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可以,不願意嗎
第28章 我可以,不願意嗎
雨已經下了下來, 很大,狂風為伍,助其聲勢, 噼裏啪啦砸在屋頂樹枝, 雨線連綿成瀑布, 沖刷在青石小徑上, 讓人躲都猝不及防。
六皇子府裏, 氣氛和今天的天氣一樣陰沉,沒人敢說話, 走路都踮着腳尖,所有人一聲不吭,直到姜太醫被方銳背過來,大家才精神一振。
着急拿帕子給老太醫擦雨水的,拿幹爽衣服給老禦醫換的,還有給老太醫泡茶潤口的,生生沒看着老太醫旁邊還站着個方小侯呢。
方小侯自己也顧不上這些,抹了把滿是雨水的臉,衣服上的水在腳邊滴成小河, 連聲催:“你們倒是快點的!裏頭人病着呢!”
“莫急,莫急……”姜太醫舌尖抵齒, 咽了口水,深呼吸,“讓老夫緩口氣。”
也只緩了一口氣,就被送進了屋。
房間裏,淺青色床帳垂着, 六殿下邾晏坐在床邊,面色陰沉。
還好, 只是神情不好,氣色看上去沒什麽大病的樣子。
姜太醫上前行禮,面色肅然:“請殿下伸手。”
“不是看我,”邾晏撩開床帳,“看他。”
姜太醫這才看到床上躺着個少年,很漂亮的少年,長眉秀鼻,骨相很好,就是這面色……再一按脈,驚訝地咦了一聲。
邾晏:“怎麽了?”
姜太醫:“有點不對啊。”
邾晏:“如何不對?”
“年紀輕輕,心脈衰減成這樣,恐壽數不長……”姜太醫認真把着脈,“怎會如此?”
邾晏眼神陰沉:“你可看準了?”
姜太醫被這話裏殺氣吓的頓了下。
方銳也急的不行,他根本沒在外面換衣服,濕着就進來了,衣角滴落的小河跟着他移動:“不可能!我這兄弟平日健康的很,不虛弱不吃藥,還很精神會氣人,怎麽會病弱心衰!”
姜太醫按着脈,撫須:“若老夫沒猜錯,這孩子在五年之內,必受過危及性命的重傷,傷在心脈,命懸一線,卧床半年都不一定有生還機會,得很難很苦的熬,還得很堅強,很不怕疼,才能活至如今……這麽重的傷,他左胸必還留有疤痕。 ”
方銳過來就要伸手:“我看——”
被拍掉了。
邾晏不但打掉他濕乎乎的手,還拿帕子擦了擦,放下床帳阻隔視線,才去解溫阮衣襟。
少年皮膚很白,因失了血色,有種剔透的脆弱感,鎖骨很精致,往裏凹出兩個漂亮的窩窩,再往下看,美好戛然而止,他的左胸有一道猙獰疤痕,細肉隆起,淡淡的粉色,并不好看,寫滿曾經承受過的傷痛。
這麽多年仍然沒養好,顯然當初有人下了死手,他差一點就……
邾晏想起山間刺客,那個猝不及防突然入局,單槍匹馬殺入的,最後一個蒙面人,武功心智決心明顯不同,他應付起來多費些力氣——那個人,是沖溫阮去的。
不過一個走丢了十三年,幼年就在外颠沛流離,吃夠了苦的孩子,能與什麽人結下這麽大的仇?
再看溫阮的臉,是沒有血色的那種蒼白,唇色灰敗,泛着淡淡的青紫,呼吸也細弱,全然不似那日笑吟吟的活潑模樣,會哄人,會逗人,還會嘴硬氣人。
“怎麽治?”邾晏垂眼合好衣襟,看向姜禦醫。
姜太醫:“治不了。”
邾晏眼神逐漸危險:“嗯?”
“這個病,靠養。”
姜太醫拿出針灸包,開始挑選備針:“他的脈象顯示,平日心血消耗過多,太累,小小年紀,正該是受盡世間寵愛,活潑開懷的最好年華,哪來那麽多的破耗,到底在憂慮什麽,殚精竭慮什麽?”
方銳叉着胳膊,冷笑一聲:“還能愁什麽?小小年紀被拐走,在外面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吃了這頓沒下頓,日夜憂愁怎麽養活自己,回到家還要被欺負,沒人歡迎,沒人真心喜歡,所謂親人都是面甜心苦,好不容易種點秧苗,想着好好養莊稼,不能為百姓謀福利,也能惠及身邊人,誰曾想,就這麽小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都做不成,剛長出的苗苗叫人給拔了!”
他不久前才聽說這件事,聽到就氣的不得了,哪有這麽欺負人的!
他憤憤看向邾晏:“你沒跟溫阮吃過飯不知道,他不僅會做花皂,還會種地,那什麽玉蜀黍,沒人知道沒人在意沒人覺得會豐産的東西,他愣是種出來了,還種的特別好,畝産比京城最會種的老農都要高兩倍,打出來的糧食做粥使得,做餅也使得,又香又甜又軟軟糯糯,可好吃了!溫阮可寶貝那些田了,這次種了好多,說是今年收成肯定很厲害,可竟然被人給拔了!這麽陰損缺德的事,那些人也能幹得出來!你看給孩子急成什麽樣了,病都犯了!”
邾晏好似沒聽到他說話似的,看着姜太醫下針:“怎麽養?”
方銳:……
看來告狀不管用。
早就知道六皇子靠不住,還得是看他自己,溫國公府是吧,稍後等着的!
姜太醫:“湯藥肯定是要吃的,我稍後會開個方子,但養病養病,藥靠三分,自己占七分,這孩子以後得少生氣,少動心火,不能過于勞累,保持情緒安平,每日配合吃藥,養個兩三年先看看,體質好,好個四五成,體質不好,換個方子再養……”
“能好就是能好,好不了就是好不了,四五成是個什麽意思?”方銳撓頭。
姜太醫:“他現在已經不算是最壞的情況,平日跟常人無異,病發才會如此,心脈何其重要,不重視,他怕是一輩子都得跟這個遺症對抗,病發一次,就歷一次險,重視了,跟着養,別怕藥苦,好好養上個八九年十來年,把病根去了,不就能長壽了?”
方銳懂了:“也就是說,能好。”
那就不怕了,他拍了拍自己胸口,吃藥算什麽,有他呢,他的兄弟什麽名貴藥材都吃得起!
“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狀态還行,”姜太醫似乎有些不知該不該說,看了眼六皇子,“就是……”
邾晏:“什麽?”
姜太醫:“他這個病,最忌休息不好,我觀他眼皮一直在顫動,眉頭很緊,手指似乎想抓到點什麽……他在殿下這裏睡得不太踏實,是不是以前沒來過,不熟悉這裏的氣味,環境,或者聲音?”
方銳嘴快:“就是沒來過啊,他能熟悉的了才怪。”
邾晏:……
姜太醫:“有些人比較敏感,尤其經歷過巨大危險後,如果周邊環境不能給予安全感,是不敢睡實的,暈了也一樣。”
“他熟悉的地方?那豈不是不能在六殿下這裏多呆了?”方銳皺眉,“好像也不能回國公府,他進京沒幾天,那邊都不是什麽好人,能覺得安全才怪……”
邾晏已經揚聲:“備車。”
方銳已經想到他會送人去哪裏:“可是外面在下雨……”
路有些長,不好走,又快晚上了,這城門……
“我的琵琶骨,自會妥善保管,外人閉嘴。”邾晏已經叫來藍田,一一吩咐,他話不多,但藍田在他身邊伺候多年,默契十足,機靈能幹,很快領會要點,迅速安排。
馬車肯定得是最大最好的那輛,要車行快些也不會颠,要保證雨水不會濺流往內,車內要保暖,軟褥多墊幾層,人躺進去得舒服,小少爺喝的藥最好随車能煎,煎好了能立刻服下,所以最好再加一輛馬車随侍……
外邊安排好,這邊針灸也已經結束,邾晏讓人送姜太醫離開,自己把溫阮包了個嚴嚴實實,親自抱起來,護在懷裏,沖進了雨幕。
當然有打傘的,但打傘的不如他輕功快,馬車就停在廊前不遠,他飛躍過去,自己濕的都不多,何況溫阮?嚴嚴實實的包裹打開,少年睡的無知無覺,一根頭發絲都沒亂。
幾乎他一進去安置好,馬車就動了,藍田親自駕車,又快又穩。
“不是,等等,這還有個大活人呢你們沒看見?”
方銳追出來,馬車并沒有等他。
他抹了把臉,沖廊下喊:“蓑衣——我的蓑衣呢!”
沒有人理。
下人們忙亂一通,又是收拾東西又是準備随侍車駕,還得立刻找藥材,又得收拾準備送老太醫離開,實在沒人閑着了。
而且方小侯從進府就渾身濕透,也不聽勸不更衣,現在還是這樣子,加個蓑衣有什麽用?這邊的建議是先更換幹爽衣裳呢。
“不是吧六殿下,你不會這麽小氣,連個蓑衣也不給?”
方銳看了眼天上的雨,覺得就這聲勢,穿蓑衣也沒用,還是得濕,十分光棍的騎上馬,跟過來了。
“你跟去?”車窗沒開,邾晏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來,混着雨聲,有些悶。
方銳理直氣壯:“我為什麽不能跟?這是我兄弟,我最好的朋友!”
邾晏:“你不該去國公府?”
方銳:“嗯?”
“你的好兄弟,最好的朋友……”
“哦哦對啊,我得為我好兄弟撐腰去!”方銳陡然大悟。
車窗迅速打開,又阖上,飛出來一塊牌子,龍爪張揚,龍口生威,是六皇子的通令牌。
邾晏:“告訴他們,我的琵琶,容不得半點磕碰。”
方銳瞬間提起聲勢,這就更好辦了!
原來他之前告狀,六殿下不是沒聽到啊!
……
溫阮意識回籠時,心髒酸脹難受,鈍鈍的疼,呼吸略輕松了一點,也不算那麽沒力氣……雨停了?
并沒有。
他聽到了窗外雨聲,有濕氣盈鼻,睜開眼,一室昏暗,側頭去看,窗子只開了個小縫,隐見雨線如瀑,銀光閃閃,聲勢浩大。
他聽到了枝葉迎雨的清脆聲響,像夜間竹節拔高的聲音,活潑歡暢,要快快生長;聽到了屋檐落下雨線,敲打在廊前青石上,親切的打招呼;聽到水流在地上歡快流動,四處交織,植物花草,小動物的腳腳,什麽都想碰碰,它們想和全世界交朋友。
溫阮能在腦海裏描繪出這些畫面,必然是漂亮美好,令人心情愉悅的。
他以前很喜歡雨,夏天是他最喜歡的季節,每逢有雨,必要賞一賞,邀友也好,獨處也好,飲茶也好,美食小說也好,好似雨天做任何事,都會變的浪漫而靜美,可這幾年,他很怕雨來。
雨越大,心髒越痛,也越醒不過來。
可莊稼需要,沒有哪一種植物是不用一滴雨水,就能長大成熟的。
溫阮撐着手,慢吞吞坐起來,這是在自己的莊子上,自己的房間裏,多了些藥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陌生感……誰來過?
“是六殿下。”
南星聽到動靜,端着藥碗進來,跪在床前:“少爺已經昏睡一天一夜了,雨來的急,我回來晚了些,未能及時接您,是六殿下恰逢此事,給您請了太醫,送您回來莊子……少爺罰我吧。”
六殿下?暈倒之前,的确看到了他的臉來着,那樣疏冷淡漠的人,竟有耐心照顧病人?
溫阮叫南星起來:“你謝過沒有?”
“謝了,但六殿下不收禮,待少爺好了,還需親自去一趟,”南星端起碗,“少爺先吃藥吧。”
溫阮盯着黑乎乎的藥湯,沒動。
南星垂眸:“這是六殿下請宮中太醫開的方子,老太醫一把年紀,被方小侯扛到府裏去給您把的脈,那麽大的雨……”
溫阮:……
“好了好了,我喝。”
他伸手端過藥碗,力氣不是很大,手背細瘦,有青筋隐現,唇色也并不康健,似乎想一口飲盡,又受不了湯藥味道,喝一半,閉眼緩了緩。
窗外有驚雷閃過,轟隆隆的聲音,聽起來歡暢有力。
他撫着左胸傷疤痛處,唇角微微勾起:“玉蜀黍……今年想必會長得很好。”
南星:……
正常人第一個顧念的,不應該是自己的身體?身體不能受雨,那便期待永遠別下雨才好,哪像自家少爺……
“少爺教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遇到任何事,第一該顧念保全的,就是自己,人在,所有謀事都有希望。少爺聰慧,尤擅觀察,日前那麽明顯的天氣變化,定然早就看出來了,為何不早早結束歸家,偏要——”
“抱歉。”溫阮認錯十分幹脆,“讓你擔心了。”
南星:……
“少爺每回都是這樣。”
錯會認,但下次還敢。
溫阮一口幹了湯藥,迅速轉換話題:“李姑娘呢?”
南星接過碗:“已然救回,就在莊子上,這湯藥就是她幫忙熬的。”
一樣的生病,人家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大夫一劑藥下去,睡了一覺就好了,活蹦亂跳,精神滿滿,少爺就……
溫阮:“你去問問,她可願見我?”
這個根本不必問,南星皺眉:“少爺才醒……”
溫阮:“就是因為才醒,一時半會再睡不着,才可以和人說會兒話啊。”
南星端着藥碗離開,沒多久,房門被敲響,李月蛾來了。
她看到溫阮,眼圈微紅,進來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個頭。
這是她真正的恩人,不跟旁人一樣,哄她诓她給她畫餅,或圖她顏色要她以身為報,這位小少爺內心澄澈,眼神幹淨,就只是想幫她而已,不圖任何回報。
哪知她陷入泥潭久矣,為了救出,要付出巨大心力,人還暈了,病了,不知未來面臨着怎樣的麻煩事。
她想說自己會好好報答,可又實在沒什麽能拿得出手,心裏又酸又澀又難安。
“不必如此,”溫阮叫她起來,微微笑道,“是不是有點害怕,不知道以後怎麽辦?”
李月蛾點點頭,手指絞在一起,很是局促。
溫阮:“我聽南星說,你廚藝很好?可是喜歡研究菜品?”
“嗯,”李月蛾不知少爺為什麽問這個,放松了些,照實說,“我娘親有一手好廚藝,小時候總看她做菜,覺得她那時的樣子最好,雖然忙忙碌碌,腳不停歇,我卻不知怎的,有一種很安靜的感覺,會想日子一直這樣過也不錯,每每煩躁難受的時候,就會想進廚房。”
溫阮問:“只有嫁人,才能擁有這份确定的安靜麽?”
李月蛾怔了瞬,緩緩搖頭:“不是。”
溫阮看的出,這姑娘有些難言的經歷。
李月蛾垂眼看着地面,話音很輕:“有人搶強于我,有權有勢有錢,只要我不怕疼,不求臉面,可予我優渥生活,我不願,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我逃了,卻逃不掉,另一個男人救了我,但他救我,也是想要我,說願結為夫妻,我原本該感謝他,可不知為何,感謝不上來……”
溫阮:“你不願委身,你不喜歡他。”
“我可以……不願意麽?”李月蛾咬着唇,擡頭看向溫阮,“我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是不是應該乖順一點,我這樣的女人有人要就不錯了,過日子談什麽喜歡不喜歡……”
溫阮:“正是要過日子,才要喜歡才好。”
李月蛾一怔,她正在後悔怎麽就說了真心話,交淺言深,少爺怕是不喜,沒想到……
溫阮看着她:“都是人,為什麽別人可以追逼,你卻不能不願意?”
李月蛾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
對啊,為什麽不能不願意?就是因為這股子執拗,她走到了今天。
房間靜了片刻,溫阮慢聲道:“你有沒有考慮過,其實可以有另一種生活?”
“另一種生活?”李月蛾沒懂。
溫阮其實之前就在想問題解決思路,今日正好想到了:“你廚藝不錯,我這裏正好缺人,你若不嫌棄,可同我簽個契,在我這裏做工,順便學習。”
李月蛾:“學習?”
溫阮:“我觀你眼神澄澈,也敏銳多思,喜歡鑽研,我這裏正好有些菜點方子……其它方向也有,你若願學,我便可教,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他看着李月蛾:“若同我簽契,三年之內,不準嫁人。”
三年後,這姑娘該十九了,在這個時代算是老姑娘了。
溫阮便又放寬了些:“若你工作完成非常出色,超出我驚喜完成我給予的任務,或立下大功,又遇到了良人,條件可以放寬,準予你嫁人成親。”
李月蛾并不介意嫁不嫁人,她根本就不想找男人,只小心問:“不用……簽身契麽?”
雇傭契約和身契不同,一般人這樣,定是要簽身契,收為下人,入奴籍的,可她聽少爺的意思是,不用做下人?
溫阮颌首:“當然不用,我不缺下人……”
李月蛾當即點頭:“我可以!少爺放心,我一定好好幹!”
什麽三年兩年,她可以一輩子在少爺身邊!
未來如何,她現在不敢去想,只想緊緊握住眼前這道光,再不用擔驚受怕!
說了會兒話,溫阮精力漸漸不繼:“你莫要着急,好好想一想,出去找南星聊聊,想好了,他會安排,等我好些,再細表将來……”
“少爺好好休息,我先告辭。”
李月蛾見溫阮累了,幫他放下床帳,去找了南星。
南星說了很多少爺的事,比如沉迷種莊稼,總有很多新奇想法,不太關心自己,卻總喜歡關心身邊的人,不太像個主子,相處起來反而更像朋友,心特別軟,很容易被老弱婦孺騙錢……
李月蛾很快簽了契。
夜裏,睡在溫暖幹燥的床上,不必擔憂危險,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其實知道,自己有點卑鄙,別人不知道她身上的事,她自己知道,後續一定有很大的麻煩,國公府本來就待小少爺不好,她這裏再拖累……
南星說的對,少爺就是心太善,會被她這樣的女人騙。
她決定做些事。
不能牽連別人,只要有個時機,只要……
很快,時機就來了。
第二天中午,雨漸漸停了,有小道消息傳到桌子上,城內谌永安谌大人的案子開審了!
這個案子牽扯巨大,每樁事都說不清,不好定罪,二皇子三皇子為什麽那麽急,就是因為拖了這些天,怎麽也該有個結果了。
缺少證據……她不就是證據?
李月蛾咬了唇,根本沒和任何人說,直接進城,去了府衙。
府衙外已經圍了一圈人了,包括二皇子三皇子。
當然兩位身份特殊,不方便跟百姓擠,要的是街邊茶樓臨窗雅座,還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互相看不順眼。
要糧糧沒有,要銀銀沒拿到,我沒臉過去,你不也一樣?有本事今天玩個大的,直接收服谌永安!
二人一邊提醒自己不要沖動,不要壞事,一邊陰陰看向對方包廂——
我看你能忍到什麽時候!
谌永安被帶上堂,手上戴着鐐铐,不發一言,堂上主官根據證據,一樣樣審,從谌永安被抓了個現行,銀糧飛走了一般沒個下落,到現場有疑問,似有幾股勢力參與,再到未知勢力的武力值,逃跑路線,尤其月老廟的方向很可疑,只是沒有證據。
“我便是證據!”
李月蛾突然走出來,眼神灼灼:“我可證明月老廟與此事有關,月老廟還做盡見不得人的勾當,将女人獻出去勾連利益團夥!”
“大膽!”堂上主官拍了驚堂木,“你是何人,安敢堂上喧嘩!”
李月蛾往堂前一跪,深深拜下去:“大人容禀,因民女便是受害人,就曾這樣被獻出去過!民女深知其內勾連脈絡,行事方法,還請大人為谌大人洗冤,為民女做主!”
國公府。
聽到李月蛾竟然跑到堂上,自陳其事,周氏直接摔了佛盤——
“她怎麽敢的……怎麽敢的啊!潘家竟都是一群廢物麽,連個女人都按不住!”
蛾姐兒往常多乖順的一個人,到底從哪學來的這些反骨!
周氏揉着跪疼的膝蓋,難道還要她出頭幫忙?她已經丢夠人了,現在被禁足罰跪,又怎麽出的去?
六皇子太狠了,方小侯也是……
她已經吃到教訓,足夠慘了,如今出不去,也無法顧及更多,應該不會更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