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懂

第65章 你懂

遠處的腳步聲拉回了溫阮思緒, 他猛的推開邾晏……

發現也不是那麽猛,他腳軟手軟,要靠邾晏攏着才能站住, 自以為用足了力氣, 表現出來的卻很小, 無法撼動對方分毫。

邾晏卻放開了他, 不親了, 但仍然抱着他,耳鬓厮磨, 不肯離開。

“有人……”

溫阮這一張嘴說話,發現更完蛋,舌根發麻,聲音也啞軟,直接別開頭,更不會讓邾晏碰了。

邾晏輕撫他的背安慰:“放心,不會有人看到。”

腳步聲到一定距離後,就沒有再靠近,靜了片刻, 又有一陣腳步聲響,也是到了差不多距離, 沒再靠近,随即是低低的說話聲音。

像是之前約好,于此時此地見面,商讨些事。

溫阮手搭在邾晏肩膀上,不敢亂動, 連呼吸都放輕了,別人離的有點遠, 聲音也太低,他什麽都聽不到,只覺得聲音略尖細,該是兩個太監。

二人來的快,話說的也快,幾息過後就離開了,四下恢複寂靜,再無聲響。

溫阮終于放松了下來。

邾晏低眸,看着溫阮的目光仍然滾燙,但沒再繼續,只是一直抱着,不肯松手,更不肯走。

溫阮無奈,輕輕推他:“殿下……”

邾晏不說話,也不松手:“方才在大殿裏,是不是故意的?”

發現他聲音也不怎麽正經,啞啞的,帶着缱绻纏綿的柔軟,溫阮瞬間舒服了,也不是他一個人沉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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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別人說正事,自己也不好再抻着,溫阮輕輕點頭:“嗯。”

他把進攻時遇到小太監的事,告訴了邾晏。

“……既然氣氛不對勁,別人非要找茬,我就覺得可以順水推舟,別耍個無賴,看能不能瞧出點什麽。”

邾晏聽完,輕笑:“阿阮做的好,那小太監的确不是我的人。”

溫阮:“所以你根本就沒想過要提醒我?”

他這孤身進宮,都不知道前面有沒有什麽坑呢!

“我的阿阮,不需要提醒,”邾晏手指穿過溫阮發絲,“這不是玩的很開心?”

只要保證他的安全就可以了。

倒也是。

溫阮檢讨了一下自己,喜歡刺激這件事,以後可以稍微注意一下了。

邾晏:“阿阮應該看出了些什麽?”

“使團別有目的,”溫阮卻看出來了,“那碧魯渾故意不客氣,是想讓人覺得不好糊弄,壓我們的價?”

邾晏:“還有呢?”

溫阮心下微轉:“想看看我們的朝堂氛圍,從天子到百官,從皇子到儲位,他想看看我們這裏誰說了算,将來有望誰說了算,誰和誰有矛盾,哪裏有派系之争,有沒有機會從中挑撥得利……”

玩政治的沒蠢人,碧魯渾就是故意的!

此人心眼不如當官的,他都能想到,想來殿上剛剛那些大臣全都心知肚明,包括座上天子……所以才都沒怎麽說話,允許他‘胡鬧’發揮。

溫阮若有所思:“所以今天這第一次見面,沒那麽重要,什麽都定不了?”

也不是完全沒必要,肯定得安排,哪怕是禮數需要,可想要談出點什麽,不大可能……麽?

“是。”

邾晏給出了肯定答案:“互市安排在邊關,談好了,那邊就開啓,貨物交易都會在那裏進行,持續時間看兩國關系來往的程度,今次使團進京,主要是把這個事定下,交換國書,順便在京城達成第一樁交易,回程的時候順便帶回去,至于交易什麽,價格幾何,都得慢慢談。”

溫阮:“他們在這裏待幾天?”

就知道他能想到。

邾晏聲音含笑:“七日,至多十日,天氣越來越冷,北地大雪年年封山,冰厚難行,他們等不了。”

所以時間對大歷有利。

溫阮:“那我這嘴架,可得慢慢打,打出精彩,打出水平,好好看看對方想玩什麽牌。”

邾晏:“怎麽狂都沒關系,我給阿阮撐着。”

溫阮笑:“那我先謝過簡王殿下?”

邾晏:“謝禮?”

溫阮不滿:“我跟殿下是夫妻,還需要謝禮?”

邾晏再次欺近,眸底灼熱滾燙:“正是夫妻,才更需要。”

溫阮力氣恢複,這次順利推開了他:“我們該回去了。”

邾晏:……

“你先回。”

“那你?”

“我去趟官房。”

邾晏轉身飛快,離開的也很快,很久都沒回來。

上個廁所要這麽久?

溫阮起先有點驚訝,慢慢的,想到了什麽,耳根一點點紅透。

邾晏回來時,手上臉上猶有水痕,看到溫阮:“你沒走?”

“自然要等你一起,你都說出來找我了,我卻一個人回去,怎麽解釋?”溫阮率先擡腳往前走,沒正視邾晏一眼。

邾晏微勾了唇,拿出帕子,慢條斯理擦手上未幹的水痕:“我果然不該離你太近。”

溫阮:“殿下說什麽?我聽不懂。”

邾晏握住他的手:“你懂。”

……

二人回到大殿時,氣氛仍然很熱鬧,仍然是碧魯渾在吵。

這次不是和二皇子三皇子,他和一個蓄着美須的長者杠起來了。

“皇子都不裝了,你也別裝了吧?我觀你面相似曾相識,看來不管到哪都有這類人,倚老賣老,指點江山,你指點你大歷的官就算了,竟還想指點我?抱歉,我們王庭跟你們不一樣呢,真想讓我服氣,不如親自下場,同我幹一架?”

蓄須長者阖眸感嘆:“年輕人,不敬規矩,不尊長者,是會吃虧的。”

“哦我聽出來了,你這是在威脅我?”碧魯渾立刻揚聲道,“諸位可都看見了啊,我要是出了事,就是他做的!”

蓄須長者臉都黑了。

這……似乎打的有來有回,水深火熱?

溫阮小聲問邾晏:“這位是……”

邾晏:“中書令,袁魏昂袁大人。”

“哦……”

溫阮早聽說過這個名字,只是沒見過人,今日才把名字和臉對上,中書令,在這個朝代相當于一國宰輔,權力很大,不管碧魯渾真傻還是假傻,這個人一定不傻,跟個蠢貨打的有來有回……幾個意思?

“你剛剛說碧魯渾兒子的事,真的還是假的?”

“真假有什麽要緊,說出來,就是真的了。”邾晏拉着溫阮,到自己位置坐下。

溫阮:……

心可真髒啊,什麽法子都用?

不過無風不起浪,想來北狄那邊應該是有類似的流言,邾晏才煽風點火。

八卦向來是人類共同的屬性,能讓對方亂陣腳的事,何樂而不為?

溫阮又看了會兒:“經吉大人很厲害嘛。”

參知政事,算是中書令下屬官,日常不顯眼,之前接觸,他只覺得這位大人面相和善,時常帶笑,和稀泥本事了得,今日一看,能在這種場子和稀泥,也是挺厲害的,口才了得,是有大智慧的人……

像是宰輔這樣的位置,其實很需要人和,他感覺經吉哪裏都不差,也能勝任,可惜朝廷上的關一個蘿蔔一個坑,前頭還有領導,他就不可能上位,還盡量做事做人低調,不被上官猜忌。

有中書令,就有門下省,溫阮還看到了一個人,年紀不小,也算位高權重,衆人對他的尊敬和袁魏昂差不多,但很明顯他脾氣有點軟,或者說,有點慫,不往前湊,讓袁魏昂一個人撐着,外人看起來,像是被欺負似的。

“他叫豐溢,十幾年前,勢頭比袁魏昂還勝,十三年前突然變得膽小怕事,遇事總是往後縮,總想誰都不得罪……”

邾晏見溫阮感興趣,趁着今天來的人齊,幹脆把朝臣全部指了一遍,介紹給溫阮認識。

也不是沒人幹正事,比如師牧雲,作為鴻胪寺屬官,他本就負責對接使團事宜,在場沒誰比他忙,跟個花蝴蝶似的,哪場嘴架都能跟上勸兩句,順便見縫插針迅速商定幾筆訂單……

比如藥材黃金綢緞毛皮。

但也只是一小部分,最大頭的,比如糧鹽,戰馬都沒談。

碧魯渾今天就沒想談成訂單,就想把水攪渾了鬧一鬧,看看這邊的底線,摸準了,才方便踩線亂舞不是?

他看到溫阮回來,突然有了個主意。

“想讓我多賣些馬匹,也不是不行。”

他揚聲這麽一宣布,殿上瞬間安靜。

這才是所有大歷人的目的。

北狄騎兵有多厲害,在場人都知道,如果有了足夠良駒,大歷也能訓練出屬于自己的騎兵!要不是中原的馬實在對不上,怎會有這種煩惱!

碧魯渾很滿意現場效果,拱手朝座上太元帝行了個禮:“我們北地人性子直,還請皇上莫要介意,今次既有機會同樂,幹坐無趣,不如打個賭如何?”

太元帝不置可否。

碧魯渾年向溫阮:“好馬,我們多的是,我泱泱草原,最不缺的就是良駒,真交了朋友,随意送都行,可不讓我們服氣的人,想買,我們再缺錢都不給——簡王妃,我就同你賭一局如何?”

溫阮一看,就知道來活了,太元帝沒說不允,滿朝文武也沒人表态,別人點名找他,他不應也不行了。

“哦?貴使想賭什麽?”

“天寒地凍,得動一動才好,全當暖身子了,”碧魯渾眼底泛着詭異的光,“ 我們便比一比打獵,如何?使團停留時間有限,就明天吧,想來你們大歷物化天寶,什麽都有,京城這麽大,找片場子也不難,雖然時間緊了點,對你們來說也不是事,當然要是安排不了——”

“也沒辦法,只能遺憾了,我們的馬,不賣。”

現場朝臣倒抽一口涼氣。

你要不要臉,比打獵?你們北狄人馬背上長大,最擅長的就是打獵,我們簡王妃可是個全無經驗的小公子!你但凡挑個習武的呢,比如我們簡王爺,打不死你的!

這樣的賭注就算贏了又如何,對手不光彩,你不也是自取其辱?

還一口氣說完,以不賣馬威脅……

“不會吧,”碧魯渾陰陽怪氣,“簡王我可是認識,身經百戰,武功不俗,該不會他選的人,連打獵都不會吧?這樣,我予你一個特權如何?舉凡你打中的,野雞鴿子,兔子還是老鼠,都跟你算獵物,聽說你們這裏的耗子極為能生,你要是能成功掀守一個耗子窩,沒準就能贏了我呢。”

這嘲諷意味,簡直了。

溫阮:“我說能贏你,你此次便賣三千戰馬予我大歷,如何?”

三千……

大臣們又開始抽冷氣,好大的手筆,還是簡王的人,當真敢要!

碧魯渾也覺得肉疼,但更以為,是溫阮故意激他,想讓他放棄,這怎麽可能!

“可以!”反正可以定一個大歷買不起的價格,屆時就不是他們不賣,是大歷舍不得花錢。

“半價。”溫阮微笑。

碧魯渾:……

“你怎麽敢——”

“三千戰馬裏,至少要五十匹母馬。”溫阮加碼。

這下碧魯渾怒了:“你莫要欺人太甚!”

溫阮慢條斯理:“哦,貴使這是怕輸了?既然這麽害怕,逼着你賭也沒意思,便作罷吧。”

“你才怕輸!”碧魯渾陰着眼盯着溫阮,“賭就賭,你若贏了,就照你說的來,若是我贏了,你們那鹽,我要多少,你們便要賣我多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最近做了什麽,不許以次充好!”

溫阮微笑:“好啊,但是這賭約細責,我們可得當場商定,過後不得更改。”

碧魯渾咧出一口森森白牙:“放心,我絕不戰你便宜!”

他踢了一腳身旁屬官,讓他去幹活。

大歷這邊官員也是,立刻組織商量,簡王妃已經在為大歷負重前行,總不能讓自家人太吃虧!

于是,一堆細則很快出來。

比如可以,明日就開始,可以,但鑒于雙方都不熟悉地形,又是難得圍獵,第一日就輕松些,所有人一起玩一玩,雙方也熟悉熟悉,具體比賽賭約,第二日進行,持續兩日,第三日酉時截止,清點數量,誰的獵物多,誰勝。

比如比試雙方不能有幫手,雙方各派出三人跟随對方隊伍,以便監視公平公正性,自己隊伍除比賽當事人外,最多可帶四人,除比賽當事人可持弓箭,帶的這四個皆不可以随身佩戴武器,作用只能是保護當事人,或者為當事人驅趕獵物,也就是說,賭約進行的時候,每邊一共只能有八個人,帶着弓箭的當事人自己,作用保護驅趕獵物的保護者四位,對方派來的監視人員三個……

諸如此類,很多。

有些條款對方堅持,有些自己這邊則據理力争。

溫阮并沒有參與讨論,在場所有大歷人與他同一立場,不會害他,而這些玩心眼子的細則,他覺得還是人多力量大,會比他自己想的更周全。

他一邊仔細聽着,一邊觀察使團表現,慢慢的,感覺不止這場賭局很刻意,連這些規則似乎都有意引導……使團想做什麽?是想利用這場賭局吸引所有人注意力?那吸引之後呢,他們想幹什麽?

溫阮敏銳的察覺到碧魯渾的視線,此人看向邾晏時尤為陰戾,似存了殺機,不死不休的那種。

就像在表達,你是皇子又怎樣,封了王了又怎樣,邊貿互市是兩國邦交大事,不會因一個皇子的死停止,你死了也不會影響大局,既然有機會殺了你這個宿敵,我為何不努力?

至于我為什麽這麽嚣張……呵,我可是使團首領,你們大歷沒了邾晏照樣能轉,使團沒了我,這互市就談不成,兩國也就談不上什麽邦交了!

別說你大歷不怕來犯,如今雙方都需要休養生息,我真要同你硬磕,你照樣得怕!

溫阮眯了眼。

……

與此同時,溫瑜正在夫家,給敬宇青收拾東西。

“青哥,這次可是你的大機會,你千萬不可錯過!”

沒人知道未來坐上龍椅的是誰,可他知道。

他還知道那位會在這次的圍獵裏受傷,很需要一個救命之恩,待那位登基後,對這個曾予以他救命之恩的人尤為優待,恩寵有加,縱使那人只是個無名小卒,也因皇寵過的很好。

而青哥以後會中探花,會和将來那位君臣相得,感情深厚,既然如此,何不合二為一?

敬宇青若能得了這個功,只會更快更好的平步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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