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誰在丢人現眼

第5章 是誰在丢人現眼

傍晚,溫國公府。

周氏被告知,溫阮沒回府,在莊子上種地呢。

“我以為他只是眼皮子淺,沒想到竟真喜歡種地?”周氏一口茶好懸噴出來,帕子印了印嘴角,“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上不得臺面。”

劉媽媽快手快腳換了盞茶:“可不說呢。”

“不回來就不回來,”周氏眼底輕轉,“二房來信了麽,什麽時候回來?”

劉媽媽:“老太太身子還不怎麽好,不确定什麽時候回來,可家裏小少爺回來了,這麽僵着不像話,明日二房盧氏和小盧氏,至少得回來一個……”

周氏:“茹姐兒呢?怎麽還不過來吃飯?”

劉媽媽:“說是明日要和大少爺一起出去逛逛,挑衣服呢,不得閑,飯菜叫送到院子裏去。”

“倒是還行,”周氏滿意庶子聽話,“還能有點用。”

劉媽媽觑着主子臉色:“要不要叫過來叮囑幾句?”

“不必了,他該有分寸。”

倒是女兒……真得争點氣才行。

周氏垂眸:“擺飯吧。”

溫瑜這邊,也聽到了溫阮不回府的消息。

“不回來好啊……”

他負手站在窗前,看着夜幕漸漸的深空。

霍家分鋪那兩塊新到栀子花皂,今晚會被偷一塊,明日只能推出一塊來賣,只有一個,可就不好搶了,溫茹只要去了,必會盡力,其他買家也會競價,錢不夠時,其它手段湊,若這時溫阮出來丢臉,溫茹也免不了尴尬,溫茹不好過,就不會讓惹她的人好過……

溫阮今夜不回來,便不會聽到任何風聲動靜,他也不需太小心,正可多多推動,讓家裏外面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只有幾個人搶花皂,怎麽會熱鬧?看熱鬧的人少了,丢的臉不就少了?

他得邀大家都過來,共享盛景啊。

別人一夜過得有多忙多精彩,溫阮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累,睡得很沉很踏實,第二天晨起還得繼續。

別看南星在他面前乖順聽話好脾氣,其實人很聰明,不大好惹,也很有手段,精力旺盛,昨天一邊種着地,一邊把莊子上的人使喚的團團轉,晚上回來又是找茬立威又是平事恩賞,給衆人緊弦,晨間起來一看,這裏的人已經很知道眉眼高低,很尊敬溫阮這個新主子了。

起碼表面上看起來是。

溫阮帶着大家一起繼續搶種,先把所有種子種下去,之後的事,可以慢慢捋。

好在莊子上的地不錯,按時節耕松積肥,剛好又沒種莊稼,這個點卡的簡直完美,眼下只需要種種子,澆上足夠的水,就夠了。

只做這點事,速度很快,昨天活兒已幹完大半,今天忙不了一個上午,就基本齊活。

昨天過來的倉促,又沒回去,屬于先斬後奏,不太禮貌,今天怎麽都得回去看看,溫阮簡單清理了自己,就和南星一起,坐上了租來的馬車。

“呼——駕!”

不得不說,都是馬車,有些人的就是不一樣。

別人的馬車呼嘯而至,掀起風卷,塵土能把這邊兜個跟頭,這邊駕車的馬慫的直夾尾巴,頭都不敢甩。

溫阮:……

“像是從六皇子莊子上出來的……”南星也很難不慫,“貴人驕矜,嚣張跋扈在所難免。”

惹不起。

溫阮沒想惹,只是羨慕地看着瞬間拉遠的距離,有點饞那馬車。

“還是得掙錢……”

溫阮思考,要不要借一借京城最近流行的風向。

“把我年前試着做烈酒的琉璃套拿過來,還有薔薇……唔,我記得我們來京城前,霍煦寧說,他有一個巨大的薔薇園,所有的花都可以摘來予我?”

“他還不是想诓哄少爺幹活,趕緊給他做新東西,”南星想起那個奸商,心情就很複雜,掏錢分成很大方,就是太吵太纏人,“少爺是想……”

溫阮:“一點新東西,比花皂更好聞。”

南星懂了:“借着這股風,傳出去?”

溫阮:“有點來不及,但可以先準備起來,靜待時機。”

京城市場很不錯,花皂都能賣出這種價格,味道更清新,更綿長,留香更久的東西,定然也不錯。

南星憤憤不甘:“豈不是又便宜了那姓霍的……”

溫阮倒是大方:“放心,你家少爺肚子裏貨多着呢,他掏不空。”

南星不說話了。

少爺本是公府嫡孫,本該過得更富足,更尊貴,而非天天紮根田間地頭,被人叫泥腿子鄉巴佬,被人瞧不起……

在泗州,少爺可是寶貝,百姓的救世主,商行的財神爺,糧稅官恨不得高高供起的人,國公府短視至此,怕是沒什麽好未來。

他原本以為,少爺找回了身世,找到了家人,定然錦上添花,少爺就應該被更多人尊敬遙望,有了公府做靠山,未來想做什麽都會順利輕松,哪知竟是來了龍潭虎穴……少爺這個樣子回府,想也知道那些人狗嘴裏吐不出什麽好話。

是得賺點錢,省得來日還要被那起子人罵吃白飯。

“……教你的可記住了?”

南星後背陡然一寒:“少爺說的是?”

“除了作業還能是什麽呢,”溫阮笑眯眯,“乖孩子,來,同我說說,上次布置給你的題,解出來沒有?”

南星:……

“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沒吩咐到位——”

說着就要跳車回莊子,卻被一只手薅住了後脖領。

溫阮:“逃課懲罰加倍。”

南星仍然在掙紮:“昨天那個蹭飯的人說要來謝,叫咱們等來着……”

溫阮:“作業加倍。”

南星腦袋耷拉下來:“……是,老師。”

巳時末,方銳來到了蹭過飯的地頭,人呢?

他一路打聽到溫國公府的莊子,下人卻道溫阮回府了?

不是說好了等他來拜謝麽!那可不是尋常人吃得起的飯!他方小侯爺的名聲竟然不管用了,竟然這回沒有故意碰瓷,沒有挾恩以報,連一聲謝對方都不在意麽!

不行,他不允許!

方銳銳利視線看往城門方向,催馬奔襲——

“駕!”

城內霍家分鋪,店面不大,人頭攢動,擠得人心浮氣躁。

溫茹頭疼的緊:“這些都是來買栀子花皂的?”

這麽多人,不知道會競出什麽價,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買到。

溫瑜站在她身前,替她擋着人群:“不知怎的,這麽多人聽到了消息,今日這花皂怕是不好買……咱們往西,到了雅廳,就沒這麽多人擠了,稍後先看看,有機會就買,買不到也別硬撐,別人喜歡妹妹,同妹妹交好,是喜歡妹妹的人,而不是妹妹有的東西。”

溫茹敷衍的嗯了一聲,心裏卻不以為意。

要不是她是國公府嫡女,娘親嫁妝也豐厚,她能被貴圈裏長輩們喜歡,小輩們拉着交朋友?也不看看那些往日圈子裏風頭盡出,卻貶官抄家的人家都哪裏去了?

所有人都是嘴上說的好聽,實則都是先敬衣裝後敬人,你走的越高,越貴,別人也越尊敬,能平事辦事,什麽人品,都是虛的。

娘親同她說過,不是貴人,就得擁有一個貴人,她出身不低,為什麽不能更上一步?府裏江河日下,不知情的外人面前還能傲一傲,實則用點好東西都得算着,上回出門連那做皇商家的小姐都敢嘲笑她,她才不要随便嫁個男人,她要過得比所有人都好!不叫任何人小看!

“這不是茹姐姐,你也來啦?”

到了雅廳,一個黃裙姑娘走過來,語似殷勤:“這花皂連姐姐都想要,我怕是搶不到啦。”

“可不是,國公府嫡女呢,要是今日壓不過價,可怎生是好?”

有人殷勤,就有人想看笑話,一個粉裙姑娘突然嗆聲。

都是熟人,黃裙張覓珍,粉裙葛淩春,前者滑頭,出身低,最會說漂亮話,誰都巴結,後者伯府嫡女,同溫茹打小不對付,見面就掐,但凡抓到一個點,她就能掀風搞雨……

真是晦氣。

“一塊花皂而已,怎值如此大驚小怪,”有個執扇子公子橫過來,擋在溫茹面前,“溫二姑娘若不出價,只能是不想買,不是買不了,溫二姑娘若不喜出此風頭,随便支應一聲,我買了送來也是小事一樁。”

是薛恭林。

二皇子舅家的那個薛,也是上巳節後打聽過溫茹的薛家小輩。

在溫瑜開口維護妹妹之前,在溫茹自己反擊之前,他站在前面這般說話,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

問題是他還真有這個底氣,薛家做海商生意,最豐的就是家財,今日這花皂,誰敢說他買不不起,那才是真真瞎了眼。

溫茹看不上薛家,但被這麽維護……

她面染紅霞,驕矜擡下巴:“誰讓你幫了!”

薛恭林阖扇拱手,滿眼柔情:“是是是,都是小可多事,擾溫二姑娘心煩了。”

溫茹哼了一聲,越過他,坐到窗邊雅座。

……

趕路途中,溫阮摸了摸肚子,餓了。他決定不委屈自己,先墊一墊。

南星迅速推薦并找到了一家開在巷子邊的馄饨鋪,價低味美,當然價格不重要,貴的不是吃不起,只是這家馄饨特別地道,本地人都說好,自家少爺來到京城,還沒正經嘗過本地風味呢。

溫阮沒意見,他現在又餓又渴,确實想吃些連湯帶水的東西,招招手叫南星坐下一起吃。

主仆倆相處模式很随意,尤其沒外人的時候,同席而坐吃個飯再正常不過。

但有人看不順眼。

“噫……那位公子是叫下人一起坐着吃飯?怎這般沒規矩?”

“惡,兩三分錢一碗的馄饨,在哪吃不行,非得在這惡心人?”

“說是公子,褲腿上怎麽有泥點子,難道是裝的?”

“長得倒是還行,氣質也正,不像是招搖撞騙的啊……”

“咦?這腰帶,好像是溫國公家的徽記……”

“都讓讓——”

葛淩春聞風擠過來一看,差點笑出聲:“喲,還真是溫國公府的人,瞧這打扮,這氣派,莫不是才找回家的嫡小少爺,溫茹的哥哥吧!”

貴圈無秘密,尤其特殊關照收集的方向,來遠伯府早就知道溫國公府找回嫡小少爺的事,只是還未見過,誰料今日一見,這般大的驚喜。

她當然是故意的,音長聲高,整個雅廳裏的人都聽到了。

溫茹走到窗邊一看,還真是溫阮!回來什麽好事沒幹過,到處丢人!

葛淩春啧啧:“坐在小杌子上背着人偷偷吃馄饨,這是得多餓多窮多上不得臺面,你們溫國公府再不講究,也不至于這麽苛待嫡小少爺吧?我說溫茹啊,你哥哥來接你了,你還不過去行禮問安,順便幫忙結個賬?”

溫茹氣的臉都紅了,哪裏還記得周氏交待的話,直接沖着窗外叫溫阮:“還不快走!這是你能來的地方麽!”

溫阮看到側方店鋪窗側內突然出現的人,再低頭看看碗裏還有一小半的馄饨——

怎麽,京城地界的小馄饨,竟是不能讓吃的麽?

見他不動,兩眼發直的看着沒吃完的馄饨,好像一輩子沒吃過飯一樣,溫茹更氣:“你可知道這裏在做什麽!霍家江南總鋪的栀子花皂終于到貨,今日要競拍!是你能參與的麽!”

溫阮:“我沒想買。”

溫茹:“但你礙大家的眼了,還不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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