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要娶我怎麽辦
第12章 他要娶我怎麽辦
溫阮覺得潘鵬有些奇怪。
此人出現在府裏,必是為了親事相看,可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去往宴會場表現,沒去主母們面前拜見,沒問溫茹這個目标人物,而是避開國公府下人,在外院到處尋找……
他在找什麽呢?找誰?
潘鵬身子圓胖,捧着肚子走了一圈有些受不住,見亭邊有石墩,坐下來休息:“姓谌的老東西還真有手段,竟藏的那麽深,誰都找不着……”
溫阮靜立垂眸。
漱州水災,谌永安作為戶部侍郎負責赈災,人被抓了,押在刑部大牢,災區卻有銀糧緩解,雖不多,不夠,但至少及時,沒造成更大的傷亡。
漕幫消息快,南星認識人,能打聽到一些,潘鵬這是還不知道,抑或……說的是另一部分?谌永安在牢裏一聲未吭,過他手消失的錢糧可不只那一點。
可潘鵬并未在衙署任職,只有個五城兵馬司的爹,還有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潘家,怎會要找這麽敏感的東西,還找到溫國公府來,這裏能找到什麽?
還是他聽錯了?潘鵬在這裏要找的,和嘴上說并不是一回事?
“……京城就這麽大點地方,我就不信能藏得住……”
潘鵬和身邊長随說着話,音量不太高,怕被發現,溫阮不能靠太近,聽到的字眼很有限,但并不影響他展開聯想。
“……茹姑娘在水榭邊。”
主仆倆說到這裏,話音停住,水榭離這裏不遠,往外隐隐能看到,溫阮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想走,卻發現走不了……他站的位置有些微妙,出去無有掩映,會被看到,遂站在原地,等別人先走。
水榭邊是一群姑娘在賞景,溫茹做為主家,招待引領大家玩,欣賞停留片刻,自要走往別處,正好是這邊的方向。
潘鵬站起來,理了理領口,走到路上,前去與溫茹見禮:“多日不見,茹妹妹風姿一如既往。”
年輕男女偶遇打招呼,再尋常不過,且潘鵬給予了足夠尊重,不管神态言語站姿,沒一點輕浮,未有一處失禮。
可他相貌身材實是不出色,不正經當然令人厭惡,正經……也讓人喜歡不起來,甚至因為他的過于正經尊重,傳達出一種‘我心悅你,志在必得’的意味,被這樣的人喜歡上,有什麽可驕傲的?
正是愛面子的年紀,溫茹當即臉發紅,不是害羞,純粹是臊的,尤其旁邊一群小姑娘早在她死對頭葛淩春示意下,齊齊退後給出空間,在遠處你拉我扯捂嘴笑,眉眼官司竊竊私語……
溫茹并不覺得她是在被祝福,被羨慕,而是在被調侃,被恥笑。
“潘公子可是迷了路?前庭在那邊,”溫茹伸手指了個方向,福身一禮,“我就不打擾了。”
潘鵬微微一笑:“實是不熟,茹姑娘帶個路可好?”
因相貌身材,他從小到大經歷太多,別人什麽動作什麽情緒,他都不用細品,立能知曉,此刻不可能高興,別人讓他不高興,他自也不會太給臉。
“聽聞茹姑娘喜栀子花皂,正好我那有,只憾十二花神并未集成,正好贈予茹姑娘,茹姑娘切莫嫌棄才好。”
相貌氣質不怎麽好的男人,輕浮起來不适度加倍。
“誰要你東西了!”溫茹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我說前庭在那邊,你聽不懂麽!”
潘鵬笑容更大:“所以才要予謝禮,感謝茹姑娘送我啊。”
溫茹見說不聽,咬唇欲走:“我現下不得閑,還請公子莫要再說這樣的話。”
“今日府上宴客,她們是客,”潘鵬遙遙瞥了眼遠處姑娘們,叉手捧着自己胖肚子,“我也是客,茹姑娘怎能厚此薄彼……”
“沒聽見她說不要麽!”
一個年輕男人快步走過來,金冠,玉帶,錦緞衫,翡翠扳指,通身富貴,橫在溫茹前面,目光不善的盯着潘鵬,正是薛恭林。
溫茹嘴唇翕動,想說什麽,又沒說,提起裙角跑了。
潘鵬看到,眯了眼:“好狗不擋道。”
薛恭林當然也看到了,想追過去,又忍下了:“狗要亂蹿,人不能忍。”
潘鵬看着溫茹背影:“你不會真以為,表現一二,就能娶到她吧?”
薛恭林:“總比沒有真心,還非要相看的人強。”
潘鵬:“你的真心又值幾個錢,別說你爹娘,你妹妹拎你個耳朵,你都立馬得跪,你家的事,你能參與什麽,知道什麽?廢物就好好廢着,別肖想能做得了什麽主。”
薛恭林:“你不廢物,你幫上你爹的忙了麽?再不争點氣,找到點東西,立點功,當心被你爹一腳踢開……有的人家願意養着廢物,有的人家只會把廢物處理掉!”
兩個人話說的夾槍帶棒,溫阮被迫聽了個齊整,這兩個人不但是情敵,還算是熟人,對對方家裏的事都了解一點的那種,潘鵬在幹什麽,薛恭林知道,或者能猜到?争氣立功……指的是什麽?谌永安麽?
二人熱鬧的時候,南星回來了。
“少爺,那位姑娘是周氏外甥女,府裏稱蛾表姑娘……”
南星遺憾時間太短,能打聽到的東西不多,出府的人也沒辦法跟蹤。
溫阮認真聽完:“今日宴後再看此事,而今……”他看了眼潘薛二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做。”
……
薛恭林今日心情不大美妙,和潘鵬不歡而散,沒能和溫茹多說兩句話,前面又沒太多表現機會,和長輩們打了個招呼就退下來,這不是他今天想達到的目的。
循着人聲熱鬧的地方走,随手問了忙碌上茶點小厮幾次路,耳朵邊聽到越來越多的話,似與京城前些日子的大事有關,而這件事,自己知道不少。
茅塞頓開。
親事議于長輩,長輩看到的越多,越有機會,就算不論親事,自己本人被看到的越多,在衆人眼裏越優秀,日後前程可期……該怎麽讓自己脫穎而出,讓所有人看到,這不就是機會!
“……你們懂什麽,谌永安出逃被抓這事,我最明白,根本不是什麽京郊偶然,是早有預謀!”
他尋了個時機,插入話題,姿态昂然,信心十足,別人聊的正好,自有不服的,當下嗆聲,兩邊立時有些劍拔弩張,像要吵起來。
溫阮見回到身邊的南星有些皺眉,微微一笑:“放心,出不了事。”
越神秘的事大家越愛讨論,越知道的多一點,越顯得自己與衆不同,越想秀,看熱鬧的人越多,年輕人的表現欲越會無限催發。
怕什麽吵架?吵起來才好,激烈的水火不容時,就是信息憋不住爆發的時候。
溫阮靜靜站在旁側,看着這群年少氣盛的人從隐晦聊起某位大人,到直接點透谌永安姓名,從知道忌諱克制,到後面差點吵起來……
信息量十分精彩。
大家各執一詞,聽到的消息有真有假,說出的內容有真有假,有的人相當信奉自己的信息,有的人知道真話也沒說,只在側高深莫測看熱鬧敲邊鼓,大家又為誰的消息來源對這件事,真的要打起來了。
溫阮适時站出:“既如此,實景演一下不就好了?”
公子哥們你扣我胳膊,我扯你耳朵的動作戛然而止,齊齊看過來,眼神不愉——你誰?
溫阮微笑拱手:“我名溫阮,很榮幸認識各位。”
國公府新找回來的小少爺?
所有人視線過來,審視,玩味,表情不要太精彩,連架都忘了掐。
溫阮指了指桌邊花臺的裝飾:“這些都出自我手。”
碎布頭綁成的小野花,稭稈編成的螞蚱小草帽,麥穗谷子,寓意好的不能再好的五谷豐登小拼盤,全是這次他負責,督促南星編出來擺在各處的裝飾。
都很小,胖胖萌萌的很可愛,絕不能說醜,可再可愛,也稱不上貴重,尤其為了搭配豐富,還放了幾個空酒壇,有錢人家誰這麽幹?又不是鄉下農戶。
可也的确不好直接嘲笑,公子哥們噗噗忍笑,覺得這新找回來的少爺挺有趣,估計連嘲笑都看不懂,更加居高臨下:“你剛才說什麽?實景演?”
“我見大家對那日發生的事各執一詞,誰都說服不了誰,不如就推演一下,”溫阮笑容有幾分羞澀,“我們鄉野間玩鬧游戲,有理也說不服時,會分開假扮不同的人,誰要偷東西,誰要逃跑,誰要抓賊,路線怎麽跑,哪裏有埋伏,怎樣發展才會走向事實結局……推演一番,一目了然。”
好像有點意思?那我必贏啊,必然是像我聽到的消息那樣走,才能是谌永安被抓個現行的結果!但——
“你說玩我們就玩?”
豈不是很沒面子?
溫阮看着這個說話的團花織錦緞衣袍公子:“你方才淨過手,用的茉莉花皂?不太适合你。”
這人還沒來得及皺眉,就有消息靈通的友人在旁邊悄聲提醒:“聽說國公府新回來的小少爺會做……”
溫阮:“近日正好嘗試着做了塊牡丹皂,色粉潤紅,香雅盈鼻,諸位若不嫌棄,今日證明誰說的對,這塊花皂便送予誰,如何?”
牡丹花皂?可是聞所未聞!難不成又有新品……不,這就是新品,全天下獨一份!
衆人神色變幻時,溫阮垂睫一笑,有幾分羞澀:“京城少年英姿,春風得意,我還未曾見識到,心向往之。”
這是想讓我們帶你玩?
衆少年明白了,什麽獎不獎的,不存在,這位主是想送禮,融進小圈子。
人倒是挺乖,長得也順眼。
“咳,既然如此,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們可是不輕易出手的,”團花錦緞袍的公子哥有模有樣看了眼四周,“說好了,玩歸玩,不許急眼。”
薛恭林慢了一拍,沒立刻發言有些懊惱,現在也沒想反駁別人顯出自己,想着要這麽玩的話,自己的機會豈不是很大?在場誰能有他消息廣,消息真?
于是游戲,便從善如流,半推半就開始了。
溫阮退後兩步旁觀,笑眼彎彎,看起來清澈純真,實則心裏在想,一群最多高中生年級的小屁孩,收拾你們還不簡單?
南星看着眼前場面,了然大悟,原來‘出不了事’的意思是……少爺能摟住。
公子哥們以自己知道的消息方向分了陣營,還在桌上用杯盞幹果劃出沙盤,嗯,連旁邊裝飾的螞蚱草帽五谷豐登一塊征用了,繼續邊玩邊吵——
“傻了吧,那邊是山路,走不通!”
“官道也不行,會被看到,谌永安又不傻!”
“往西有處懸崖,不對。”
“往東也不行啊,有兵,根本等不到那時候就會被抓了!”
“所以得往北,或者往南……”
“往北不行,地軟浮土金,又是運糧又是運金子的,車轍印能瞧不見?第二天可有類似消息?”
溫阮認真聽着,直接把環境地圖,當時追捕雙方,甚至可能有的偷襲勢力都跟着一并了解了個透徹……
但,還不夠,信息量還不足以讓他盤出整個事實,還需要更多……要是能有人繼續出現,被他逮進局就好了。
這邊鬧出這麽大動靜,沒人來看一眼,蓋因別出動靜也很大。
周氏這邊,因新找回來的小少爺是嫡親侄兒,受了頗大關注,不管心裏真正怎麽想,不管旁邊真心還是假意的幫腔,人前她不可能說不好聽的話,被聲聲贊的捧的沒邊了,連平日來往不多,你想結交的人都主動跟她說話,她怎會不得意?
有客人說抱歉來晚了?來晚了你還敢抱——哦,是自己一直很想認識的杜家人啊,晚什麽晚,哪裏晚了,你說巧不巧,我站在這不就是為了迎你麽!
周氏不但自己立刻上前招待,還叫了溫瑜過來作陪,這個庶子雖沒什麽大用,好在說話好聽,看的懂幾分眉眼高低,長相也拿得出手。
溫瑜自不會吝啬表現,今日也是他想得贊名的社交場,真的很使勁了,奈何貴客總是一臉意興闌珊,眼神時不時就朝四外望找……找什麽呢?找誰?
又是沖着那狗屁花皂來的是麽?對他精心布置的園子花卉是一點看不到啊。
得想個法子,不能叫溫阮得意下去。
溫瑜正眸底轉動思索,突然一聲尖叫打破了現場氛圍。
“救救救命——”
一個胖子奔撲到地上,灰塵激蕩,一條四肢纖細,身材瘦長,周身黑毛發亮的狗追過來,一爪子踩到他臉上,雪白犬齒正正好抵在他喉頸。
胖子的臉很熟悉,在場人都認識,正是潘鵬,奔跑撲地時還敢大喊救命,現下卻是大氣不敢吭,汗如雨下。
狗倒是很優雅,剛剛跑動的姿态優雅從容,現下爪子踩臉的動作也優雅貴氣,甚至都沒叫一聲,反倒覺得爪下人大驚小怪,有點嫌棄。
這事得管。
主家得開口主持場面,客人得說句公道,但所有人像凍住了一樣,誰都沒動。
因為這是六皇子的狗。
而六皇子,京城沒人能惹的起。
狗來了,六皇子自也不遠,衆目睽睽之中,他慢條斯理走近,垂眸看被壓出梅花爪印的胖臉:“就是你,毀了我的琵琶啊。”
現場鴉雀無聲。
唯有一人出奇震驚,臉色駭然的出奇。
溫瑜眼瞳震顫,心髒都吓的不會跳了。
六皇子怎麽來了,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上輩子根本沒有啊!
眼下可怎麽辦,他還沒诓騙溫阮過來,六皇子要娶他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