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晚上的不睡覺

第66章 大晚上的不睡覺

夜深星暗, 萬籁俱靜,一點點聲音都能輕易被放大,顯得尤為刺耳。

溫瑜看到了敬宇青眼底浮沉的情緒, 晦暗不明。

他吹了燈, 躺到床上:“我雖覺得是機會, 可若青哥不想去, 也沒什麽關系, 明年春闱才是重中之重,咱們聽娘的話, 好好努力讀書也是對的,未來那麽長,想要機會,總會有的。”

認識這麽久,他也算了解敬宇青,才華是有的,長相也是俊的,可讀書人的清高傲氣,也是樣樣都有, 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低劣,不堪。

敬宇青對身處環境有無力感, 可這些不是他的錯,他又不能怪娘親管的多,畢竟寡母拉扯他長大,不管是感恩還是孝道,都得敬着捧着, 他嘆懷才不遇,又不能很明顯的說出來, 這樣會顯得自己更落魄低級,不若溫雅謙遜些,将心機謀算藏在暗裏,他其實很渴望機會,若能遇伯樂更好,他堅信自己有未來……

什麽都沒有時,便是什麽都不想錯過時。

溫瑜料到,敬宇青一定不會無動于衷。

果然,沒多久,敬宇青也脫衣上床,将他攏到懷裏:“外面還沒消息,你如何得知?”

溫瑜當然不能說他活過一回,知道很多将來發生的事,只道:“雖不知具體會發生什麽,但國公府那邊已經在悄悄動起來,老爺少爺們各有行動,習慣準備與以往不同,想來是皇家的事,場面很大。”

他認真看着敬宇青:“這事我既知道了,就不能瞞着青哥,我也不是随便就撺掇青哥跟去,只是我們如今有機會,為何不努力一把?”

“以青哥才華,年後春闱必定能中,可中了之後呢?是不是就要準備做官了?做官,可與尋常百姓過活不一樣,這官場來往,人情人脈,不多接觸怎知關竅,怎麽熟練通達?被別人派系坑了怎麽辦,被同僚欺負怎麽辦?青哥自有本事,我不怕青哥闖不出來,只怕面對的境況不公平,青哥發揮不出自己的才華,讓所有人看到。”

“我能幫青哥的不多,所思所想,不過是這些可有可無的機會,青哥若覺得終日讀書心累,想要換口氣,順便歷練一下,去去也無妨,若不想,一心只願讀書,那就不必去……”

敬宇青:“沒有不想。”

“嗯?”溫瑜眼神柔軟下來,“青哥願同我一起去?”

敬宇青:“你慣來怕冷,我不陪着你,擔心你不顧惜自己,再染了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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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青哥對我最好了……”

溫瑜靠過去,柔情蜜意:“只是此次有使團來訪,茲事體大,還不知會鬧出什麽大動靜,青哥切切記得,同人結交可以,莫要萬事強出頭,尤其……尤其簡王殿下和他的王妃那裏……”

說到後面,話音稍稍滞澀,沒那麽有底氣。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敬宇青捏了下溫瑜的臉,“什麽都醋,嗯?我早說過,我們同他們不是一路人,別人未曾想折節下交,我們也沒必要上趕着。”

溫瑜這才放了些心。

“我倒也不是沒有兄弟情分,我同阿阮怎麽說也是同一房的人,血脈連着呢,可他慣愛出風頭,今次鬧出那麽大動靜,往前頂的那麽厲害,誰知往後走是好是壞呢?我自認沒那麽大本事折騰,也不想被牽連,總要考慮自己的小家……”

他往敬宇青懷裏蹭了蹭:“總之這次我不會去找他,你也不要,簡王府……不是那麽好沾的,簡王也不是什麽好脾氣,我們就靠自己,一步步往前走,我相信青哥你可以的,嗯?”

敬宇青:“好。”

他輕輕拍了拍溫瑜,眸底思緒化開。

皇室大動作,百官相陪,必然有文官派系,中書令等定然在側,明年春闱禮部主辦,中書令袁魏昂親自出山督監,聽說是近年人才不濟,此次春闱準備重點取士,若能結交……不,若能說兩句話,讓大人認個臉,最好不過。

“我們又不會打獵,不必往前,在後方坐觀就好。”

文官派系,定然也是不會打獵,在後面看的。

敬宇青垂眸,掩下思緒,手指擡起溫瑜下巴:“阿瑜記得穿暖和些,嗯?”

溫瑜被撩到了,眼神裏帶着春色:“好……”

外面突然“梆梆”幾聲,是木棒敲擊石階的聲音,随後,一道嚴厲老年女聲傳了過來。

“三更半夜鬧什麽鬧!讀了一天書不累麽?大晚上的少折騰,都給我好好睡覺,別叫我知道又搞什麽幺蛾子! ”

溫瑜登時氣的牙癢癢。

這不要臉的老太婆!生怕他勾了她兒子的魂,每天晚上都要聽牆根,一旦發現他們幹那事,必起動靜,說是什麽兒子還年輕,不能壞了身子……

我呸!

你要是想要孫子,做什麽同意兒子娶個男妻?看上自己出身國公府,背靠貴圈資源人脈,捏着鼻子娶進了門,那你倒是好好哄着啊,非要使婆婆威風,妄圖拿捏,要不要照鏡子看看,是不是那塊料!

溫瑜轉過身,不再吭聲。

敬宇青低低笑,摟着他,把他翻過來,遞過被角給他咬着:“阿瑜小聲些,嗯?”

溫瑜還要做樣子反抗反抗,敬宇青手已經伸進了他亵衣:“明日一早我們還要走,千萬不要被娘親抓到……”

……

簡王府。

溫阮和邾晏回來,夜已經很深了。

“時間不多,可來得及?”

不管是訂圍獵場地,還是路程規劃,防衛配置,都是需要各方協調的工作,溫阮有點擔心,畢竟皇上也是要跟着去的,萬一有個錯漏,誰都承擔不起。

“放心。”

邾晏倒不擔心這個,他只好奇一點:“阿阮會打獵?”

終究還是認識的不夠久,不知道自己的小王妃還藏着怎樣的驚喜。

溫阮很光棍的搖頭:“不會。”

邾晏:……

溫阮:“我長于鄉野,算是吃百家飯長大,幼時也不是沒調皮的時候,下河捉魚,上樹摸鳥蛋,山裏禍禍小動物,這些事我都幹過,獵物這種東西,不至于什麽都捉不到?”

“南星要練武,沒人給他喂招,閑時我便陪他練習步法,山裏玩個捉迷藏什麽的,野雞兔子青蛙……我反正都吃過。”

至于騎射打獵,那就是真沒有了。

邾晏:“這樣也敢同人打賭?”

溫阮理直氣壯:“這不是有你麽?”

搖曳燭光下,他眼睛熠熠生輝,盯着邾晏,一點不帶避的:“不是說了每個人身邊可以有四個人陪,怎麽,簡王殿下不想陪我?”

邾晏慢條斯理倒茶,推給溫阮一杯:“王妃有令,本王豈敢不從?”

看他肅着臉,還真以為他不答應,差點上當!

溫阮磨牙:“殿下要幫我?”

邾晏:“自然。”

“不只是幫哦,”溫阮笑容乖巧,“要贏。”

邾晏唇角微揚:“本王要做的事,何曾輸過?”

包括拿下你這個表裏不一的小狐貍。

他目光定在溫阮唇上,不久前滋味湧上心頭,很難忍住不把人抱到膝上,再次品嘗。

因是在房間裏,自己地盤,感覺更加不一樣,邾晏越來越放肆,越來越不收着,像是有瘾似的,抱着人不放,不知什麽時候二人滾到了床上。

溫阮有點迷糊,感覺對方像在試探,又像在仔細感受,随時都在開辟新戰場,新感覺,就像貓科動物吸了貓薄荷,一發不可收拾,興奮的停不下來。

不急着往下,只是在探索,探索對方,也在探索自己。

慢慢的,溫阮有點明白了,邾晏這種人多少有點別人不懂的高傲,聽聞之前不近女色,可能也不是不近,是嫌棄,不是不懂這種事要怎麽幹,是覺得這種事髒,惡心,不想嘗試……就像所有沒長成的純潔少男少女一樣。

可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讓他有點想嘗試的人,他忍了忍沒忍住,嘗試着靠近了一把,又不小心碰到了舌尖……猛然發現世界上還有這樣快樂的事,當然也就不嫌棄了。

反正兩個人一起髒,誰也別說誰,就像純潔少男少女初嘗禁果一樣。

可有些事,是經不起這樣嘗試的,也很難淺嘗辄止。

邾晏身體越來越不對勁,懷裏人太可口,軟軟的糯糯的,每一個反應都那麽可愛,他很難不失控,手臂上青筋鼓起,渾身血液贲張,叫嚣着還要更多,更更多……

他難耐的輕輕啃了下溫阮耳朵,克制的推開他:“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天寒地凍,路上難行,你需要好好休息。”

溫阮:……

他有點不好受,但他更樂意看到這個折磨自己的簡王爺。

你說你何必呢?把自己弄成這樣好玩不好玩?該!

“那你呢?”他眼睛柔柔看過來,眼角還染着緋色,聲音慵懶糯甜。

邾晏感覺又不行了,渾身血液滾燙根本壓不下去,狼狽轉身,大步往外走:“你先睡,我去洗個澡就來。”

盡管簡王殿下裝的很平靜,可大冬天洗冷水澡實在是……

溫阮背着身,見邾晏沒立刻靠過來,而是先蓋被子暖好自己再動,略有些滿意。

還挺有趣的……果然得慢慢來。

今夜無月,星子黯淡,不知什麽時候,京城下第一場雪?

……

翌日一早起來就得趕路,所有人都是匆匆忙忙召集,根本不可能打時間差錯過,況且天子出行圍獵,本就有儀仗隊伍要求,所有人不但要跟本朝官員相遇,也勢必同北狄使團相會。

碧魯渾一點都不怕冷,別人越凍的跟個鹌鹑似的,他越生龍活虎,騎着馬,顯得自己多厲害,認出簡王府車駕,還跑過來挑釁。

“啧啧,這點冷算什麽,連雪都下不下來,你竟然要坐馬車?不是要跟我比打獵麽,都不出來熱個身,怎麽,怕了?覺得會露怯?”

“汪——汪汪汪!”

黑狗刀刀沖着來人呲牙,別看它個子小,馬在它面前的就是龐然大物,可它動作靈巧敏捷,牙齒鋒利,如果來者不善,它看上去真能抽冷子咬人一口,看你還敢得瑟。

果然,碧魯渾的馬沒再靠近。

不過倒也是不怕的,這匹馬是戰馬,身經百戰,頂多是暫退兩步,如果主人非要前進,它也是會動的。

顯然,碧魯渾自己舍不得。

“喲,這狗不錯,”他眯了眼梢,“還是王妃你會玩啊,明日若打不了幾個獵物,把它當獵物也行,放心,我不挑你這個,狗肉還挺好吃的。”

“汪!嗚汪汪汪!”

黑狗的眼神兇悍極了,似想現在就撕了這個人。

“習武之人,少搞這些有的沒的,不如先跟我比比跑馬?”方銳騎着自己愛馬沖了過來,圍着碧魯渾轉了一圈,啧啧嫌棄,“有點老了,怕是不敢跟我比,算了,我先前頭跑,你若不敢,就別跟來!”

碧魯渾在騎射上就沒輸過,哪裏受的了這個激,光天化日,諒大歷人也不敢鬧幺蛾子,他真就雙腿一夾馬腹,追了上去。

溫阮:……

他看了眼給他倒茶的邾晏:“這樣,沒關系麽?”

邾晏:“放心,他精着呢。”

方銳也的确不是愣頭青,他就是有點壞,出不出風頭驚不驚豔的沒關系,他方小侯在京城叱咤風雲那麽多年,誰不知他武功厲害,脾氣厲害,騎射也厲害,早就不需要證明了!

他就是臨時起義說一嘴,別人上鈎,就玩一把,輸了贏了都不算正經,反正規則也沒說齊全嘛,可這路況他熟,這圍獵場方向他都不知道來過多少回了,哪有坑哪有窪他最清楚,這回跑馬麽,專挑不好的路走。

他熟了好走,禦好馬就是了,可別人不熟,路可不就越走越窄了?

慢慢的,二人方向開始偏離大部隊,別人走下面山路,他們則跑着跑着,往山腰上去了!

“糟糕,此路不通,我走岔了!”

方銳突然一個漂亮的勒停,身下馬方向都轉,錯身經過碧魯渾:“兄弟,咱們得往回走啦!”

他原本往前沖的就不急,拐彎也及時,往下跑的就很順,碧魯渾就不一樣了。

前面是死路,來不來得及,他都得突然急剎,他的戰馬速度快,沖勁也大,根本沒辦法在這樣的速度下轉身,得他輔助,他這一輔助,就不能騎着馬回身,不想受傷,只能人馬分離。

碧魯渾不會是使團首領,北狄擅騎射的大将,這麽緊急的動作安排都能做好,一個呼哨命令,戰馬已經轉身,從容不迫往下坡方向跑,他自己則想辦法借力,運輕功垂直往下翻。

因角度不好,不怎麽方便,他得連續進行空翻,同時頭朝下時,手掌往下按山石借力,最後成功和自己的馬會合,躍至馬上,不得不說,動作還算帥。

就是這過程和姿勢吧……

人群裏,師牧雲笑出聲,和身邊人‘輕聲’讨論:“你看,這位使團首領,像不像磕了三個響頭?”

接連三次空翻,頭朝下,雙掌借山石力,而且當當正正,正好對着簡王府馬車的方向。

簡王府馬車坐的誰?當然是簡王妃!

昨日簡王剛在大殿裏說過,碧魯渾看王妃一眼,出門回過神,就得磕三個響頭,今天真磕了!

雖然不是真磕,但……

朝臣們左右看看,眼底興味十足,每一個小動作小神情都意味深長。

他們當然不會挑開了明說,并不會告知碧魯渾自己,可這,是個好兆頭啊!

不同的心思飛轉,不同的小話往後傳,人們表現也各有不同。

有興奮激動的,會說咱家王妃就是好,有福氣,有大運,此行必成;也有擔心的,畢竟沒聽說過簡王妃會騎射,這兆頭再好,也得親身上陣比硬工夫的,萬一贏不了怎麽辦;也有無法上前,畫面看不到,連傳話都不知道是第幾手,天花亂附哪條都不敢信的……

“青哥,你莫要管我,只管自去外面同人交流,看有沒有所得的。 ”隊伍後面的馬車裏,溫瑜臉色蒼白,身體都要散架了,還得硬着頭皮撐着。

敬宇青微笑握住他的手:“昨晚累到你了,是我孟浪,還害你今晨還被娘斥責……阿瑜放心,你我夫妻一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這輩子都會護着你的。”

現在出去有什麽用,前幾品的文臣都不在附近,就算有,也大都在自己車內,不會出來騎馬,能結交什麽?

溫瑜閉了閉眼:“我知道青哥疼我……”

別握手了,真的,你哪怕給我倒杯熱水喂我喝呢!

隊伍最末端,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輛車,看不出是誰的家眷,馬車很樸素,一點都不招眼,始終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音。

可是外面越來越熱鬧,終于,這馬車也耐不住寂寞,一只手輕輕掀開了車簾。

這是一只男人的手,完全不似女子柔軟纖美,但直接修長,掌骨有力,皮膚白皙細潤,看上去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車簾并沒有全部掀開,只露出一點男人下巴,線條非常漂亮,似乎還是個少年。

少年懷裏攏着一把琵琶,素錦天青,雅韻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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