欺負的說不出話,他可以應對,可事态龍卷風一樣發展,快的他都沒發揮空間……
他看了眼方銳,見過碰瓷的,沒見過這麽故意碰瓷賴上,搶着做靠山的。
這孩子真實誠。
實誠孩子方銳瞪着人群,還在輸出:“什麽都沒搞清楚,就嘴裏噴糞欺負人,他得罪你們了?”還涼涼掃了眼溫瑜和溫茹,“別人家的事我管不着,兄弟姐妹愛怎麽鬧怎麽鬧,但誰敢欺負我方銳的朋友——且好好掂量掂量!”
溫茹白着臉,看向溫阮:“你真的……”
溫阮不可能讓站出來挺自己的人折面子,況且這是事實:“是,這花皂,我會做。”
方銳胸脯立刻挺的更高:“我說什麽來着!多好一個小少爺,才被找回來,就被這麽對待,你們溫國公府也不管管?”
溫國公府的人一口氣噎在了嗓子眼。
幾個媽媽,一堆準備參與或準備看熱鬧的人才将将趕到,還沒來得及争着搶着先訓一通‘丢人現場’的小少爺呢,就聽到了這樣的事……
這還怎麽訓?怎麽罵得出口?
還得是老夫人身邊的王媽媽,經事多,腦子快,一頭白發都不影響她思考速度,立刻端出一張笑臉,圓圓的喜慶極了,上來就拉溫阮的手——
“你說你這孩子,怎的不早說?老太太想你想的心肝都疼了,就等着見你呢,都不知道你叫人欺負了!”
溫阮不認識她,但看形勢也能推測,這位媽媽一定是老太太心腹,代言人,說話很有分量的那種。
他看了眼溫瑜,笑得乖巧極了:“我确想孝順曾祖母,但大哥提醒我,叫我別拿出來。”
王媽媽溫和的看向溫瑜。
溫瑜脊背陡然發寒:“是我的錯,眼力不濟,沒認出來。”
這麽多人在,王媽媽只是下人,自不會言主子過,只道無礙,小誤會而已,親切的看回溫阮:“老太太身子已經大好,正在回來途中,叫我來打前戰,說是要慶祝小少爺回來,叫府裏開宴賓客,介紹小少爺給大家認識呢。”
當然不是,但誰叫小少爺現在出息了呢?
她視線若有似無掠過霍家鋪子的招牌——
有些事,總得盤算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