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臊不死你

第20章 臊不死你

溫阮目送李月蛾離開後,慢悠悠往回走,也不知方小侯爺過來了沒,這次是不是被邪惡貓咪打滾扒褲腿讨食了……

他開始感受氣氛,觀察這個月老廟,到底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值得那些沙盤推演的公子哥來回提起。

慢慢走着,他還真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裏說是月老廟,其實是一個另類的商業街,月老廟本身占地不多,也沒在最中間的位置,只是出了名,難免做買賣的都要過來蹭一蹭,人多了,景多了,不可就熱鬧了?

這裏店鋪很多,賣什麽的都有,巷道也很多,有明有暗,不熟悉的人很可能走着走着,發現前面是死胡同,或者在認為的死胡同裏打轉,其實只要多往東或南走兩步,就會發現柳暗花明,出口就在那裏。

人多,門庭多,暗路多,信衆多……會出現什麽現象呢?

不熟悉的人會迷路,熟悉的人反而可以利用地形,順利擺脫什麽,或隐藏自己,人海是最方便的保護色,信衆更是可以随意使用幫忙的人手。

李月蛾一個內宅姑娘,本身能得到的信息量有限,會找到這裏……難道她失蹤的事,與此有關?

若這個馮姑子和月老廟會做這樣的買賣,那谌永安出事時,錢糧全部不翼而飛,只他被抓到,襲擊他的人一個都沒落網,莫不是也是利用了這裏?

那這個馮姑子,可就不是一般人了,能整合這麽多力量,敢做這種事,應該不是湊巧?那她有什麽目的呢?沾上官府的事,可不是能那麽輕易脫身的。

還有谌永安,官府的人抓他,他就乖乖被抓,一句不辯,情緒這麽穩定,是不是知道自己被算計了?知道了多少,又為什麽不開口說?

“……我這個啊,是霍家正在研究,還沒推出來的新品,叫香氛的,跟咱們的熏香不一樣,你聞不聞,清不清雅,幹不幹淨,好不好聞?這個香只要點一點在腕間,能足足香兩天!說噴到衣角,只要不洗,能香十來天!”

“哇這個厲害……”

“那當然,你拿花皂洗手,香味一會兒就沒了,這個可不一樣,當然洗手還是得用花皂,這個只是香,不能洗手……”

溫阮路過一間珠寶鋪子時,聽到裏面女客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意識到她們大約在談論制作的香水。

霍家的确上了心,不錯。

有人在逃跑,有人在抓人,有人在品茶享受,有人在推廣帶貨,這小小的月老廟,還真是包涵了人間百态。

“怎麽我和他抽的是一樣的簽,這不是騙人麽!”

“姑娘不用擔心,簽一樣,人不同,運不同,解法自也不同……”

“可我看她不順眼,就是不想和他拿一樣的簽!”

前面突然有人吵架,愛看熱鬧的人擠過來,有人跑得很快,撞到了溫阮。

溫阮趔趄了一下才站穩,也沒在意,只是觀察體會的心思淡了,迳直走向和方銳約的那間茶樓。

一個提着籃子的老頭突然攔在他面前,遞過來一個東西:“少爺,要個果子吧,要一個吧……”

老頭白發蒼蒼,皺紋滿面,臉上溝壑手上裂口都寫明了生活不易的滄桑,人老力弱,被人群這麽擠過來,賣果子也不知道賣不賣得出去,可能生意不大好,他眼神十分殷切,或者說,渴盼。

溫阮看着可憐,伸手接了果子。

可要付錢摸向腰間時,卻發現荷包不見了,被偷了?

是剛剛撞他的那個人?

“抱歉——”

他剛要把果子送回去,擁擠不固定的人潮又撞到了他,果子掉到了地上,被經過的人踩的稀爛。

“小老兒的果子……三更天就爬山去摘,小孫孫治病吃藥錢……”

老頭眼直直的看着爛掉的果子,直接蹲在地上,大哭出聲。

“怎麽回事?欺負老頭啊?”

“這老頭好生可憐,你說你不要果子你別拿啊,拿了又不給錢,還給踩爛了。”

“百姓生活多不容易,半夜就起來為生計奔波,這還是小孫孫的救命錢……”

“這少年看着穿戴不窮啊,就硬生生欺負人呗,寡廉鮮恥,人心不古!”

“沒錢充什麽好心……”

起初罵的還隐晦些,大家都罵,聲音就越來越難聽,越來越髒了。

于振看到這一刻不知有多舒爽,手把的紫砂小壺挨到嘴邊嘬了一口,滿意的晃了晃腦袋:“去,再加點錢,讓他們大聲罵,罵個爽!”

他倒要看看,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有沒有那麽厚的臉皮受着!臊不死你!

你不懂事,我替你家長輩教教你做人,你就知道眉眼高低了……

“讓讓讓讓你爺爺來了——”

方銳從人群中蹿過來,像個猴子,好家夥,他就遲到了一小會兒,好兄弟竟然被人欺負了,這怎麽能忍!

“說誰沒錢呢,老子的兄弟會沒錢?”

方小侯爺直接甩了一把銀票出去,圍觀人群也顧不上罵人了,全都去搶錢,蹲在地上哭的老頭都愣住了。

“不就是一個破果子,老子賠你一籃子,你什麽時候賣完什麽時候走,要是賣不完,就別走了!”

老頭吓得一抖:“這位公子爺……”

“少來這套,欺軟怕硬,專門逮着臉皮薄的小孩欺負是吧?”方銳豹眼環睜,呸了他一口,“哪來的老騙子,鞋底是新的,半點磨痕沒有,手上指甲裏黑的不是經年辛苦勞作痕跡,就是鍋底灰,一洗就掉,怎麽着,混哪個場子的,上頭是誰,要不要老子送你去官府問一問?”

溫阮這才注意到,被騙了?大意了。

大意了。

于振手裏紫砂小壺差點摔了:“方小侯怎麽會來?怎麽認識這溫阮,還氣急敗壞幫忙,看起來關系不錯的樣子?”

不能再這樣了。

不過國公府小少爺這樣就能被騙到,本身也不大聰明。

于振站起來,走向場中,笑吟吟行禮打招呼:“見過方小侯,今兒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打招呼的同時,視線還刮過溫阮,說不上是警告還是其它,總之,不怎麽友好。

“你又是哪個屁?”方銳看溫阮,“認識的?”

溫阮搖頭:“他之前問我,是不是不認識他。”

方銳喲了一聲:“怎麽着,不認識你犯法啊,欺負外鄉人臉不熟?我打小在京城長大,也不認識你是哪根蔥啊!”

于振臉一僵。

他敢直接出來,自是因為見過方小侯爺一面,沒料想方小侯也不記得,或者……不想記得。

可這人不能得罪,這人脾性,連六皇子都敢招惹,何況二三皇子,從來沒給過面子,就算他亮明身份,說自己是二皇子的人,也落不着好。

于振哪敢有脾氣,不但不生氣,還笑嘻嘻:“小人是哪個排面的人,能值得小侯爺認識?只是今日之事,有心想勸您一句,”他手掩了唇,湊近些小聲道,“莫要和這樣的人走太近。”

方銳:“這是什麽說法?”

于振眼角光掃過溫阮:“此人不懂禮數,不識進退,也不是說他本性就不好,可能從小到大眼界有限,格局也有限,哪怕沒壞心思,也可能會給身邊的人招禍……”

方銳眼梢一斜:“關你屁事?”

于振:“他都認不出我身上衣服配挂,拿捏不好禮數,和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總歸——”

“你身上什麽東西?很貴麽?”

旁邊一位美婦人似是聽不下去,站了出來:“提花緞,蘇工繡,的确是好東西,價貴,但只要舍得錢,到處都能買到,腰上配和田玉,也不過是和田青玉,非羊脂非粉綠粉青,認出來很了不起麽?你可知這小公子身上穿的是什麽?有價無市的霍苎,別人随便做成衣服穿,你卻睜着兩只眼睛看不出,還敢說別人沒見識,沒品位?我看你格局也就這樣了,這輩子去撿別人淘汰的玩意當寶貝吧!”

美婦人迅速輸出完,轉向溫阮,臉上立刻綻出笑容,別提多溫柔多親切了:“你可是阿阮?我夫家姓梁,外頭叫我一聲梁夫人,一年半前曾去泗州,在霍家鋪子外與你過一面之緣。”

溫阮有些歉意,他沒想起來。

梁夫人:“我那日戴着幂籬,沒同你說話,你自不認得,我每每想起可是大悔,該要上前同你打個招呼的,那時北地遭災,京城都跟着亂了好一陣,是你想辦法讓人帶了糧到京城,活人無數……”

她話說的很隐晦,大約不确定溫阮方不方便公開,總之她知道這些事,且記在心裏,很感恩,還後悔沒有早點結識他本人。

……

溫瑜并不知道,就在他一心一意追着未來探花敬宇青跑時,他心心念念,想要結識交好,抱大腿的梁夫人,此刻正要結識交好,他那瞧不上的便宜弟弟。

他也沒注意到,敬宇青視線其實遠遠朝這邊瞥了一眼。人群中竊竊私語,傳着梁夫人剛剛說過的話,他目力好,這一眼,就看到了溫阮。

原來當時母親的救命糧,就是這位小少爺的恩惠。

芝蘭玉樹,如月出皎皎,華光生燦……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焉。

敬宇青垂下了眼睑。

對街茶樓三層,有只大黑狗巴巴看着門,喉嚨裏嗚嗚有聲。

“你委屈什麽,”邾晏踢了下它屁股,“你看看用得着你麽?”

狗子沖他汪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責怪主人不給力。

“行了,走吧,幹你的活去。”

邾晏站起來,慢條斯理緊袖口。

月老廟亂局已成,他也沒開門,直接順着窗子跳下去,輕盈落在地面,鎖定潘鵬的人,在大街上玩起了貓捉老鼠游戲。

捕獵嘛,怎麽能不刺激一點?

潘鵬遠遠看到六皇子就頭疼,他不能被抓到,六皇子說過,抓到了,他就是個死字!那怎麽辦,只能跑,女人也不找了,讓所有人聚到他身邊保護他。

他試圖制造一點小混亂,比如拉路人擋,破壞路邊攤,但他發現這種方法不可行,不但對六皇子沒有半點影響,還會越咬越緊,如果他只是逃跑,不影響別人,六皇子反而願意多玩玩,享受捕獵過程……

也是,這人本就是個變态來着!

被獵人盯着的滋味果然不好受,那種不管怎麽跑,往哪個方向,似乎周圍都有天羅地網,不知道死神會在哪裏降臨,何時降臨的滋味……太難受了!那國公府小少爺那天提議這個,怕不是想救他,是不想他死的太痛快吧!

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還有狗,狗子也是!它又是從哪裏蹦出來的,神出鬼沒的驅趕他的人,鋒利尖牙危險十足,卻也沒咬人,只是趕,像是在幫主人圍獵……

意識到時,自己這邊的人已經進一個巨大的空屋子,特別安靜,沒有外人煩擾,他們是怎麽進來的!

“都愣着做什麽,給我上啊!他是六皇子又如何,我是你們的主子,我沒命了,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潘鵬一邊指揮着身邊人去抵擋六皇子,一邊用力奔跑,高聲尖叫:“王六——該出手了吧!我若沒命,你怎麽同我父親交代!”

一個與所有護衛穿着都不同,手執環刀,太陽穴隆起,氣勢肅殺的中年人從房梁落下來。

“你們先走。”

他一個人,迎上了邾晏。

邾晏唇角微微掀起,似乎終于覺得有點有趣了:“琵琶骨不錯,堪賞一刻鐘。”

他抽出腰間佩劍,身形快如光影,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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