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情書
第62章 情書
“我看誰敢動我兄弟!”
“哪來的賊子, 我們的少爺你也敢動!”
“簡王妃在此,誰敢造次!”
“府兵辦事,前方所有人停下, 違者格殺勿論!”
霍二少終于帶人趕到。
有自己人脈調來的幫手, 有緊急聯絡, 能找到的漕幫兄弟, 還有接了簡王令, 緊急情況下能調用的府兵,幫手山海一般呼嘯趕到, 現場氣氛陡然調轉。
栾家兄弟和娘娘教都懵了。
分明自己這邊人多勢衆,勝券在握,突然就跟耳朵聾了似的,他們剛剛聽到了什麽?
什麽少爺,什麽王妃,誰的王妃?什麽王?
面前這人不就是簡王随便派過來的人,裝出傻白甜欺騙了他們,讓他們看走了眼,卻原來連辦事的都不是, 竟然是王妃本人?
“看什麽看,移開你們的狗眼!”霍二少怒不可遏, 催馬奮力上前,“再敢笑眯眯亂看,小爺挖了你們的狗眼!”
栾豐羽率先暴怒,手指指了指溫阮,又指霍二少, 氣得渾身發抖:“好啊,你, 你,你們——就來釣魚的!從頭到尾,你們就沒想過談合作!”
“對啊,怎麽了?”
霍二少呲出小尖牙,上上下下輕佻的看了他一遍:“就你這姿色,坐在小爺面前都傷眼,那配半份真心?”
栾豐羽眼睛赤紅:“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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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莫着急嘛,看在你請我吃過飯的份上,我友情贈送你一條消息,”霍二少眼梢彎彎,笑得像個狐貍,“我不僅釣了你,還有你的家主哥哥喲,你猜為什麽,你同我的見面那般順利?”
栾豐羽難以置信:“你還和他——和他勾——”
栾豐林同樣憤怒,只是他居上位慣了,情緒不會像栾豐羽那麽外放:“兩面三刀,鹽行不容,今日你必死于我栾家刀下!”
“栾家主也莫着急麽,這良辰美景,怎能忘記你的相好?”
霍二少掏出一個布包,扔到栾豐林腳前,布包随風掀開,露出裏面一張精致帕子,淡的煙紫色,繡着一株素蘭:“喲,臉色這麽快變了,想來這帕子,栾家主是認識的,要不要猜一猜,我打哪得到的?”
栾豐林雙手頓時握成了拳。
他怎能認不出,這是紫素的東西,非常私密,言道只會送予貼心人,連他都只有那麽四五方,還是好求歹求求來的,為什麽這個外地人竟然也有!
“紫、素!”
“栾當家莫要惱羞成怒嘛,”霍二少繼續火上澆油,語重心長道,“上了年紀,到底不是好時候了,哪如我這等年輕人讓女人受用?服老也沒什麽不好的——是不是啊,紫素姑娘?”
紫素都要氣笑了,她幹這種事這麽多年,早已把名聲什麽的抛到腦後,從來沒這般急切,想和某個男人澄清關系過。
霍二少揚聲:“紫素姑娘可莫要否定,畢竟這帕子,可是你親手塞給我的。”
當他想接呢,要不是為了少爺的計劃,他怎麽可能忍辱負重,都用上了美男計!
好在只用接觸那麽一回,他演技還不錯,連手都不用摸,這女人身上的脂粉味臭死了,連好點的香料都舍不得用!
栾家兄弟,包括紫素,三個人臉都氣紫了,不但恨眼前人的揭發,更恨彼此的不忠背叛!
原本他們圍上來,一起對付溫阮的時候,難得的齊心,現在麽,剛剛有多齊的心,現在就有多散,連一刻鐘都沒有維持到。
也是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發現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人尤其多,不但霍二少,還有不知道哪來的野路子漢子,個個虎背熊腰,人高馬大,還有府兵,朝廷的人,甚至一些他們此前接觸過的零散商客……
“怎麽你們也……”他們是真的不明白。
為首的客商從自己的人馬裏走出,朝溫阮拱了拱手,嫌棄的呸了栾家兄弟和紫素一聲:“好叫你們知曉,這位是我們小少爺!這些年我們生意做的風生水起,怎麽做在哪做都賺錢,你猜是為什麽?”
三人齊齊沉默。
他們聽過這些客商在酒桌上吹牛,說得了個點石成金的財神爺,指哪兒哪兒發財,做什麽有什麽,只要心正,不做虧心買賣,不刻意坑別人錢,大家就一直是朋友,一直有發財機會……
莫非這位財神爺就是這少爺!
“有眼不識金鑲玉,狗眼見人低的東西,呸!都給我退開,不退就死!”
三人臉色更黑了,他們哪裏知道……這少年是個寶?還有這麽大能量?如果早知道,如果……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形勢到此,沒什麽好說的,他們的人已經被團團圍住,早先他們是人多勢衆,現在人多勢衆的是別人,只能守為刀俎,我為魚肉,能想想的,也就是怎麽為自己脫身,不連累後面的主子們了。
“少爺沒事吧?怎麽瞧着臉色不對?”
一堆人過來問候,霍二少皺眉伸手,探了探溫阮額頭:“你發燒了?靠這破雨!”
方才就烏雲密布,微腥帶着水汽,現在可倒好,直接下下來了,還一下就急,一下就大!
“南星!南星在哪!快,帶阿阮回去休息——不,先拿藥,把藥拿過來!”
溫阮扣住霍二少胳膊,牙齒打顫強撐:“他還有事做……”
“現在還做什麽事!這裏沒人了麽就指着他一個!”霍二少已經看到南星,跺着腳讓他過來。
南星飛快過來,扶住溫阮,低聲快速道:“少爺放心,已經安排好了,慶三山會好好安葬,他藏的東西,暗衛也去找了,稍後就送過來,如今這裏有霍二少,還有王爺派來的府兵,事情一定能辦好。”
溫阮靜靜看向霍二少。
霍二少雖然不知是什麽事,但:“我你還不放心麽!必定都給你辦成了!若有一丁點辦不好,你醒來揍死我!”
“你多費心。”
溫阮終于放心的昏睡過去。
這一覺昏昏沉沉,很久都沒醒。
這次的雲有點多,雨也久久未停。
溫阮意識沉浮,将醒未醒時,會聽到旁邊有人說話,聲音壓的很低,怕打擾他,什麽話都有。
比如對天氣的擔憂,連天下雨影響的不僅僅是溫阮的病,還有鹽,長此以往,鹽怎麽辦?有人就答,少爺搞了烘幹技術,就是應對連天陰雨,确保鹽的産量,只是這種天氣保存要非常注意,切莫再沾到水……
比如抱怨這鹽田還真是事多,各種各樣的釘子,都快把這塊紮成篩子了,甭管栾家兄弟,還是娘娘教,各處都有不同眼線,地方官的,朝廷官的,皇子的,簡直一團亂麻,理起來不要太費勁,不過慶三山倒真是個漢子,所有的證據鏈裏,他給出的最為詳實,最為切中要害,想來為了搞到這些,也吃了不少苦,很不容易……
比如意外含煙的出現——
“啧,怎麽這女人還沒解決?她還敢來?”霍二少難以置信。
南星沉默:“……忘了她了,這段時間太忙,都在搞外頭的事,含煙應該是還沒得到消息,畢竟她的層級不夠。”
霍二少:“……行吧,正好扣下去問,別叫她再出現了,省的簡王殿下吃醋。”
南星:“殿下也會吃醋?”
“怎麽不會,殿下也是人,”霍二少眯了狐貍眼,瞧了床上少爺一眼,“我瞅着上回在我家,他瞧我大哥的眼神就不對,定然是瞧見我大哥會哄媳婦,羨慕嫉妒了,這要是知道外頭有人想哄阿阮,呵呵……”
溫阮眼睛睜不開,胸口一片酸澀。
邾晏……會麽?為他吃醋?
他有點想不出那畫面。
可能生病的人尤其脆弱,往日未能察覺體會的情緒,絲絲縷縷萦繞彌漫,莫名就覺得很委屈。
他這個親,成的跟沒成一樣,邾晏真的對他有好感麽,中秋那晚的缱绻,真的不是錯覺?
他不想被別人挑撥,可溫瑜這個人有點邪門,似乎總能知道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溫瑜說邾晏曾經有個心上人,白月光,慶三山雖并不知道太多,但清楚的知道兩年半前,邾晏曾被一少年所救……
是這個人麽?
還好這次的事差不多了,等雨停了,他醒過來,立刻就能回京。
不知分開這麽久,邾晏有沒有想到過他?
溫阮突然後知後覺想起,這個時代雖然沒發展出什麽科技文明,但也是有聯絡方法的,比如信件,過去這麽久,他都沒收到過邾晏的信……那應該是沒想到吧。
真正醒來,是幾日之後。
溫阮乖乖吃藥,乖乖吃飯,但沒什麽精神,意興闌珊的。
南星端了個盒子進來,不足尺長,也就巴掌寬。
溫阮:“什麽?”
“簡王殿下的信,”南星盒子放到床頭,“因此次特殊計劃,預料到進場就會被監視,少爺提前吩咐過,各處聯絡暫斷,連霍二少那邊都不來往,殿下的信也就一直隔在外面,沒法進來,正好少爺醒了,看看信打發打發時間,再多休息兩天,我們就可以安排回程了。”
原來不是沒寫,是他沒收到。
南星很懂眼色,收了藥碗就下去了,溫阮趕緊打開盒子,看着看着,耳根就紅了。
一封一封,邾晏寫了很多信,他怎麽什麽都敢寫啊!
每一封信的開頭,都是吾念卿卿……卿什麽卿,他一個王爺,真好意思這麽寫,就不怕信被拆開看麽!
邾晏在信裏明顯比本人唠叨,跟個話唠似的,說了每一天做的事,到了哪裏,在做什麽,可能太多機密不能細寫于紙上,但不緊要的小事,尤其情緒,全都寫了。
嫌棄路上的土太厚,人都灰撲撲的太醜,樹也醜,狗也醜,就沒一點能看的。
嫌棄邊軍太糙,沒一個懂琵琶的,方小狗不懂,方家的老爺子也不懂。
嫌棄夥頭軍竟然這麽多年過去,手藝絲毫沒長進……
但他還是吃了三大碗飯,說被氣的,質問溫阮那個叫含煙的姑娘怎麽回事,賣身葬父那麽假你也收?傷了你怎麽辦!
也有沒那麽嫌棄的,比如邊關雖天氣幹燥,不美,落日倒是很圓,餘輝在天邊似能繪出大歷山河,雪也還算行……
可他分明記得,昔年更美,比現在的好看多了,他問溫阮,為何同樣的景,他竟無心細賞,看不到美了?
溫阮心說不知道。
可邾晏下一句已經自己答了:可能是阿阮不在身畔,不能共賞。
溫阮指尖一頓。
邾晏說,天氣最晴朗,月亮最圓的那晚,他午夜醒來,竟喚了一聲阿阮,想讓他起來共賞這輪難見白月盤,發現并不是在府裏,阿阮也不在身邊,突然意興闌珊,連這柔和月光都刺眼了起來,可蒙上被子,卻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他說母後和太子兄長在時,總想往外跑,見識天地廣闊,山河壯美,從未覺得孤獨,只是覺得被管的有點煩,現在突然不喜歡這種自由了,想要被管一管——
阿阮,你能管管我麽?
他說今日看到了在雪地開的花,幹淨純美,想着送你,又恐路途漫長,小花失了鮮活氣,反倒不美;說今天吃了一種餅,邊關食材特色,想着給你送一盒,又怕你吃不慣,其實不太好吃,只是味道很奇特,覺得你會想嘗嘗;說今日我看到了路邊有姑娘,立刻避開了,你……
後面的字劃掉,換了新墨,非常大力的寫:不許看亂七八糟的姑娘!
可能覺得自己過于霸道了,會引人不喜,邾晏又端端正正寫字,筆鋒盡量婉約,也盡量不那麽像懇求,說我又習了新的琵琶曲,回去彈給你聽可好?
前面的信還好,都在說自己,後面開始催回信,且越來越暴躁——
回信回信回信!你再不回信我生氣了!
還不回信,看本王怎麽罰你!
只兩句,後面又軟了語氣,似是沒辦法:好阿阮,你回我封信好不好?
最後,是一封厚厚的信,打開,是一堆被撕碎了的忍字。
溫阮看着這些碎紙,突然笑出了聲。
他走下床,打開窗子——
滿室陽光,海風溫柔。
“北地……竟然下雪了啊。”
南星聽到動靜,知道少爺看完信了,進來送茶,聽到這感嘆,順口也就答了:“嗯,那邊冷的早。”
溫阮回頭看他:“京城也會下雪吧?”
“應該?”南星道,“每年都會下幾場的,只是得再冷一些,少爺恢複了?”
紅光滿面,精神也好,簡王殿下的信是什麽靈藥!早知道該早點送進來的!
溫阮:“啓程吧。”
南星:“嗯?”
溫阮微笑:“我們回京。”
停留這麽久,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後續事宜也有邾晏的人去處理,溫阮這病耽誤了點時間,好在現下也沒什麽事,耽誤的起,只是到底要顧異身體,回城速度有點慢,到京城時,已經是十月二十了。
溫阮并不知道,他回京的這天,使團正好也到了,不比他的悠閑,使團氛圍可不怎麽好。
“……我們得加快點進程,已經下了兩場大雪了,今冬必大寒,我們若是回去太晚,怕會大雪封路,走不了……”
果然,如邾晏所料,之前是北狄使團抻着大歷,現在該着急的,是他們自己了。
“噤聲。”馬車裏坐的男人身材高大,毛發旺盛,早已過不惑之年,眼神仍然銳利,正是此次的使團首領,碧魯渾。
屬官仍然在着急:“可屆時風雪難走,我們怎麽辦?這回是讨不到什麽便宜了……”
碧魯渾卻陰着眼:“怕什麽?雖這次我們輕敵,沒能勝了邾晏,可也知道他的短處了不是麽?”
屬官:“什麽?”
“簡王妃。”碧魯渾眼底泛起詭異亮色,“你可知邾晏來北邊的這些日子,給他的王妃寫了多少封信?”
屬官渾渾噩噩:“這……屬下怎麽知道?”
碧魯渾:“足足六十九封!一天都不止一封!”
“頭領如何知道……”
“邾晏的信都有特殊的鴿子送,他早年的習慣了,除了熟悉他的人,不會有人知道!”
“那頭領既然知道了,為何不攔下?”
“我若攔下,他不就知道了?屆時改了路子或不寫了怎麽辦,我如何還能知道他的王妃對他這般重要!”
“也是哦。”
碧魯渾眼底轉着精光:“等到了京城,咱們就跟這位王妃會會!”
邾晏簡直是他的心頭刺,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敢到邊境線上撒野,叫他吃了不少虧,他不知派出多少殺手行刺,邾晏就是命大,回回都能躲過,致命大傷也能救回來,比如兩年半前那一次……
上次是我信息不足,棋失一招,這一回——
邾晏,你猜我能不能弄死你?
連你那好王妃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