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定是哪裏錯了
第69章 一定是哪裏錯了
圍獵林子外, 未參與比賽的營帳裏,大歷朝官們氣的臉都青了。
“碧魯渾這狗東西在說什麽狗話!這是離間計麽,故意破壞簡王和簡王妃的關系, 是想勝之不武麽!”
“何止, 他都已經把事給幹了, 你們聽聽那意思, 像是把人都送過去了, 早早叫簡王妃氣上了!興許簡王都還不知道!”
“怪不得故意在大殿挑釁,口出狂言, 要玩這麽一個圍獵賭局……原來目的是這個。”
“不搞這麽一出,緊急準備下的防衛怎麽能松一點,露出不起眼的破綻口子,讓他抓住,把不三不四的人塞進來,好鬧簡王妃的心?”
“他并不是想欺負羞辱簡王妃 ,而是想搶走簡王妃!他非常清楚簡王妃的重要之處!”
邊關互市非常重要,關系着邦交大事,戰争和平, 百姓安樂,可人才也重要, 溫阮來京才多久,也就半年的時間,已經搞出多少大事,多少功績?
普通人在街頭巷尾只聽了些有趣八卦,大宅子裏的争鬥, 可稍微有點消息門路,有點遠見眼光的人, 都能琢磨到點東西。
霍家商行這幾年勢如破竹的氣勢,展現出來的各種新玩意,新行當,新業務方向,梁夫人短短時間內的再次崛起,在京城大跨步前進,一家獨大,哪家少了這位少爺的影子?
也不知人家的腦子怎麽長的,随便一想,就是各種新奇點子,随便一個點子拿出來,都是發大財的機會!
什麽花皂香氛衣料新酒,這些且都不提,只說最近的制新鹽,鹽乃國之要務,多少年來多少人都試圖突破發展,可那麽多人研究,愣是沒弄出什麽名堂,倒是溫阮一來,又快又好的制出了新鹽,品質一騎絕塵!
再加上地裏的莊稼……聽人說,那才是溫阮最擅長的事,同樣一種莊稼,他種的就是比別人壯,産量比別人高,還能培養出新良種,畝産翻五六七倍不是問題!
民以食為天啊,百姓富足,人丁興旺,是盛世根本!
這樣的人才,萬萬不能丢,怎麽可以被北狄拐了去!
有人已經開始在心裏罵髒話:“簡王殿下到底幹過什麽荒唐事,不知道婚前要幹淨麽,竟敢做對不起少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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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小聲說服別人,也試圖說服自己:“不慌不慌,這都過去那麽久了,肯定早斷了,逢場作戲露水姻緣而已,哪個男人沒遇到過,只要不栽進去,再叫人給算計了,就能過去,大不了放低身段,容少爺發發脾氣……少爺生的那麽好看,笑起來那麽乖,還那麽有本事,簡王只要眼沒瞎,都知道怎麽選! ”
“而且這裏面最重要的信息,難道不是這個麽,碧魯渾曾派人殺過簡王!”
“對對,我方才也想到了這點,簡王雖年少時期去過邊關幾次,和北狄交過手,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京城,或跑出去游山玩水,在我大歷中原逛,什麽時候北狄的人,能往中原插手,布下殺陣暗害皇子了? ”
“怕不是有什麽內奸埋在這邊了吧!”
“還有那個讓簡王殿下犯錯的‘露水情緣’,得查,現在就去查,盡快料理了!”
“不,不能殺,得先把人控制起來,問問是不是那顆釘子……”
所有人都在讨論,二皇子三皇子卻意外的不合群,神思不屬,一句都不參與讨論。
他們今日也難得默契,悄悄的,衆人看不到的方向,對視了一眼,眼底全是懷疑和不解。
他們只私底下派了一支小隊出去,想給碧魯渾點顏色看看,傷一傷吓一吓,讓他知道怕,後面的生意就好談了,可天地良心,他們沒想着要殺人,碧魯渾不能死在這裏!他們也不可能要動老六,真想搞老六什麽時候不能搞,非得這個節骨眼搞,搞了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這件事上他們利益一致,不可能互相背刺,更沒必要下手這麽狠,可為何現場變成了這個樣子?
怎麽會有兩支刺殺隊伍,另一支沖着邾晏去的是哪來的,手段還一點都不溫柔,直接就是拼死殺招!
他們很難不懷疑碧魯渾,這狗東西看着魯莽,實則陰的狠,怕不是發現了點什麽苗頭,故意順水推舟,加了點料……想混水摸魚!
只有碧魯渾,是早些年在邊關和邾晏結下大仇的,只有他想殺了他!
可他們不能揭發出來,因為他們派了刺客,一查就會查到他們身上,這事不能查!
二皇子三皇子相當憋屈,萬萬沒想到,在自己地盤上,竟然要給碧魯渾這狗東西打掩護!
腦子裏正想着怎麽補救呢,外面的新消息又來了說是刺殺碧魯渾的人又增加了,這一波比上一波還厲害!不但見面就是殺招,立刻傷了碧魯渾,還将他逼向了林子深處,照這架勢,今晚肯定回不來營地了!
碧魯渾本身本領不弱,能讓他受傷逼走,這一波刺客實力可想而知,還逼向了林子深處……圍獵場安全起見,圈起來的範圍都在林子邊,往裏走,想也知道是什麽危險地方,再加上這種寒冷天氣,到了夜裏滴水成冰,耽誤在林深處,沒準第二天人都涼了!
那要是人涼了,這裏裏外外的事別說,都得往死裏查,他們能不暴露?
二皇子三皇子心裏那個苦,悔的腸子都青了,他們現在人在外面,再往裏插手不太方便,甚至已經開始祈禱老六能幹點,幫他們保護一把碧魯渾,別真這時候死在裏頭啊!
別叫他們知道是誰渾水摸魚,竟然把他們用成了刀,借刀殺人!
“什麽?林子邊也有人受傷了?誰!”
這是要把他們的臉扔地上踩嗎!
……
林子邊傷到的,是十皇子。
皇上早年後宮鬥争頻繁,夭折的皇子很多,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宮妃懷孕就流産,沒有新的小皇子誕生,遂十皇子比起成年皇子們,年紀要小很多,今年才十二,身量不足,也很瘦,平時沒什麽存在感,也沒聽說詩文出色資質高,顯的有些弱氣。
他生母原是宮女,七年前就已經過世,更談不上為他經營什麽羽翼勢力。
可能也是因為這些,十皇子才沒被二皇子三皇子盯上,偶爾為了刷一刷自己的名聲,還會把這個弟弟提到眼前,兄友弟恭的誇幾句,照顧一下。
十皇子今日會去林子裏,是找人的。
他這幾日病了,染了風寒,身體很不舒服,可使團來京是大事,皇上擺出架式要振國威,皇親國戚都叫上了,他這個皇子怎好缺席?于是帶着藥跟着來了。
他也沒想過出風頭,這種念頭從來沒有過,反正在宮裏也是呆着,換個地方而已,于他而言只是路上辛苦些,其它的并無區,不會有人注意到他,他也不會有什麽煩惱。
可他低估了這次病情,路逢寒風,病情加重了,藥當然還是照常吃,只是吃飯的胃口麽……一點都沒有,還吐了。
照顧他的老太監心疼他的身體,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天寒地凍的,又吃不下東西,病出個好歹可怎麽辦,就想給他找點能入口的東西。
十皇子的生母是南方人,愛吃筍,帶的十皇子也好這一口,可筍這種菜是時鮮,宮裏哪能時時吃到,真到了季節,寵妃們份例就占完了,十皇子很難得一口吃。
但現在他們來了圍場。這一片地勢特殊,有一小片竹林,而有些竹子在冬天是能生冬筍的,老太監就想着出去找一找,要是有幸能尋到些,主子能吃下點,病也能好得快點。
十皇子并不知道老太監離開,睡醒後問了一嘴,才知道這回事,在營帳裏等了很久都不見人回來,外面天寒地凍,又有野獸,他有點擔心,又不想鬧的太大,叫別人看到,再被父皇罰了,他就悄悄的出來,準備在林子邊看一眼,找不找得到,都立刻回去。
結果顯然,他今天運氣不怎麽好,遇到了追殺別人的刺客。
刺客目标不是他,只是路過,他本來也機靈,找了棵大樹背後的土坡趴着,本來躲的很好,只等別人走過去就行,結果不知怎的,斜刺裏突然橫插過來兩個人,大驚小怪的說要救他,直直沖着他這邊跑,還動靜那麽大……
刺客不是瞎子聾子,不殺過來才怪!
十皇子不會武功,躲的倉皇,又因發燒頭重腳輕的,直接摔在地上滾了兩圈,頭皮都蹭破了,疼的眼淚汪汪。
那個人是誰呢,正是‘做完運動’,‘剛巧’看到意外的溫瑜和敬宇青。
溫瑜認出十皇子,眼淚差點下來,當真是蒼天不負,終于叫他抓住機會了!沒人知道他為了這個機會犧牲了多少……
接下來當然立刻表現,各種噓寒問暖,體貼照顧,大張旗鼓……好像十皇子不是摔了個跟頭,而是命要沒了,而他和敬宇青救了十皇子的命,是大大的功德,天地都要感激的那種,了不得的大事!
十皇子:……
敬宇青倒是和溫瑜不同,完全是另一個樣子,雖然有了這‘救命之恩’,仍然一副不卑不亢,冷冷清清,風骨高潔的樣子,并沒有想靠近攀附的意思。
十皇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皇子常服,覺得別人不可能認不出這衣服的分量。
他雖年輕,但也是皇子,權力巅峰處的風雲鬥争,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他打小吃了很多苦,見慣人情冷暖,逢高踩低,怎會看不懂一二眼色?
呵,有些人既想碰瓷救命之恩,又瞧不上他是吧?
當誰稀罕?
十皇子自有一套生存技巧,遇到不喜歡的事,不喜歡的人,鮮有明确厭惡表現,話不多,但客客氣氣,不見多親切,也沒有特別疏離。
直到有人聽到動靜靠近,解決了刺客。
“六哥!”
十皇子遠遠就認出了人,眼淚汪汪跑過來,就要往前撲,邾晏似乎嫌棄他髒,往旁邊避開了一步。
這要剎不住腳,不得再摔一個!
溫阮心有點軟,雖然不認識這孩子,但見小孩傻乎乎往這邊撞,似乎滿腔信任,根本想不到邾晏會躲,或者躲了也沒事,他再磕一下也沒關系……額頭腫的包都滲着血絲呢!
他往前一步,接住了小孩。
這一接一抱,他感覺這孩子有點不對勁,重量偏向感好像有點嚴重……
眼睛往下看,立刻發現了問題,他伸手輕輕掀開十皇子衣角,小心捏了下他腳踝。
“疼……”
十皇子乖乖任他捏,眼淚花可憐極了。
“不行,你不能再動,你腳崴了。”
仔細看臉色也有點不對,溫阮伸手探了探孩子額頭,好麽,還在發燒!
這孩子怎麽這麽傻!随便誰都信,是個哥哥就敢撲,還讓人捏讓摸,連自己生病都不知道在意?
要換在別處,溫阮得發火了,但這是個皇子,自己好像不太夠格發脾氣,而且小孩已經這麽可憐了……
他招手叫南星過來:“你把他背出去,幫他請個太醫,盯着看了病再回來。”
南星有些猶豫:“可我走了,少爺這邊沒人用……”
“你又不是不回來 ,一會兒的時間,”溫阮橫眼,“還能耽誤了我什麽事不成?”
十皇子擦了擦眼睛:“不,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麽可以,不許逞強,”溫阮指了指身邊邾晏,“你看我身邊還有他不是?我不缺人用,送你一下而已,的确耽誤不了我的事。”
十皇子很懂看人,對方眼神幹淨清澈,很真誠,也很堅持,是真的擔心他,眼淚花又要出來了:“我不是要給自己找麻煩,是我身邊的老太監見我吃不下東西,在我睡着的時候出來了,說是想給我找點筍,我等不到他回來,有點擔心,才……”
溫阮轉向藍田:“要不你也受個累,幫忙找找人?”
藍田應的那叫一個幹脆:“是!”
現在在他這裏,王妃的話比王爺的話好使。
十皇子眼圈紅紅的看向邾晏:“六哥……”
“不是都解決了,還怕什麽?”邾晏仍然嫌棄他滾了一身的土,并不靠近,只曲指彈了下他沒受傷的另一側額頭,“愛哭鬼,給我乖乖回去看病,要是叫我知道你不聽話,或是到了痊愈時間還好不了,便捉你去練武場打一頓。”
邾晏很兇,十皇子卻不怕,乖乖的應了聲,讓南星背起他。
他在宮裏不是沒受過委屈,不是沒不小心,卷進別人的局,面臨生死危機,不是沒經歷過背叛,巧言令色的诓騙,口蜜腹劍的哄誘……
可只有一個人,會救他。
這個人脾氣別扭極了,有時說話難聽,有時會騙他玩,會吓唬他,有時看不過眼拎他到練武場教訓,有時還逼着先生給他加功課,讓他做不過來。
反正從沒哄過他,在外人眼裏,也是時常欺負他的。
可這人對他做的事,無一例外,結果都是為他好。
他記得娘親臨死前說過的話,記得很清楚,娘親說,不要看一個人說了什麽,要看他做了什麽……
六哥脾氣不好,但最心軟,他每次遇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求誰都沒有用的那種,求六哥,六哥一定會伸手。
但所有這些事,六哥沒張揚過,他也就不想告訴別人知道。
“等等,”邾晏仿佛到這時,才看到了溫瑜和敬宇青,“這兩個怎麽回事?”
這下十皇子可理直氣壯了,扒着南星肩頭:“我不小心看到了刺客經過,原本在那邊土包後面藏得好好的,他們非要來救我!”
這哪裏像要感謝救命之恩,分別就是要告狀!
十皇子告完狀,就輕輕扯了扯南星的衣服,示意他快走,根本不敢看邾晏,只悄悄的,在邾晏看不到的角度,沖溫阮擺了擺手。
他一直擔心六哥這狗脾氣娶不到媳婦,現在……六嫂可真好,便宜六哥了。
溫瑜震驚無比。
在他知道的未來裏,十皇子和敬宇青君臣相得,一個仁君,一個權臣,互不猜忌,政見和諧,兩個人應該非常合拍,性格也很合得來才是,可結果并不是?這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就已經有了相看兩相厭的苗頭,以後可怎麽辦,不應該這樣啊!
還有為什麽,十皇子似乎和邾晏感情很好?他上輩子可從未聽到有類似傳聞,也不知邾晏和十皇子任何交集,他當年想替邾晏奔走謀劃,籠絡人心擴展人脈拉攏各種關系時,不是沒想過拉攏宮中皇子,可這個十皇子似乎很不喜歡他,連正眼都沒瞧過……竟然第一次見面,就對溫阮這麽信任?
這不對……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不該是這樣子的!